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諾爾已經在家呆了一個月了。

自從軍部的最終審判過後,他拒絕出門,更拒絕去第一軍校上班。

哪怕在軍校裏仍有許多蟲相信優利塔,認為這事另有隐情并跑來安慰他,他也覺得煩躁。

優利塔的罪名是投敵叛國。

起初在調查階段,諾爾瘋狂地去找各路蟲幫忙,試圖找出這件事的蹊跷之處,證明優利塔的清白。

然而,什麽都沒有找到。

所有的視頻,照片和芯片裏的信息都是确定存在且完全真實的。

飛行器的殘骸裏也确實檢測出了優利塔的殘留組織,并且帝國的鑒定技術甚至可以确定這些組織具體是身體的哪一部分。

将報告上顯示的種種部位拼接起來,可以看出彼時優利塔确實在那架飛行器上,并且沒有絲毫生還的可能。

盡管凱、萊亞、蘭迪和埃德裏克等蟲都在盡力申請審判推遲,加大調查力度,并堅稱優利塔絕不可能是這樣的蟲,可是所有的語言在确鑿的證據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甚至随着調查的不斷深入,越來越多能夠證明優利塔通敵的證據浮上水面。

與諾爾越來越絕望相對應的,是星網上輿論的不斷發酵。

民衆對于軍部遲遲給不出調查結果表達了極大的不滿,咬定是軍部內部有蟲在包庇,想要冷處理此事,并自發上街舉行抗議游行。

甚至有蟲懷疑優利塔在前線對戰星盜時的那幾次奇勝,就是星盜反叛軍在刻意放水,目的就是為了讓優利塔獲得軍功不斷提升軍銜,最終從軍部內部與反叛軍裏應外合,占領帝國。

眼見民憤愈發激烈,罪證又如此清楚,元帥最終決定結案,向外公布了優利塔與反叛軍勾結的證據,并定了罪名。

審判庭宣布結果的那天,諾爾沒有去。

Advertisement

他把窗戶關得緊緊的,窗簾全部拉上,終端也斷了信號,但仍能聽見街上傳來的隐隐歡呼和咒罵聲。

蟲們之前對優利塔有多崇敬,現在就有多了好幾倍的厭惡和辱罵。

他的名字被從第一軍校的優秀畢業生名單上抹去,成為蟲們日常寒暄中都要翻出來罵兩句的存在。

埃德裏克也受到了此事影響,被降職剝奪了軍團長的職位,重新發配到前線戴罪立功去了。

啓程之前,他去找了一趟諾爾。

埃德裏克敲了好久的門,裏面安靜無聲。

他嘆口氣:“諾爾,我知道你在家。我要去前線了,但關于這件事,我是不會放棄調查的。你也不要放棄。”

諾爾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發呆,眼睛很久才眨一下,內心毫無觸動。

放棄怎樣,堅持又怎樣。

反正優利塔已經死了,就算能夠翻案,也不會再活過來。

就算他沒有叛國,在逃跑過程,因他而傷而死的平民軍雌也有數百蟲,這點是不可抹消的。

諾爾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好幾個,一邊堅信優利塔是無辜的,一邊在看到網上那些傷亡者親屬的哭訴時痛苦,覺得死亡是優利塔最好的結局。

兩邊拉扯着他,他感到快要窒息。

但最讓他厭惡憎恨的,還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當初做出的愚蠢選擇,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優利塔會在他做飯的時候纏着自己撒嬌,而不是變成一小撮一小撮捏不起來的殘渣,連被安葬的資格都沒有。

做飯。

諾爾的胃部開始痙攣。

他已經一個月都沒怎麽好好吃飯了。

他渾渾噩噩地走進廚房,順手拿起一個土豆清洗幹淨,拿起刀要切塊的時候,突然看着刀愣起了神。

如果,如果用刀的話......他會有可能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去嗎?

