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秘密

剛剛有一瞬間,他真的很想拒絕。

他已經很努力地去切斷跟江啓寒之間的關系了,可是好像有些東西,是他無能無力的,難道以後每一次江啓寒發作,他都要去救他麽。

“靳安年,這次之後我會說服小寒去接受治療,”江易辰似乎猜到了靳安年在想什麽,“你是自由的,不會再被這件事捆綁。”

他的聲音低沉,字字擲地有聲,不容有疑。

靳安年打開車窗,感受着略帶涼意的日光,心裏嘆了很多聲氣。

在車上江易辰告訴靳安年,江啓寒是在錄節目之前失控的,好像是跟人發生了争吵,作為頂級alpha,他失控的時候釋放出來的威壓非常驚人,很多人根本沒有辦法靠近他,只好先把他一個人鎖在休息室裏。

靳安年聽得有些疑惑,“因為跟人吵架?”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江易辰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我只知道,跟他發生争執的人是路贏風。”

他的眼神冰冷,明明沒有任何情緒,但靳安年似乎從中看到了淡淡的責備。

如果真的是路贏風,大概發生的争執,跟自己有關。

所以靳安年雖然覺得很無辜,但也沒辦法對江易辰的這種并不顯山露水的責備而感到生氣。

畢竟,江啓寒很久沒出現過這種狀況了。

連江啓寒自己都不知道,他會有這樣的時期,失去理智,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攻擊性。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靳安年。

江易辰車開的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電視臺大樓,他面上冷靜,腳步走的飛快。

江易辰很緊張江啓寒,靳安年是知道的。

等電梯的時候,靳安年遇到了路贏風。

他滿臉不悅,嘴角有淤青,看到靳安年的時候明顯是很驚訝的。

然而江易辰沒有給他們對話的時間,直接帶着靳安年去了錄制節目的樓層。

那個樓層的布局是一條深深的長廊,兩邊是錄制節目的場地,長廊最深處是藝人的休息間。

好在是這樣的格局,才沒有讓情況變得更糟。

在長廊的另一邊,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叽叽喳喳地議論着。

“動手了麽?我看到路贏風臉上有傷啊?”

“肯定動手了啊,好吓人啊,江啓寒平時看起來很正常啊,怎麽突然就發瘋了。”

“是不是有什麽病啊,狂躁症之類的?現在很多明星都有心理疾病啊,尤其這種正當紅的,多多少少有點毛病……”

有人認出江易辰,咳嗽了幾聲,“別說了,江易辰來了。”

說話的人立刻閉了嘴,人群四散開來,只有幾個工作人員上前來跟江易辰又說了一遍情況。

休息室在最裏間,距離他們站的地方有十多米的距離,但隔着這麽遠,靳安年還能聞到森冷的冷杉氣息。

那股帶着涼意的氣息仿佛變了異,不再是先前秋日初晨下的清冷密林,而是不見天日的幽冷灌木叢。

他作勢要往前走,被工作人員攔住,“這位先生你不能過去,江啓寒現在的狀态很危險,你會受傷的。”

那個工作人員應該是一個低級的alpha,深受江啓寒信息素的壓迫困擾,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揉太陽穴,聲音也沒什麽氣力。

靳安年看了眼江易辰,“我沒事的。”

“要我跟你一起嗎?”

靳安年想了想,“不用。”

他不能讓江易辰過去,江易辰也是頂級alpha,不知道會不會又刺激到江啓寒,造成更壞的結果。

他不像那位工作人員會産生反應,他聞着這個濃烈的信息素沒有覺得不舒服,他只感受到一股很深很深的眷戀,和需求感。

他緩緩走到門前,輕輕敲了門。

“是我,我進來了。”

裏面沒有聲響,靳安年推開門,縱然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砸的一團糟的休息室吓了一跳。

中間的茶幾翻倒在地,到處都是碎玻璃,他環顧四周,看到靠着牆坐着的江啓寒,他低垂着頭,曲着一條腿,手臂無力地挂在上面。

“江啓寒?”

