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底線

“三王子嫁去荒荻女族?”我和歸海·月明不約而同的脫口而出,對視的雙眼中俱都充滿驚愕。

我難以置信的望向歸海·月明,求證道:“不是我聽錯了,你也聽見了是不?”

歸海點頭,伸手攬住我纖腰,柔聲道:“別急,讓伶舟去打探下消息是否屬實,我們回家等着。”

“嗯……”我們魚貫走下烏篷船,就是再着急也不可能在河邊等消息,只有先回家再說。

河畔至通源恒還有段距離,路上我不禁問道:“三王子是王族,他不是應當只娶不嫁麽?”

歸海·月明神情凝重,“正常情況自應如此,但王族子女的婚姻往往是一種政治行為,起決定作用的是家國利益,而非個人意願。荒荻女族野蠻嗜血,天性喜歡掠奪,每年邊境都會發生數十甚至千百起紛争,百禁不得其禁,大哥便是在平定荒荻女族的戰争中成名,以往每年大半時間都駐紮在止戈城,戎衛邊荒。他受傷後新将領不得力,聽說這年餘一敗再敗,止戈城外的河流海域都被荒荻女族搶占,周邊漁民死傷無數流離失所,和其餘蠻族的商貿交易亦被截斷,可謂損失慘重。”

我恍然點頭,“這種情況若非大将官複原職,再去帶兵奪回失地,便只好和親緩解了。”

歸海·月明語氣稱頌,眼角眉梢卻透着鄙夷,“便是大哥複職開戰也要耗損無數人力物力,和親結果一樣,卻可以将損失降為最低,大王睿智自然知道如何選擇。”

我想起藍王的樣子,脊背不禁發涼,雖只見了一面,但印象深刻,他絕對是天生的王者,氣勢和雪無傷酷似,冷靜睿智鐵血無情,為了國家利益可以犧牲一切。

“唉,只是可憐了三王子……”我嘆息,皺眉道:“這任荒荻女王多大了?三王子才十六歲,嫁給她豈不是一朵鮮花……”

歸海·月明沉吟,“我若所料不錯,三王子嫁的應該不是荒荻女王,而是太女殿下。”

“太女?你怎麽知道……”我一愣,心思電轉,伸手指他道:“你繡的太女喜服,大婚、喜服、三王子和親……”

“正是。”歸海·月明點頭,“世上沒有那麽巧的事,必定是兩國早已私下議定婚事,只是還沒有昭告天下罷了。”

我同意的颔首,“一定是這樣了,若早說出,以三王子的性子必定不肯,不知道會鬧出什麽樣的亂子。”思及暮霭·深藍幫過我兩次,我還欠他一個承諾,心下不禁黯然,目注歸海·月明道:“怎麽辦?三王子好可憐,可不可能和他為救我們唱鲛歌洩露了混血身份有關?若是純血王子應該不會被送去和親吧?”

歸海·月明沉吟道:“不能說完全沒有關系,但關系亦不大,可能只是給三王子的理由,實際早已定下來了。”

我脫口道:“我們要不要幫幫三王子?他畢竟救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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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海·月明嘆息,冷靜的道:“幫不了,也不能幫,此次和親涉及到荒藍兩國以後數十年的和睦關系,與邊荒十數萬百姓的生命財産安全,并非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莫說是三王子,便是讓我去和親,也只能從命……”

我知道這時代的人尤其看重國家民族利益,便是所謂的愚忠,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三王子我可以不管,你就鐵定不行,無論坑蒙拐騙燒殺搶掠,用什麽辦法,也不會讓你去和親的……”

歸海·月明由衷的笑出來,“當真麽,原來你這樣舍不得我……”

此時已可看見通源恒大門,不知為何門口站着許多人,我和歸海·月明不由止住說笑,凝眸望去。卻是歸海夫人、長史夫人和平彤帶着數名嬷嬷丫鬟,與幾名背對着我們的男子在說話,倒有些像送客的模樣。