反正優利塔也不在了,這裏帶給他的只有痛苦。

說不定,這只是一場夢呢?只是太真實罷了,讓他誤以為這就是現實。

畢竟他穿來的時候,無病無災也無意外事故,就是莫名其妙的就出現在了這個世界,這怎麽看都不符合常理吧!

沒錯,就是這樣,這是夢。

諾爾如釋負重地笑起來。

對,這些都是假的。

他不叫諾爾,他叫範楠;他也不是雌蟲,而是人類。

不存在精神力,食物裏也不含有雜質,也沒有什麽優利塔的死亡。

諾爾摩挲着刀把,心裏愈發篤定。

有人說過,只要在夢裏死去,夢就會醒過來。

他将刀尖對準胸膛,嗯.....心髒的位置應該是胸腔中部靠左下一點......

諾爾正比劃着位置,安靜的屋子裏突然傳來了動靜。

開門又關門耗盡了阿杜斯僅剩的力量。他喘着粗氣歪斜在門口的鞋櫃上,任憑腹部的傷口血流不止,連根手指都擡不起來。

他閉着眼緩了好一會兒,待精神海裏的劇痛緩和了一些後,剛睜開眼睛,就看見諾爾站在廚房門口,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手裏拿着一把刀。

阿杜斯忙道:“我不會傷害你的,是有蟲想殺我,我迫于無奈才進來的,求你救我!”

諾爾盯着被血浸染的拖鞋:“......假的。”

失血讓阿杜斯一陣陣發暈:“不是假的!是真的有蟲在追我,被他們發現的話我一定會被滅口的。拜托了,救救我。我會給你報酬的!再說了,你也不想家裏出蟲命吧,多不吉利啊。”

“沒關系,死就死吧。”

諾爾很冷淡:“我明明開了防入侵裝置,你進來了卻沒有警報,說明你也應該是幻覺。死了也沒關系,反正也都是幻象。”

阿杜斯慌忙解釋:“我只是用了點兒黑客手段入侵進來的,你這兒畢竟只是民用宅,防護不嚴謹的。你別走啊!”

諾爾不理他,繼續轉身向廚房走去。

他一秒也不想在這個世界待下去了。

見諾爾是真的不打算管他,阿杜斯掙紮着向屋內爬去,手撫上櫃子時帶下了一個相框。

他翻過相框,照片裏的兩只蟲很親密地靠在一起。

阿杜斯心一橫,報出了自己的身份:“等等,我,我是第七軍團的軍雌!”

真吵。

諾爾轉身,走近阿杜斯。

阿杜斯臉上露出欣喜來:“你不會白救我的,我手裏有你想知道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驚悚地發現刀尖離自己越來越近:“等等等等!殺蟲是犯法的!”

諾爾被尖叫聲吵得皺起眉頭,揮刀的速度再次加快。

見諾爾是來真的,無力躲避的阿杜斯也不敢賣官司了:“我知道關于優利塔叛國通敵的真相!”

刀尖堪堪停在脖頸處,阿杜斯已經能感受到金屬的冰涼了。

他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變得平和:“你和他的關系不一般吧,我看見你們的照片了。你難道不覺得這事有蹊跷嗎?我知道一些很關鍵的信息,可以幫助他翻案的。但我現在的體力不足以支撐我講完這些事,能不能先搶救一下我?”

他是真的快支撐不住了,視線已經變得模糊,只能把最後一點精力放在聽覺和觸覺上,判斷着諾爾的行動。

諾爾确實猶豫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放棄:“翻案又如何,反正他已經死了。”

阿杜斯感到了皮膚的下陷:“不不不!他沒死!沒死!”

諾爾不相信:“軍部的報告書上顯示,機骸上殘留的組織确實是優利塔的,并且能湊出大半個身子來,怎麽可能還活着。”

阿杜斯:“不對!那些組織不是他的,啊!也算是他的,但不是他的!”

諾爾的手繼續用力,果然只有夢境才會出現如此沒有邏輯的話。

皮膚被劃破的刺痛讓阿杜斯嚎叫起來:“克隆體!是克隆體!死了的那個是培育出來的克隆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