他似乎沒聽到一樣,維持着剛剛的姿勢不變。

但靳安年注意到他的小手指勾了一下。

他走過去,在江啓寒面前蹲了下來,江啓寒緩緩擡起頭,通紅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他的臉上有傷,手還在滲着血絲,但是他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江啓寒在休息室裏呆了一個多小時了,雖然他早已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只覺得像在一只繭裏,渾身被裹住,幾乎快要窒息。

不時有陌生的信息素在侵入他的領域,江啓寒的煩躁到了頂端,他不斷地釋放信息素,直到整個領域都被他個人的氣息充滿。

但是,但是不夠。

他覺得少了什麽。

一定是少了什麽,所以他才會這麽難受,江啓寒擦了下眼睛,發出無聲的嗚咽。

突然,有一絲淡淡的玫瑰香氣,來到了邊緣,短暫的停滞之後,向他走來。

江啓寒緊張的要命,但內心又拼命地期盼着他的到來。

等了好久好久,狹窄,黑暗的繭裏透進來一點光,他像抓住救命藥草一樣,緊緊地抓住那道光。

靳安年被他抱在懷裏,幾乎快要喘不過氣,江啓寒的眼淚滴到他的脖頸裏,順着肌理流到胸口。

靳安年輕輕拍了他的背,小聲地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年……年……”

江啓寒仿佛剛學會說話的小嬰兒,每個字都是硬生生從嗓子眼裏擠出來,說得特別艱難。

靳安年愣住了。

江啓寒不是第一次發作,上一次是四年前,那時候的狀況跟現在差不多,但是江啓寒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個字,後來秦舒怡告訴他,因為江啓寒發作起來的時候是完全閉塞的,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也發不出聲,所以雖然靳安年一直在跟他說話,所以他也沒指望會得到回應。

可剛剛,他叫了自己,年年?

也許是因為沒有得到靳安年的回應,江啓寒摟的更緊,他身上的冷杉的氣息又濃了一個度,靳安年都有點受不了。

“我在的,”靳安年像哄小孩一樣,不斷地重複,“我在的,我在的。”

也許是他的安撫有效,江啓寒慢慢松懈下來,他摟的不那麽緊了,但依舊不肯松開靳安年,執着地喊着他的名字,蹭着他的脖頸。

有好幾次,他的嘴唇都觸碰到了靳安年的腺體。

靳安年不免得緊張起來,他願意來幫助江啓寒,不代表他願意做出這樣的犧牲——于現在的靳安年來說,即使只是臨時标記,這種程度也已經很超過了。

四年前,他一定不會想到,當時心無旁骛,只想着解救江啓寒的自己,也會變得對他的痛楚無動于衷。

即使現在他們的姿勢如此親密,靳安年的眼神依然十分清明,完全沒有沉淪于情欲。

也許是感受到了靳安年的抗拒,剛剛失去理智,像一頭小獸一樣四處攻擊人的alpha始終只是小心翼翼地親吻着懷裏脆弱的omega的腺體,并沒有咬下去。

靳安年慢慢地釋放着信息素,但是僅僅這樣,安撫的效果還是很有限,江啓寒的不安跟委屈越發厚重,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吸氣聲,聽起來痛苦極了。

“年年,”江啓寒艱難地開口,“對……不起……”

他在跟他道歉。

靳安年知道,這個時候的江啓寒,沒有思考的能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本能。

已經失去理智的江啓寒,在跟他道歉。

很多片段在腦子裏閃過,最終又回到那個夜晚,那輪月亮,那麽遠,那麽亮。

如果時間一直都停在那裏,多好。

他閉上眼睛,輕輕回抱住江啓寒。

夢呓一般地說,“咬吧。”

光是抓不住的。他只能跟着光走,努力地扒開黑暗的外殼,一時間,刺眼的日光帶着玫瑰的芬芳襲來。

他從繭子裏掙脫出來了。

外面是無垠的綠地,明朗的日空,他最想見的人與他遙遙相望,眼角含笑,眉清目朗。

是他的小玫瑰。

休息室外的走廊,出于工作職守不能離開的alpha坐了一地,只有江易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極具威懾力的氣息像退潮一樣慢慢地退離,被壓迫地已經站不起來的alpha們突然感覺可以喘過氣來了。

江易辰神色一動,立刻大步向走廊深處走去。

他打開門,只看到在一地狼藉,角落裏江啓寒緊緊地抱着靳安年,擡頭看向江易辰的時候,眸子裏還有一絲不悅。

似乎在責怪他打擾了二人的時光。

靳安年筋疲力盡地掙脫江啓寒的懷抱,江啓寒還沒有完全清醒,對于他的離去很不滿意,用力地拉着靳安年的手,不讓他離自己太遠。

靳安年看了眼江啓寒,雖然江啓寒現在還有點糊塗,但很快就會徹底清醒。

清醒情況下的江啓寒,不需要自己。

他用力掰開他的手指,對江易辰說,“我完成任務了。”