門口的人也看見了我們,遙遙向我們招手,神色焦急的平彤,強笑着搶先道:“琥珀,快過來,姨母給你說了門好親事……”

我聞言不禁一愣,詫異的反手回指自己鼻尖,“親事?我?”完全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翻腕指向歸海·月明,道:“你沒說錯麽?是他的親事吧……”

歸海·月明卻驟然色變,藍眸波湧隐現歷芒,疾步向她們走去。背對着我們的那幾個男子聽見我的說話聲,紛紛回首望來,當先那人卻是宿敵齊徹·瑜。

“怎麽是你?”我脫口而出,随着歸海·月明走向前,不客氣的瞪着齊徹·瑜,道:“你來做什麽?”

齊徹·瑜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派溫文的笑道:“來求親呀。”其實他長得不醜,掩去猙獰面目,倒也堪稱俊秀。

我左右環顧,未見歸海·星河和長史·曉曉,自然反應的道:“你想求娶誰,星河還是曉曉?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把任何一個妹妹嫁給你,你根本就是心理變态,十有**會家暴……”

齊徹·瑜卻還是不以為忤,笑容燦爛,“很好,我也沒有想娶她們,你大可放心。”

“呃……”我愕然,“我們家就她兩未嫁,你不求娶她們……”突想起三王子嫁太女之事,不禁轉首望向歸海·月明,結巴道:“你……你不會……不會是想娶月明吧……”我知道藍國男子可以嫁入女家,但可不知是否也可以嫁給男人。

齊徹·瑜哈哈大笑,“你還真是可愛,看來我将來的日子要有趣了。”

“……”我懵懂眨眼,心裏隐隐有些明白,但還是不敢相信,因為覺得那實在不太可能。

歸海·月明伸臂把我擋在身後,面向齊徹·瑜點胸為禮,禮貌的道:“齊徹公子好久不見。”

齊徹·瑜傲不為禮,譏諷笑道:“的确好久不見,身上的傷都好了麽?”

“你還敢說……”我想起他把歸海·月明打成那樣便生氣,忍不住探身而出,卻被歸海·月明反手又攔回去,目注齊徹·瑜,道:“齊徹公子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齊徹·瑜冷冷盯着他攔住我的那條手臂,寒聲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麽,而且老夫人也已同意把她許給我,你最好不要再碰我的女人!”

歸海·月明沉下臉來,似水藍眸緩緩冰凝,“誰同意也不算數,我是不會讓她嫁給你的。”

歸海夫人陡然出聲,道:“月明你在胡說什麽,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嗎?”

歸海·月明眼神一顫,但轉瞬便又堅定如前,躬身道:“母親,我自小到大沒有違背過您任何意願,但這次不行,我不能讓琥珀嫁給他……”

通過他們的對話,我其實已經隐隐明白是怎麽回事,但總是覺得不可思議,所以還不敢确定。此時歸海·月明直言說出,我再無疑惑,只覺火沖頂門熱血倒流,氣得差點沒有背過氣去。

我雖然因小六和歸海夫人起過沖突,但自問對她仁至義盡,她卻如此待我,竟然要把我嫁給狼子野心狠毒異常的宿敵齊徹·瑜,這不是擺明要把我往火坑裏推麽?

忍無可忍務須再忍,我一把推開身前的歸海·月明,深吸氣怒極反笑,再不說敬語,向齊徹·瑜道:“你自謂聰明,今兒怎麽傻了?歸海大将休掉我的事天下皆知,我和歸海家再無關系,她有何資格把我嫁給你?”

齊徹·瑜一愣,歸海夫人搶先尖聲叫道:“你在我家一日,我便能做一日的主,你狡辯也沒有用,我意已決,便是要把你嫁給齊徹公子。”

“夫人你真會說笑。”我一指通源恒,冷笑道:“我怎麽在你家裏了?通源恒是我買下的,房契上白紙黑字寫着我雕漆·琥珀的大名,要不要我拿來給你過目?這裏是我的家,你住在我家裏,我還沒跟你要房錢,你居然反客為主要把我嫁掉,難道你還想霸占民宅不成?”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歸海夫人完全傻掉。她當時昏迷不醒,通源恒是我一手買下來的,房契上自然寫着我的名字,她從未想過此事,見家人都住在這,便以為這是歸海家,還以為自己是一家之主,真是可笑。

我一不做二不休,實在太讨厭歸海夫人那副嘴臉,拂袖道:“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收拾東西帶着你的家人走吧!”

