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這一周裏原本日更的《折心》只更新了三章,字數都不多,而且看樣子是要完結了。

“這個世界好像是越來越容不下一段苦情絕戀了。

“有一個媽媽說,她從不會給孩子講安徒生童話,因為安徒生童話都是悲劇,或像《醜小鴨》那樣至少過程很虐,尤其不能給女兒講的是《海的女兒》。

“她說這是男人寫出來奴化女性的故事,這個故事裏的女主角為了個只看過一眼的男人,就要用姐妹的資源——美麗的長發,自我閹割——無法說話,和相當于終身殘疾的後遺症——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這麽多這麽高昂的代價,來換取一個所謂的‘愛情’?海巫婆自己都是女性,卻做出這樣幫助海洋女性矮化自己跪舔人類男性的事來?

“我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面對一個不相信愛情、只用利益來衡量得失、用簡化的表面姿态來定義關系的人,我無從争辯。

“更可悲的是,如果我是女性,這些分析和鄙視也才會落到我的身上,可偏偏,我是個男生。

“我是個男生,于是我連被同情被憐憫被挖苦被譏嘲的資格也沒有,如果有一天,有人得知我為她經歷的這種種心情,大約只會覺得我腦子有病吧……

“當然,也可能,他們确實是對的,我是病了,只是我拒絕承認病了的是我的腦子,而是我的心。

“她,就是我的心病。

“或許只有同樣生着這種病的人,才能像我一樣理解海的女兒,我理解她寧願抛卻一切大家眼中的值得,去換取一個大家眼中的不值得,我理解她就像理解人活着就要吃飯呼吸一樣自然。對于我們來說,生活中沒有那個人就已經是生命毫無意義的全部原因,更何況要我們親手殺死對方?我們幹嘛要做出一件犯罪的事,來換取一段不但毫無美好可言、還充斥着悲痛悔恨與自厭的生命?

“換成我是海的女兒,我當然也要化為泡沫,換取一個不滅的靈魂,只是海的女兒化作泡沫之後,似乎還超脫了放下了?她游遍四方,閱盡世間冷暖,自我開悟,勘破情障……

“可對于我來說,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化作泡沫,可我所希望由此換取的,是就此終能光明正大不躲不藏地緊跟在她的身旁,時時刻刻看到她聽到她,再也不用掩飾、亦不必承受相思之苦的,那種解脫。

“是的,再也不用承受,日日思君不見君的那種痛苦了……

“她和小沅分手了,似乎還很堅決,小沅病倒在床上,為了失去她而輾轉折磨,而我的心也已魔入膏肓奄奄一息,卻仍得像個健康的好人一樣硬挺着,在從此再難見到她的煎熬中苦苦支撐。

“我真的想要解脫……我是個懦夫,我還會擔心被人像嘲笑海的女兒那樣地嘲笑——不,我不是怕自己被嘲笑,我是怕這份感情被嘲笑,那會冒犯了她玷污了她,盡管其實,也許根本與她無關。

“或許我只要別說出原因,就不必擔心被嘲笑吧……反正我所求只是從此能抛舍所有那些已成為負擔的人生俗務——包括呼吸,包括吃飯,包括睡眠……讓我能就此只剩下一件事:盡情地愛她,想她,化在空氣裏靠近她,包圍着她,小心翼翼地,輕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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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吳惜離開機房時,總覺得心裏怪怪的。

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好像不高興,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卻想不起,懸在半空中,很不踏實,很沒有安全感。

她走到外面,夜風一吹,整個人激靈了一下,仿似撥雲見日一般驟然清醒。

曾宇瀚……他是不是說真的?!

因為是小說,也許還因為本能地逃避問題、想要努力往好的方面想,吳惜總是告訴自己這是虛構的這是誇大的,可看了這麽久,她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認,就她所掌握的那些信息而言,其實這部小說裏,她幾乎看不到藝術加工的痕跡,甚至很多她還記得的原話,都分明是一字不差。

所以,曾宇瀚是不是真的,有什麽不好的想法了?

剛才吳惜還特意留心了一下最新這章的發布時間是兩天前,她心裏一下子焦急起來。雖說如果真出了什麽事,就算她已經跟岑靖分手而不會從他那裏聽說,學校裏也不可能沒有消息,可萬一……比如曾宇瀚請假離校了,出什麽事也确實不會馬上知道啊,何況如果不是好事,就算校方第一時間知道,也多半不會大肆宣揚,甚至封鎖消息。

吳惜猛地收住腳步,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

可翻出曾宇瀚的手機號,她又頓住。

她該怎麽說?你在哪兒?還好嗎?

可她有什麽立場去問,又是怎麽知道他有可能不好的?

