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公主驸馬(十八)
==========================
靈犀擡手将她掌心的手爐撤掉, 轉瞬又覆上新的更暖和的手爐。
手指冷熱的交替, 霎時讓靈犀眼前隐隐浮現出,那晚她背後抵着柔軟的床榻,身前卻是趙清歲俯身而下撐于她上方,指尖劃過輕點于唇瓣上, 涼潤的觸感。
眼神落于她手裏新換的手爐, 指尖輕搭于上方,似有似無的順着手爐的輪廓劃過, 只一眼,靈犀像是感受到灼燒, 星星之火帶起的燎原之火,随風燒過來, 立時将她包圍。
火花飛舞, 火光搖曳, 映進眼裏時,卻像是無邊黑夜裏的一道熱源,讓人想離它近, 更近。
“好。”靈犀低聲的應下。
趙清歲看她的樣子笑了聲,掌心覆在她的手背, 熱意貼着經脈滑過, 又停在她被細布包裹的手指,“我看看。”
一層一層的繞開,帶着藥的細布被揭去,将內裏的傷口呈現在燭光下, 白皙的底色上有一層暗紅的痂。
溫熱的指腹貼着周圍輕撫過去, 帶來細碎的癢意,趙清歲從案幾邊拿藥膏來為靈犀換藥。
乳白色的藥膏甫一抹上去, 帶着苦味的藥香便随之滲出來。
“疼麽?”
“不疼,已經結痂了。”
細布複又被纏繞上去,藥膏浸過細布,粘黏上去。
手上被瓦片劃破的傷口,靈犀根本就沒在意,或者說她已經忘了,還是第二日,趙清歲探手過來,無意間摸到的。
察覺出異樣的瞬間,趙清歲皺了眉,随即命蘇蕊召了太醫來,靈犀原本想阻止她,這種小傷口,只要給她傷藥,她自己就能包紮處理,但趙清歲抿着唇一言不發的神情,硬是讓靈犀硬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其實只是道小傷口,不礙事的。”
Advertisement
太醫離開時,靈犀看着被包裹成裏三層外三層臃腫的手指輕聲的說。
但立時趙清歲皺着眉的眼眸向她掃過來,靈犀又閉了嘴。
“你這般仔細,怎麽會被碎瓦片劃破?”
趙清歲問她時,靈犀一瞬回到了那晚,她蹲在窗邊聽見“死士”的情景。
靈犀能理解為什麽被碎片劃破,但連她也解釋不出為什麽那時候,這道小傷口的疼痛連着心髒,似有千萬般的刀揮下來的痛楚。
看着被包裹的手,靈犀側頭看她,與之眸光相觸的那一瞬間,像是有什麽從心裏浮現出來。
靈犀看着趙清歲笑,陽光穿過窗,映下來的光斑,籠罩在靈犀的側臉,散出一圈的光暈,模模糊糊的,卻又讓趙清歲看的真切。
而後趙清歲聽見她似是喟嘆一聲:“因為你啊。”
趙清歲将細布系上,指縫嵌入靈犀的指縫裏,微的向她使力,“還蹲在那裏,腿不酸麽?”
“忘記了。”
靈犀起身,随着趙清歲的手,坐在她身邊,另一只手幫她攏了攏肩後的大氅。
“殿下,我還是覺得你不應該和我來這裏的。”
“為什麽。”
趙清歲微偏着頭看她,仍由身後大氅将她圍攏。
“這裏溫度相較府邸還要低些,且因是紮帳在外,條件也沒有府裏好……”
趙清歲卻忽的握緊了她的手,拇指輕輕的剮蹭過她的指節,打斷靈犀的話,“有你在。”
靈犀半張着嘴,片刻又阖上,搭在後的手将大氅圍的更緊了。
趙清歲察覺到她的手,輕微的往後靠,有幾分的卸力,靈犀怕她就勢倚下,不敢收手,攬着她。
懷中的人順勢尋一舒服的姿勢,微揚着唇角。
靈犀嗅着淡香,被火苗包裹時,反而因為觸碰的到,生出幾分安心。
“今日的狩獵怎麽樣?”
靈犀正好低頭看她,聞聲,想了想才将在狩獵之際遇見丞相的事情說與她聽,連對話也一一複述。
溫聲的話語,混着些許帳外掀起的枝葉細響,似伴奏一樣為她和鳴。
“……但我也只能看出他神情正常,像是不知道這件事,但人心隔肚皮,我不能很确定。”
說完後,靈犀認真的說出她自己的想法,又有些猶豫,“我要不要再換個方式試探?”
