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昔昔從荀澈懷中出來,不敢不去接荀澈給的帕子,明白荀澈宴上過來,神色不愉愠怒,這會兒哪敢繼續再惹怒他。
昔昔只猶豫了一會兒,手拿過帕子攢了攢唇邊的藥漬。心裏不停告誡自己,勢不如人,只能暫時跟荀澈虛委以蛇,裝模作樣。
荀澈看着昔昔一副識趣乖巧的做派,長指夾過小碟的蜜餞,送到昔昔的嘴邊,似笑非笑看着昔昔,眉頭微動示意女孩張嘴。
昔昔垂下眸子,掩住稍微不耐煩的神色,抿着櫻唇。
少女素手輕輕推開荀澈伸到嘴邊的指頭,纖細的指拿過男人手中的蜜餞,小手用帕子掩着櫻唇,飛快将蜜餞吃進嘴裏。
荀澈看女孩對自己如此防備嚴密,覺得既好氣又好笑。心裏清楚今日昔昔已經忍讓不少。
昔昔将蜜餞咽下,看了一眼門外有沒有人影過來,催促道荀澈,
“天色已晚,一會兒蘭姑姑就要過來了,陛下快走吧,靜南待會去看外祖母。”
荀澈聽了女孩的變了的稱呼,薄唇勾起危險的笑意,低下頭看着昔昔,“陛下?再叫一遍聽聽?。”
昔昔聽了男人聲音不對勁,知道自己又錯了,眨了眨眼,羽睫顫了兩下,小聲改口喊道,“澈哥哥。”
荀澈聽到薄唇一彎,看着不由緊張望着門外的少女,手按住昔昔的肩頭,頭附在少女耳邊低語,
“昔昔那麽想澈哥哥走嗎,可是朕一點也不急,就想多看看昔昔兩眼,要不然做夢都想夢到你。”
男人聲音低沉暗啞,纏綿悱恻。
倘若其他心怡元景帝的貴女,聽了這話定然心跳不已,恨不得聽他一夜情話。
昔昔對荀澈一切言行十分戒備,她心裏從來都覺得荀澈此人危險不已,稍稍接近都能不小心被吞吃入腹。
少女除了有幾分羞惱,她心裏明白自己沒有動容分毫。
荀澈看着昔昔臉頰雖然暈了淡淡的緋桃色,可是那一雙清眸清淩淩的,便知少女只當自己的話是耳旁風,沒有聽進去。
男人心知少女對自己避如蛇蠍,要想徹底解決此事,卸下女孩警戒的心房,要費一番功夫。
荀澈也是等着這個時機,現在還未成熟而已。
男人心想真的被長懿發現,把女孩執意帶出盛京,他也不怕,大不了強取豪奪。
荀澈現在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手,慢悠悠的撒網,等着女孩進入陷阱,逃無可逃罷了。
昔昔察到荀澈的目光晦澀難懂,讓她覺得涼意浸身,想着不能再讓他待下去了,思索道,假裝一副關心男人的口氣,
“澈哥哥,你政務繁忙,明日還要上朝,還是早點回宮吧,免得耽誤了正事。”
荀澈聽了,不由挑眉,不知是諷刺還是誇贊說了一句,“昔昔,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少女聽了荀澈的話,唇角下彎,垂眸不語,手拽着男人往窗戶邊上,直接打開窗牗,意思顯而易見,快走吧。
荀澈翻窗前,轉頭提醒了少女一句,“昔昔,三月十六,宮中必要赴宴,莫要忘了,不然…後果自負。”話落,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昔昔心知,天子壽辰,躲無可躲,要不然盛京權貴又會亂揣測母親和荀澈的關系,是不是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又會有人不長眼在長懿面前落井下石,讓母親厭煩不已。
……………
昔昔半個月來沒見過荀澈來過,她在長明春熙一直陪伴外祖母,沒有回到宮中,整日陪太皇太後賞習歌舞。
暖風奉長懿之命接昔昔回長公主府,說公主有事情要交待。
昔昔聽了,點頭想到父親的身子也差不多有些好轉了,母親可以休息一段日子了。
讓凡月和暖玉收拾行李,和太皇太後告別,坐上車架,直接回到公主府上。
寬闊的宮道上,紅木馬車,車欄雕刻仙草瑞獸,外圍是淺色錦幛圍着,小巧的飛檐上是幾串玉風鈴,随着馬車走動叮叮當當。一隊侍隊身穿輕甲騎馬護在兩旁。
昔昔和侍女坐在小塌上,昔昔正細細琢磨新得的棋譜,突然馬車停了下來,昔昔感覺奇怪,正要讓凡月出去看看。
聽到外面侍衛喊道,“閣下是何人,為什麽要如此興師動衆,攔住長公主府的車架?”
一個清朗的音色響起,“我是珉王世子,裏面是長懿大長公主家的靜南表妹嗎?”