難道說我一直在看《折心》,我知道你的全部內心,可是抱歉,我對你沒那種想法,不能接受你?

吳惜思來想去,又将手機收起來,加快腳步往曾宇瀚的宿舍樓趕去。

但她不管是礙着曾宇瀚自己還是岑靖,都沒法直接進去查看,于是她守在樹影裏,等了大半個小時。

但一直沒看到曾宇瀚。

啊!程馳!……不行,怎麽能去向他打聽曾宇瀚?

大半個小時,吳惜越等越心焦,幾乎快要到達極限時,終于看見跟曾宇瀚同班但不同宿舍的一個男生走出樓門。

她趕忙迎上去招呼他。

那個男生回頭看見吳惜,有些意外:“找岑靖嗎?需要我帶你進去?”

吳惜連忙搖頭:“不是,那個……曾宇瀚這幾天在學校嗎?”

那個男生莫名地看着她:“在呀,剛才我們還一起上實驗課來着。”

吳惜狠狠松了口氣:“哦,他也還住在宿舍對吧?”

她問出口了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些多餘,好在那個男生臉上的疑惑剛剛冒出個頭,就望着她身後,被轉移了注意力:“喏,岑靖來了。”

吳惜心裏大叫不好,果然她立刻快步走開也只是徒勞無功,岑靖一下子追上來:“吳惜!你來找曾宇瀚幹嘛?”

吳惜正在頭疼地緊急盤算到底是趕緊編出個理由呢還是索性強行不理,岑靖就自己給她遞上來個臺階:“你是不是擔心我,想問我又不好意思直接問,所以想通過他來打聽?你最近一直在悄悄跟他聯系、暗中關心我是不是?”

呃……

吳惜頭更疼了,她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唯一一個能說得過去、還能完美掩飾真相的理由了,可問題是承認這個理由就無異于之前的分手努力都功虧一篑。

岑靖對着張口結舌的她,還在激動地追問:“我知道你為什麽找曾宇瀚,他不愛說話,嘴最牢,我懂的!可你用不着這麽麻煩,真的,你直接來問我,我自己告訴你——我不好,我很不好,沒有你我怎麽可能好得了!”

“沒這回事,我誰也不找行了吧!”吳惜被逼到牆角,有些生氣了,聲音都擡高了八度,在蓋過他音量的同時,也驚動了從旁邊路過的人,大家都好奇地望了過來。

吳惜難堪極了,這麽久以來她一直試圖以最不傷害岑靖的方式分手,可事實證明還是太被動太溫和了嗎?

她又急又窘之中,眼淚都冒了出來:“岑靖,求求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找誰都跟你沒關系,不是為了你,行嗎?我真的要分手,我是真的真的要分手!算我求你了好嗎?不要再糾纏了,我這段時間真的……我太痛苦了,你能不能不要讓我再過這種日子?”

岑靖瞪着她,怔怔地反問:“你太痛苦了?你有我痛苦嗎?天地良心,你可是要分手的人啊,這種話居然輪到你來說?”

吳惜腦子裏亂成一團,索性豁出去,說出了她有生以來最絕情的一番話:“是啊,因為我不愛你,ok?可你是號稱愛我的,愛一個人不是就想讓她開開心心的嗎?拜托你的語言和你的行動能不能統一一下!”

這番話終于将目瞪口呆的岑靖定在原地,而吳惜不敢再看他那一臉無法相信的表情,逃也似地快步跑開。

是晚,夜半時分。

吳惜所在宿舍樓的管理員阿姨在睡夢中被一串急劇的電話鈴聲喚醒。

她驚跳起來,摘下聽筒說了兩句,便歡天喜地地起床穿衣,只顧得上抹了把臉、打了個電話通知另一名宿管員來代班,就急忙忙沖出去了。

她閨女快要臨盆了,此時正在送往醫院途中,她要當外婆喽!

剛出樓門沒走幾步,阿姨就眼尖地發現兩幢宿舍樓間的大樹下靠坐着一個人,高大的個頭,粗硬的線條,顯然是個男生。

她立即斂起笑容,擺出宿管員的架子,不客氣地說:“同學,這都幾點了,還不回自己宿舍去?你在這兒等也沒用,你女朋友出不來的,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然而那個身影一動不動,就跟沒聽見似的。

小夥子的身體就是不一樣,秋夜更深時分,外面寒沁沁的,他穿得這麽少,虧他還能睡得這麽死!

阿姨沒好氣地走過去,推了推他:“喂……喂!”

看起來高大健壯的身軀居然經不起一指頭,就這麽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阿姨的手發起抖來,湊過去往他鼻子下一探。

然後,她慌亂地掏出手機,顧不上等接通就失聲喊了出來:“快、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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