趙清歲靜靜的聽着,一手搭在手爐上,一手又摩挲着靈犀的手背,等着她尾音落後才笑道:“到這裏就好,你做的很好了。”
“你回來前,有影衛來報,我們狩獵出城後,便有人在丞相的庭院裏看見那執白扇的男人。”
“李丞相知不知道這件事,他是不是逢場作戲,都和他脫不開聯系了。”
趙清歲頓了頓又道:“若他知道此事,也就當我先行的一個震懾,若他不知道,那麽我會親自讓他知道的。”
“殿下打算怎麽做?”
靈犀問出口的話,還沒能得到回複,帳外忽的傳來蘇蕊的聲音。
“殿下,丞相回來了。”
趙清歲仰着頭時恰好能看見靈犀白淨的脖頸上還能未消去的痕跡,手指靠過去的下一秒,她明顯感覺到靈犀微僵住的身體。
“走吧,陪我去見丞相。”
趙清歲一觸既離,眸光明亮。
靈犀随着趙清歲進入營帳,趙清歲将人屏退後,坐于主座。
“殿下到來,臣未遠迎,請殿下恕罪。”李丞相站于下方向趙清歲行禮。
“丞相免禮,本宮今日來是有要事同丞相商議。”
趙清歲輕點着茶盞的盞蓋,微斂下的眼睑遮擋着,聽不出也看不出她的情緒。
“商議不敢,請殿下明示。”
“幾日前,休沐,驸馬陪本宮出去巡視水渠時,夜間在外遭遇行刺。”
趙清歲擡眼看他,神情淡淡,似是她說的只是尋常的兩字,但尾音裏卻分明溢出冷意。
“行刺?!怎、怎會!何人這麽大膽敢在都城外行刺殿下!”
“殿下息怒,此事非同小可,臣即命京兆尹……”他拱手而彎,低頭道。
“不必了。”
前方傳來冷漠的聲音猛地打斷他。
“本宮已命大理寺着手調查,不過……”
趙清歲說着有幾息的停頓,推開盞蓋微抿了口熱茶。
這突兀的停頓,反而讓站于下方的人似在海上漂泊的船只,根本分不清暴風雨什麽時候會突然襲來。
靈犀看了眼下面的丞相,又側頭看趙清歲,她像是察覺到靈犀的目光,微彎着唇角安撫靈犀。
似暖風拂過,化開刺骨的冰冷。
心裏響起“刺啦”聲,破土而出的枝杈上,竟生出嫩芽來。
“請殿下明示。”
“不過麽,大理寺在調查的過程中,竟然看見那人入了丞相府。”
趙清歲将茶盞置于桌面,響起一聲脆響,下一刻,丞相已跪伏于下方,大喊道;“請殿下明察!臣斷不可能做出此等叛逆之事!”
趙清歲向前探了探身,“本宮自然是相信丞相不會做這種糊塗事,不過那人,既然能入丞相府,這一點丞相總得給本宮一個交待吧。”
“蘇蕊。”
趙清歲忽的叫了聲,蘇蕊自帳外低頭而進,将手裏的畫像雙手呈上前。
趙清歲微揚下颚,蘇蕊彎身将手裏的畫像交于丞相手裏,随後又退出。
“丞相看看,可認識他。”
他在看清畫像的一瞬間,瞳孔猛地收縮,拿着畫像的手隐隐有些晃,“這、這!”
數秒後,随即又伏身磕頭,“殿下,這人确實是臣府中幕僚,但臣真不知這件事,臣也絕不會與他做出這滅九族的事啊!”
“幕僚,”趙清歲驀地冷笑一聲,“好一個幕僚!”
“殿下息怒,罪臣識人不清,養虎為患,請殿下責罰,但請殿下給罪臣一個能将功補過的機會,罪臣定不辱殿下期望!”
趙清歲向後倚着椅背,似怒氣未平息,指尖輕點于桌面,一下又一下的。
“既然丞相這麽說了,那本宮就給丞相一個機會,只要丞相配合大理寺,能抓住此人,本宮可從輕處置。”
“罪臣謝殿下應允。”
趙清歲微的眯了眯眼,起身經過他身側時,忽又停下,俯視着跪伏于地上的人,冷聲道:“丞相收幕僚之時,不查背景,不問來路,只看才學,那本宮有一問,丞相收于府中的幕僚究竟忠的是你丞相,還是聖上呢,亦或又是誰?”
