第24章 瘋漢
陳淨隐趴在一棵大樹後,只探出一顆腦袋,“喏,就是那堵哭牆。”
青狐從高壯少年的胳膊下伸長脖子,好奇地望向不遠處的哭牆,“這堵牆怎麽還沒有拆?”
在他身下,無精打采的陳霁打了個哈欠,眼角溢出濕濕的困淚,“拆不了,一拆全校的師生都會受到影響,到時候水漫金山寺,就不好了。”
林岳白蹲在陳霁身下,無聊地拔起一根草,嘟哝道:“無聊!”
在他頭上疊加的三個腦袋同時低頭罵道:“你閉嘴!”
那天晚上,陳淨隐添油加醋地把林岳白的遭遇說了一遍,青狐聽後,氣得直跳腳,揚言要去找那堵哭牆報仇,衆人原只以為他在說笑,都沒當真,等到第二天一早,青狐破天荒早起準備出門時,衆人才知道原來他真要去替林岳白出氣了。
林岳白扔掉手裏已經被揉碎的草莖,捧着臉頰仰頭問自己腦袋上的陳霁,“姐姐,你真要由着青狐胡來嗎?”
陳霁一手揉揉迷蒙的雙眼,一手摸摸林岳白的腦袋,笑道:“這不是胡來,這是對家人的愛護和支持,沒有哪個哥哥姐姐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弟弟受人欺負的。”
林岳白一怔,繼而低頭,嗫嚅道:“随便你們。”
陳霁拍拍少年的肩,仰頭問上面的青狐,“這堵牆聽說能放大人心裏最不堪痛苦的部分,引人哭泣發狂,所以才被稱為哭牆,你打算怎麽對付它?”
“就這樣對付啊。”青狐拽着陳淨隐從躲藏的大樹後頭閃身而出,一起沖向斜前方的那堵牆。
“诶?”陳霁眨眨眼,忍俊不禁地感嘆,“果然是胡來。”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圍牆外側尚未開發的荒草地,陳霁和林岳白看着青狐和陳淨隐翻過那堵牆消失不見,兩個人靜默半晌後,陳霁忽然轉身,從帶來的背包裏掏出一塊折疊好的餐布。
林岳白瞪大眼看着陳霁将兩米長的方形餐布鋪開,倍感荒唐,“你要做什麽?”
陳霁鋪好餐布後,又從背包裏陸陸續續掏出各種東西,有一罐保溫杯,四個疊在一起的小鋼碗,還有一盒用保鮮膜封好的三明治,甚至還有一盤烤好的巧克力蛋糕,當然也少不了可樂啤酒等飲料。
“這……這是什麽?”林岳白即使在昨天遇到危險時,舌頭也不曾像現在這樣打結過。
“食物啊。”陳霁理所當然地說道:“郊游就該有郊游的樣子,這是青狐一大早起來準備的,放心吧,他的手藝很好。”
林岳白漲紅着臉,驚問道:“我當然知道這是食物……你們……”
陳霁擺放好食物,自顧自躺倒在餐布上,望着枝條映襯的藍天浮雲,閑閑地笑了,“岳白,在這個家裏,你最該學會的便是無論未來發生什麽,我們都該享受每一刻的生命。”
林岳白想起陳霁的身世,他看着這個年輕的女孩躺在亮黃的餐布上,清風拂過她的臉頰,帶動兩縷發絲舞動,他忽然記起第一次站在陳霁家樓下時,奶奶對他說的那句話。
“岳白,在這裏,你一定能找到屬于你自己的真相,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不要忘記,我們都愛你。”
林岳白拉開保鮮膜,取出一塊三明治,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可樂,大口嚼食起來。
陳霁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
“嗚!很好吃!”林岳白的腮幫子填滿食物,口齒不清地感嘆道:“真的很好吃!”
陳霁閉上眼,笑了,“也不看看是誰做的,也不想想是為誰做的。”
林岳白咽下嘴裏的食物,也笑了,“青狐真的是相當喜歡姐姐呢。”
陳霁并不睜眼,“那家夥無論做什麽事,都要弄到人盡皆知。”
“這回是姐姐錯了,”林岳白笑道:“一個人無論如何也隐藏不了的東西有兩樣,貧窮和愛。”
陳霁短促地笑了聲,“難道不是咳嗽嗎?”
林岳白也笑,“在我看來,再沒有人能像青狐那樣喜歡姐姐了,無微不至地照顧姐姐長大,不論是廚藝還是家務,為了姐姐能做到樣樣精通,姐姐傷心他會痛苦,姐姐受了一點傷他比誰都着急,記得姐姐的所有小毛病,如果姐姐有危險,他一定會奮不顧身相救……能把一個人當成自己疼愛着,這樣的喜歡,怎麽能不讓人動容。”
陳霁沉默不語。
林岳白還想替青狐說兩句好話,陳霁忽然開口問道:“岳白,昨天你在哭牆邊上,聽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
林岳白瞬間沉默,片刻之後才悶聲答道:“我看到了我爸爸和我哥哥。”
“原來如此,”陳霁的聲音很淡,“你猜我見到的是誰?”
“誰?”林岳白驚奇地看向陳霁,“你也遇到過?”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陳霁的眼瞟向不遠處的哭牆,“久到我差點就要忘記這裏還有這麽一堵牆了。”
林岳白追問道:“那姐姐你在這裏見到的是誰?”