江易辰低聲道,“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照顧好江啓寒吧。”

知道靳安年要走,江啓寒站起身來,他介于清醒與混沌之間,但是已然不敢再向剛剛那樣去觸摸靳安年,只是紅着眼睛委屈地看着他。

靳安年視而不見,向門口走去。

江易辰叫住他,“小寒他喜歡你。”

靳安年笑了笑,“他不是喜歡我,他只是在這種情況下會需要我,這不是喜歡。”

江易辰在背後看着他,在他走出房門前的那一剎那,突然說道。

“他不知道四年前也是你。”

靳安年的腳步停住。

“那也不重要了。”

他果斷地走出去,在一衆工作人員探究跟好奇的目光裏面無表情地離開了電視臺大樓。

他又一次救了江啓寒,救這個字眼,聽起來很誇張,但是對于無法自控的江啓寒來說,并不過分。

他是明星,是金字塔頂端的明星,他可以有缺點,任性不羁,但不能真的有缺陷。

如果這件事曝光出去,江啓寒的演藝之路也等于到頭了。

江易辰謹慎細心,他會把所有證據都銷毀,不會讓任何人把消息傳出去,江家有實力做到這樣,就像當初真的沒有一則新聞報道了會展門口的騷亂。

江啓寒會再次清醒過來,再把一切都忘掉,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次危機的解除。

可對于靳安年來說,他并沒有如釋重負。

他沒有天真到以為江易辰真的會把所有實情都告訴江啓寒,他們也不會真的送他去治療,他們會一直關注靳安年的動向,在需要的時候,用一切可以動搖他的東西綁架他。

耳後腺體被咬的地方還有一絲疼痛,靳安年下意識地去摸,摸到了牙印的輪廓。

他真的,把離婚想的太簡單了。

……

江啓寒徹底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江家了。

當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江家的卧房裏的時候,自然是十分震驚的。

但很快,他的腦海裏就閃過了一些片段。

今天早上,他跟路贏風打了起來。

他們上午都有節目錄制的行程,就在休息室裏碰了面。

“早上好。”

路贏風坐到了江啓寒身邊,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而失眠了一夜的江啓寒卻懶得跟他裝客氣,理都沒理他。

路贏風自然不會因為他的态度生氣,不過他也不會自讨沒趣,于是坐到另一邊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他接了一個盧新竹的電話,挂掉電話的時候發現江啓寒正盯着他看。

“怎麽了?“

江啓寒起初還算得上冷靜,“你昨天的微博什麽意思?”

他的語氣,像質問。

可哪裏輪得到江啓寒來質問,路贏風的好心情被破壞了,眼底出現一絲譏諷。

“你覺得呢?”

江啓寒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看到他的神情更急了,“你如果真的喜歡他就別不應該跟盧新竹有牽扯,你知不知道……”

“我跟盧新竹只是吃了幾次飯,算不上牽扯吧,”路贏風冷下聲,“江啓寒,你說這些話,我聽起來不像是勸告,再說了,我喜歡不喜歡他跟你有什麽關系,你作為前夫,是不是管太寬了。”

前夫兩個字戳到了江啓寒,他愣住,說不出話來,路贏風嗤笑一聲,“江啓寒,你這麽氣急敗壞地來質問我,憑什麽?至少我還有機會,可你呢,你敢在他面前告訴他,你,在把他一腳踢開之後,又突然回心轉意,喜歡他了,你敢麽?”

再後面,江啓寒的記憶就模糊了。

但他隐隐約約記得,好像靳安年來了。

他打電話給陳其傑,陳其傑接了電話便說,“啓寒哥你醒了?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嗯,”江啓寒低聲說,“早上到底怎麽回事?我不是錄節目嗎,怎麽又回來了。”

陳其傑支支吾吾的,“我,我也不知道……”

他這個态度,分明就是有事瞞着江啓寒,江啓寒聲音又低了幾個度,“陳其傑,說實話。”

“啓寒哥,你別難為我了,易辰哥不讓我說……”

“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給你發工資的人?”江啓寒有些煩躁,他的身體裏好像住了一個怪物,随時會跳出來,他威脅陳其傑,“還是你想換工作了?”