昔昔聽了,執着棋子的手一頓,攔住凡月要出去的動作,暗嘆,原來是他,昔昔附耳交待凡月一番,如何打發走他。
凡月點頭,出了馬車,知道就是河州那人,心想果然長懿不是多疑,他想把主意打到郡主頭上。
凡月出去,看到馬車前後兵衛衆多,舉着長矛,将車架團團圍住,暗自冷笑,來者不善,這架勢還真大,夠足。
凡月看着站在旁邊,穿着玄青缂絲錦袍,面容俊逸,笑的一臉無害的男人。
她端然行了一禮,道,“大長公主問世子是不是想公主府一續,她會讓人設宴恭候,随時等世子賞光續續舊。”
珉王世子突然笑意一滞,停頓拱手,道,“原來是長懿姑姑,那侄兒便不打攪了,”手一揮,示意兵衛,“退下吧,剛才多有得罪,給姑姑讓道。”
凡月上了馬車,給昔昔回道,“郡主說的沒錯,他果然對大長公主忌憚的很,性情多疑。”
昔昔也是兵行險招,知道珉王世子荀瀝幼年有幾年在盛京為質。
聽長懿說過,此子在宮中受了不少絆子算計,心性情多疑,面上笑的無害,性陰沉不定,不會給自己一點吃虧的機會。
長懿親眼看到此子虐殺宮人,手段繁多,狠辣多端,畜牲不如。
長懿暗地裏狠狠教訓了幾次,所以他吃過長懿的虧,可能還真留下點陰影,對長懿這個姑姑有點忌憚的意思。
……………
說起珉王一脈,昔昔不由想到陳年舊怨,京中權貴世家不敢輕易提及的舊事。
長懿父皇祖皇帝發妻,李皇後所生嫡子便是珉王,當時出世已經被立為太子,倘若後來沒有太皇太後進宮,想來今日禦座之人還不知是那一支呢。
李皇後仙逝,太皇太後選秀入宮,一朝得聖眷隆恩,地位一飛沖天,被祖皇帝獨寵數年,後宮佳麗三千如同虛設,直至貴妃之位。
太皇太後自己得皇帝隆恩,生下兒子和幼女,心知自己這一輩子也無所求了。
想着等着祖皇帝讓位,也就頤享天年,逗孫獨享受天倫之樂了,可是當時祖皇帝卻封了太皇太後為繼後。
這樣,祖皇帝便有兩個嫡子了,地位不相上下,先帝也是讓着兄長,沒有争鋒的意思。
可是祖皇帝偏心呀,他一心想要扶持自己心愛女人的兒子,對當時的發妻的太子諸多不滿,憑憑訓斥責罰。太子也戰戰兢兢的守着這不穩當的太子之位。
祖皇帝那麽偏心,本來沒有心思的先帝爺有了野心,也時常給當時的太子,時不時下個絆子,讓祖皇帝看他更不順眼。
當時太子性情溫厚,也知道天家哪有什麽父子天倫,兄弟情分,想着與其被廢,不如退位讓賢,大家面上都好看些。
這樣,先帝爺不費勁的得了太子之位,先帝爺做事霸道,朝堂上布了不少人脈,給自己培養勢力。
祖皇帝感覺新太子野心勃勃,受到了威脅,又想着退位讓賢的長子,性情溫柔敦厚,起了內疚之心,想要突然補償起來。
随即下旨把廢太子封為珉王,封地為河州一帶,此地地處平原多些,土地肥沃,百姓安居樂業,是一塊寶地。
祖皇帝還特意把珉王儀仗提個等級,視為天子半個規格,可謂又是慈父心腸。
新太子當然知道因為自己的勢力讓祖皇帝感覺到了危險。
畢竟,卧床之塌,豈容他人鼾睡,先帝就捏着鼻子忍下來了,想着只要熬到自己繼位就行了。
祖皇帝臨終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惡心新太子,又下了一道聖旨,允許珉王獨自掌政一方,可以屯兵練武,如果不是謀反大罪,其餘皆可饒恕。
先帝爺為了太皇太後,硬生生咽下了這口惡氣,珉王不知道是不是真沒有怨憤野心,竟然到今日都抓不到把柄。
只要珉王不動,就只能把這把刀懸在禦座之人的頭上。
先帝在時除了把珉王世子荀瀝留京為質,其他還真沒有辦法去抓珉王的尾巴。
先帝不得不遺憾離世,想着把這個後患留給荀澈作磨刀石也不是不可。
昔昔想到年前舅舅忌辰,荀澈到底真的有沒有遇到算計。
看當時場景,荀澈出現在那個地方,必然是有了,恐怕像娘親想的一樣,有荀瀝的手筆在內。
昔昔幼時稍微接觸過荀瀝,那時候看人不是陰鸷,就是邪肆的很,昔昔想到小時候吓得都不敢回想。
昔昔心裏清楚,這也是個危險之人,此人及冠之後,聽母親說,性情一改如往,變的溫柔敦厚起來,很像披着人皮的畜牲。
在長懿眼中,讓女兒遠離兩人為最,一是當今天子荀澈,二是珉王世子荀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