“殿下……”
尾音落下,趙清歲也不管跪于腳邊的人還在說什麽,擡腳離開這營帳,撩開擋風遮蔽的帳簾後,裹挾着深夜寒意的風霎時湧過來,将她僅有的熱也要吞噬掉。
分明只是短暫的時間,但沒有手爐後,掌心的溫度卻一低再低,現在更似從冰窟裏剛撈出的碎冰。
趙清歲緊皺着眉,藏于深處的疲憊感徒然從心底直直的沖了上來,腦中浮現出,最後她站在城牆上回身望去,一片廢墟的景象,身邊跟随她的兵士在吶喊歡呼,慶祝他們的勝利,但臉上的血漬,盔甲上灑滿的鮮血,被箭矢射瞎的眼睛,被兵器砍去的手腳,甚至是城門口并排擺放被白布覆蓋的屍體,無一不在諷刺着她。
只有安定,才能讓民衆喘息,才有可能會讓他們過上想要的生活,平複叛亂的勝利沒有給她帶來歡喜,反而成為她肩上的又一責任,她擔負着這些責任,獨自前行。
漆黑的雪夜,洋洋灑灑的雪花鋪天蓋地的飄下來,她站于山巅俯視,身前是一望無際寂黑的懸崖,身後是她獨自一人的黑影。
黑暗從兩面夾道而來,剎那就要淹沒掉她。
忽的,指尖的冷被溫暖所覆蓋,連身後也被披上大氅,眼前出現一道身影,将湧過來的寒風擋下大半。
靈犀的兩只手将她的手攏合在掌心裏捂着,冰冷碰觸溫熱的掌心。
“怎麽這麽冷。”
她皺着眉,掌心卻緊緊的貼着她。
趙清歲恍然看着靈犀,湧上心的所有,一瞬又逐漸淡去,漆黑雪夜裏出現了一個人,她拿着火把,為她照明,為她引路,為她取暖。
她出現後,即使黑暗包裹住自己,也轉瞬被驅滅,甚至她還會回身牢牢地握住自己的手,領她向前走。
連趙清歲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她為什麽這麽相信她,但心底模模糊糊的總會響起一道聲音告訴她,可以相信,可以認定她。
一如那晚靈犀看着她說的,“因為是你,也只因為是你”。
同樣,她也想這麽和她說。
趙清歲驀地笑了笑,靈犀看着她的眼睛亮亮的,“殿下你笑什麽,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幫你将叛賊鏟清的。”
倆人回帳,帳簾放下擋住寒風的瞬間,趙清歲回身擁住她,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有你,我不擔心。”
靈犀還沒能回她,已有細碎的吻落了下來,從靈犀的耳邊到脖頸又順勢往上,吻在微阖上的眼睛。
心裏像是被猝然點燃的火,随着趙清歲的動作蔓延開。
“殿下?”
靈犀低聲的喚她。
趙清歲鼻音應了聲,“嗯。”
直到帶着冷意的行軍床,被靈犀抵在身下,封住所有退路,身前的人才稍稍的停下動作。
靈犀微喘着氣,臉頰也悄然染上抹紅,“殿下,現下還在狩獵。”
趙清歲低頭而下,和她額間相抵,墨色的眸似要融入她,霸占住她所有的視線。
熱氣燙在她的肌膚,激起一陣緋紅。
“沒有我的允許沒有人敢進來。”
“但這……”
“你還記得你欠我的侍寝麽。”
趙清歲的聲音明明很輕,但落入耳膜的一瞬,卻似激起血液的喧嚣聲,一陣一陣蔓延而來。
靈犀看着她,墨色的眸再次俯身而下時,靈犀只聽見她道:“小聲點。”
指尖順勢而下,大帶被撩開,貼着松垮的領口滑進去,似化作海裏的魚。
先前靈犀親手捂熱的指尖,正落在她的肌膚上,熱熱相觸,只一瞬,就又讓她捂熱的指尖處于劣勢,身體的燙,遠遠多于指尖的熱。
長袍被褪去,裏衣敞開,靈犀分明的鎖骨落在趙清歲自上方投下來的黑影裏。
趙清歲抵住她的唇瓣,控制住她的呼吸,但手指卻從耳後滑下來,點在鎖骨左右繞了繞,于中間順勢而下。
指腹剮蹭着常年練武緊實的肌肉,動作輕又慢,卻像是另一種折磨。
靈犀想咬緊牙,但趙清歲卻趁着牙關微開的縫隙滑進來,身上的折磨還在持續,并且随着這折磨掀起一道又一道風浪,她喉嚨裏隐隐的聲音,被趙清歲細細咽下。
帳外是刮過的簌簌風聲,帳裏是斷斷續續細碎的低吟。
--------------------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敢寫了T_T
順帶,有來就有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