陳其傑猶豫了半天,最終咬牙說,“啓寒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跟路贏風打架了,後面發生了什麽我也不太清楚。”

江啓寒眉頭直跳,越不告訴他他就越想知道。

四年前,他也是這樣突然斷片,他問過秦女士,秦女士當時說了什麽江啓寒已經不記得了,但他記得,當時秦女士說的,并沒有能夠解答他的疑惑。

這件事,是他心裏的芥蒂。

現在,分明是跟上次一樣的境況,他不能再這麽不清不楚地略過去。

“休息室裏有攝像頭,你去拷一份視頻給我。”

休息室裏的确有攝像頭,那份視頻也正在陳其傑手裏,他正準備按照江易辰的吩咐銷毀。

“難道我對我自己做了什麽都沒有知情權嗎?你也跟他們一樣,拿我當白癡麽?以後,每一次,每一次我再出現這樣的情況,都一起瞞着我,直到我死?”

過了好一會兒,陳其傑都沒有說話,江啓寒也保持沉默,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不斷地傳入手機裏,讓對面的人聽得不忍。

“我發給你。”

江啓寒的手機上很快就收到了一則視頻。

他皺着眉頭點開。

從他跟路贏風的争吵開始,他一分一秒都沒有錯過,直到他記憶斷片的地方,江啓寒的瞳孔開始慢慢顫抖。

他看到了他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

兇猛,惡劣,無差別地攻擊着所有試圖靠近的人。

路贏風很快逃離了休息室,只剩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喘着粗氣,像一只随時預備要攻擊的野獸。

江啓寒身體變得冰冷,手抖的快要抓不住手機。

他從來,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自己。

就在他渾身顫抖的時候,他看到門被推開,靳安年走了進來,他輕聲地喊了江啓寒的名字,慢慢走到他身邊,江啓寒看到剛剛還渾身戾氣的自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把他緊緊地抱到懷裏。

頭仿佛炸開一樣疼,零零碎碎的細節鑽到他腦海裏,自動播放。

他臨時标記了靳安年,在他标記的時候,靳安年面無表情地看着身後那道空白的牆,眼裏有水光。

江啓寒按下暫停,然後一拳打到牆上,原本就傷痕累累的手傳來一陣猛烈的疼痛,但現在只有疼痛才能讓他清醒。

他顫抖着按下了繼續的鍵。

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的狀态,直到江易辰出現,直到他說出那句話。

“他不知道四年前也是你。”

……

靳安年回到實驗室沒多久,又接到了江易辰的電話,江易辰的聲音裏有鮮見的慌亂,“小寒不見了,他去找你了嘛?”

靳安年心跟着一緊,“沒有。”

“糟了。”

江易辰丢下這兩個字就挂了電話。

靳安年也挂了電話,但是心裏還是亂亂的,旁邊師弟在觀察培養皿,轉身的時候撞了一下靳安年,高聲說了句不好意思才把靳安年從思緒裏喚醒。

“師兄,你臉色不對勁,去休息一下吧。”

靳安年也覺得現在的自己幫不上忙,反而會添亂,于是就離開了實驗室,出去透透氣。

科學院門口有一塊綠地,上次江啓寒就站在那棵樹下,有點委屈地看着自己。

靳安年走過去。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靳安年回過頭,看到了江啓寒。

幾個小時之前,這個人緊緊地摟着自己。

他還想起來,江啓寒叫他年年,這個他以前很想從他口裏聽到的稱呼。

現在,顯然江啓寒已經恢複理智了。

他也不走過來,就站在那裏,遠遠地看着靳安年。

耳後的腺體微微發燙,這是标記了之後的自然反應,當标記的alpha出現的時候,omega會跟着有情緒波動。

靳安年感受到了,江啓寒洶湧的情緒。

像是有一把戳在胸口的利刃,劃開皮肉,狠狠地攪動着。

江啓寒在心痛。

在他無可匹敵的俊美外表下,他的心破得不堪一擊。

靳安年不想感受這樣的情緒,他主動走上前,開口,“回去吧,你哥很着急。”

江啓寒卻仿佛沒聽到他說的話,另問道,“一直都是你,對麽?”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四年前,也是你,是麽?”