陳霁只是望着那堵花白的牆,并不回答。
林岳白還要問,身後長及一人高的荒草地裏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陳霁與林岳白面面相觑,她正要起身回頭,草叢裏忽然撲出一個手執尖刀的男人,陳霁躲避不及,右手臂被刀刃劃過,立即皮開肉綻。
“姐姐!”這一切發生得過于突然,林岳白看得心驚肉跳,緊張地直揮手,“快跑!”
陳霁晃了晃神,這才看清面前的男人,那是一個衣衫褴褛頭發蓬亂的男人,身形魁梧,兇神惡煞,嘴裏不停念叨着他們聽不懂的話,身上的污垢黑漬讓人瞧不清他的模樣,距離一拉近,就能聞到他身上駭人的腐臭味。
“你是誰?”陳霁握着血流不止的右胳膊,冷冷看着行兇的男人。
男人什麽也沒說,只是更大聲地咆哮着,手上的尖刀上上下下揮舞着,叫人心寒。
林岳白在剛才的沖擊中,與陳霁分隔在兩頭,他看着男人瘋魔的模樣,心裏萬分緊張。
陳霁掃了眼哭牆,長長的牆邊完全不見青狐與陳淨隐的身影,那兩人未必能及時趕回來,這邊只剩下自己和林岳白,陳霁十分明白自己身體的能耐,就算是逃跑也未必能跑得過這個正直壯年的瘋子,更何況他還有武器在手,至于林岳白,那也是弱不禁風的身子,戰鬥能力略等于零。
陳霁無奈地嘆氣,“沒辦法了,岳白,準備快跑!”
“好!”林岳白彎腰脫掉腳上的運動鞋。
陳霁詫異地問:“你為什麽要脫掉鞋子?”
林岳白已經蹬飛了鞋子,“只要我跑得比姐姐慢,姐姐就安全了。”
陳霁哭笑不得,“你在想什麽呢!”
“不是每個弟弟都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人傷害。”林岳白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猛地朝瘋漢砸過去,“跑!”
石塊正中瘋子後背,被激怒的瘋子轉身嘶吼着朝林岳白飛撲過去,林岳白光着腳慌不擇路地往牆邊跑。
陳霁眼見那把閃着寒光的刀就要紮進林岳白的後背,吓得徑直飛奔過去,不管不顧地跳上瘋漢穿着老舊外套的背,拼命去抓他握着尖刀的手。
瘋漢被箍住了一只手,便用另一只手反過來抓陳霁的頭發,陳霁的長發是綁成麻花辮垂着的,被瘋漢扯得下巴高高仰起,頭皮生疼。
林岳白不知從哪抓來一根木棍,使勁揮向瘋漢的腦袋,瘋漢被敲中腦袋,嘴裏罵罵咧咧,抓着陳霁頭發的手漸漸松開,陳霁的身體往下滑,腳尖不知不覺勾進瘋漢的外套口袋,用力一蹬,竟撕拉破了個口。
一堆零零散散的物件落下,其中有一張污黑的身份證,證上的相片已經磨損,只剩下一側的人名。
陳霁剛從瘋漢的背上暈頭轉向地滑落,前頭林岳白的慘叫聲已經鋪天蓋地地傳來。
瘋漢撲在林岳白身上,刀尖正可怕地正對着少年的額頭。
“放開他!”陳霁顧不上其他,撲過去大口咬住瘋漢的胳膊。
“嗷嗚!”瘋漢痛叫一聲,另一只手掐住陳霁的脖子,将她懸空提了起來。
窒息的感覺以極快的速度滅頂而來,陳霁的臉漲得通紅,她拼命蹬着自己的雙腿,卻無論如何也夠不着地。
第一次距離死亡這麽接近,她卻開始膽怯了。
怎麽能死呢?她還不能死啊。
“姐姐!”林岳白站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叫,一個即使再成熟,終究不過14歲的少年,在面對這樣的危險時,還是被吓到了。
陳霁的視線随着他的喊叫移動到地上。
那張身份證映入眼簾。
她艱難地伸出手指,顫抖地指向那張身份證。
林岳白幡然醒悟,撲過去抓起身份證,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喊道:“張清平!他叫張清平!”
陳霁回過頭,充血的眼直視瘋漢,她艱難萬分卻清晰異常地字字念道:“張清平,你将會在下一秒,因心肌梗塞而昏迷!”
瘋漢髒污的臉突然沒了血色,變得如雪般蒼白,緊接着,大汗從他的前額開始冒出,迅速濕潤他的整張臉。
有那麽一瞬間,陳霁懷疑這張身份證不是他的。
如果是這樣,她的運氣未免也太差了。
掐住陳霁脖子的手漸漸松開,當魁梧高大的瘋漢轟然倒地時,陳霁也跌了下來,她摸着自己滾燙的脖子,喉嚨裏一個聲音也發不出,就連喘氣,都帶着火焰一般的灼痛。
林岳白連滾帶爬地跑到陳霁身邊,将她扶起來,“姐姐?姐姐!你怎麽樣?我們馬上去醫院!”
陳霁擺擺手,她擡起大汗淋漓的臉,往日平靜的眼憤怒地看向不遠處的枝頭,林岳白循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大吃一驚。
不遠處的枝頭上,一個男人正蹲在粗壯的枝幹上,饒有興致地看過來。
“你是……”林岳白一頭的冷汗重新冒出來,“葉三十五!”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想起跳坑的評價,她說我很擅長寫這種打怪的場面= =
☆、咒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