他好像都知道了,靳安年嘴裏微微發澀。

秦舒怡三令五申,不能讓江啓寒知道,所以靳安年從來不會跟他提這件事。

我們很早就見過面啦,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見識過你的瘋狂,脆弱,暴戾和無助,真的很吓人,可那樣的你,依舊是我喜歡的人。

這是他曾經想過,要跟江啓寒說的話,那個時候,靳安年滿懷憧憬。

但是現在。

“你都知道了。”

甚至尾音都沒有任何起伏,平淡得仿佛過去都不值一提。

“為什麽不告訴我?我一直以為是祁幻。”

江啓寒的聲音嘶啞,隐約還有些哽咽。

靳安年擡頭看了他一眼,“會有什麽不一樣麽?”

當然不一樣。

可江啓寒看着靳安年的眼睛,說不出口。

他怎麽可能說得出口呢?

原來,是他自己從一開始就認錯了人。

他連最後一個可以承擔往日過錯的借口都沒有了。

是他自己,給自己織了一個天大的迷宮,他還作壁上觀,覺得別人可笑可惡。

“安年,謝謝你,”江啓寒紅着眼眶,“我,我想彌補……”

“你是要說謝謝麽?”靳安年打斷他,“如果是的話,我要解釋一下,因為江先生說可以給我解決m大項目的事情,我才幫你的。所以,我們只是交易,談不上謝。”

他明明一個不字都沒有提,但是字裏行間都是疏離與拒易,将“我們不可能了”牢牢刻在江啓寒心上。

空氣仿佛凝滞了一般,江啓寒只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深海。

他願意救他,不是因為還有愛意,甚至可能連同情都沒有,只是因為交易。

這個最公平的交換,卻最殘忍。

當然,江啓寒不覺得自己有向靳安年祈求愛意跟同情的資格,可當他這樣淡漠地告訴他,他做的一切只是交易的時候,江啓寒還是覺得,痛苦得要窒息了。

溫柔地刺進了心髒。

他真的,徹徹底底地失去了靳安年。

他把靳安年帶進了自己的世界,又把他趕了出去,從此以後,他跟靳安年再沒有任何幹系。

不行,他不想這樣,江啓寒突然有些着急,他猛地想到了什麽,“我标記了你,我記得我标記了你。”

他不敢靠近靳安年,但是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傾向他的方向,眼睛裏有灼灼的熱意,那是野火殘存的種子。

靳安年沒看過這樣的江啓寒。

他是多麽驕傲的人,他在靳安年面前永遠是個勝者,可現在的他,仿佛即将被人抛棄的小孩兒,拿出身上最後一點他覺得還算得上是籌碼的東西,祈求對方不要丢下他不管。

他微微張口,“臨時标記,過幾天就會消了。”

說完這句話,靳安年就回了實驗室。

江啓寒的悲傷太過濃烈,他切身體會着他的痛苦,很煎熬。

四年前,靳安年還在上大學,那時候他日子也不是很好過,會出去做兼職,有一天莫曉陽說有個五星酒店在招臨時服務員,時薪很高,抵得上靳安年一周的飯錢,他一心動就去了。

是那個時候看到的江啓寒,那一次,沒有這次這麽嚴重,但也是把整個酒店的人都吓了狠狠一大跳,跟他一起當班的一個alpha一推門,差點暈過去,但靳安年卻毫無不适。

那個時候,他還是喜歡江啓寒的,只是在知道江啓寒是明星之後,他的喜歡便放到了心底,像仰望浩渺的星空一般,毫無希望地愛慕着他。所以當靳安年看到那個引起騷動的客人是江啓寒之後,在察覺到自己似乎并不會激起江啓寒的暴戾情緒之後,他義無反顧地走到了他身邊。

不過幾年,想起來倒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礙着江家,他絕口不提,也是因為覺得就算提了又能怎樣呢?

就算只有自己能解決他的困境,又怎樣呢?他們在基因上來說就是最匹配的人,江啓寒早就知道,可這并沒有讓他因此對靳安年産生一絲絲憐惜。

三年的失敗婚姻令靳安年這個決定終身獻身科學的人明白,愛情是比科學更玄妙的東西,冰冷的數據,并不能決定一個人的愛意流向。

所以,糾結那個人到底是誰,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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