歸海夫人顏面掃地,臉色漲得通紅,跺腳道:“走就走!”一拉歸海·月明,“月明我們走……”

歸海·月明側首瞟來,眼底滿是寵溺狡黠之色,搖頭道:“母親請三思而後行,我們現在身無分文,能走去那裏?”

“總有……總有地兒可去吧?”歸海夫人氣焰弱了下去,偷偷望向我,小聲道:“人家主人下了逐客令,我們總不好賴着不走……”

歸海·月明扶住她的肩膀往門裏推,又向長史夫人和平彤一使眼色道:“母親您們先進去休息,我來求琥珀姑娘。”

我火氣未消,冷然道:“不行,求也沒用,你們一起走吧。”才雖對歸海·月明很是動心,但他母親太極品,我實在消受不起,不如早揮慧劍斬斷情絲,免得以後婆媳大戰。

歸海·月明回眸望我,半真半假的軟語相求,“琥珀姑娘,你難道真忍心要我們露宿街頭麽?”

我嘟唇,“什麽露宿街頭,你又不是沒有……”歸海夫人不知道他有小金庫,我可是知道的。可理智歸理智,看見他猛眨的藍眸,卻還是不由心軟的閉上嘴巴,眼睜睜的看着歸海夫人被簇擁着走進大門,幾晃不見,不禁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齊徹·瑜看在眼內,陰陰的道:“我說你為何會替抛棄了你的丈夫的弟弟鳴冤滾釘板,原來你們早有私情。”

我實在煩他,懶得和他糾纏,歸海夫人等又已經走遠,便幹脆抱臂揚眉,道:“就是有私情又怎樣,與你何幹?歸海夫人無權把我嫁給你,所以不管你們約定了什麽都不作數,趕快帶着你的爪牙們滾蛋!”

“我和歸海夫人的約定不算數,那我們便重新約定算數的好了。”齊徹·瑜笑容詭異,探手從腰間的荷包中拿出一枚滿是釘眼血污的錢幣,舉到我眼前晃動。

我一驚,立時明白了這是我滾釘板作弊用的錢幣,不知為何落到了他的手裏。

齊徹·瑜見我色變,神情更加得意,逼近我壓低嗓音道:“欺君大罪,株連九族。除非你答應嫁給我,否則我這就去金殿面聖,你和你的奸夫,還有歸海族人就等着死吧。”

“這……這這……”我如被雷擊,一時間六神無主,驚恐後退。

歸海·月明陡然插進我兩之間,伸手握住齊徹·瑜的手腕,在我的這個角度卻見他的掌心閃過一縷銀光,迅速沒入齊徹·瑜的血管中。

齊徹·瑜被歸海·月明大力握得一痛,沒有察覺到刺入他血管中那根毫毛般的銀針,揮手甩開歸海·月明,聲色內荏的叫道:“你要做什麽?莫非還想強搶不成?實話告訴你,搶去也沒用,我家中還有許多。”

歸海·月明假作恐慌的擺手,道:“齊徹兄莫要誤會,我只是想跟您說寬限我們兩天,我會好好勸琥珀姑娘考慮這樁婚事的。”

齊徹·瑜一愣,随即目注我鄙夷的笑道:“這就是你喜歡的男人?啧啧,真是好有眼光。”

我已經知道歸海·月明把牛毫針刺入他血管中,若所料不錯,必定是尖頭在前直入心脈,他已經命不久矣,所以沒有必要再和他浪費時間,佯作悲傷的垂頭道:“我現在心很亂,便如歸海公子所說,你給我兩天時間考慮一下。”

齊徹·瑜稍有遲疑,歸海·月明精明無比,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假作謙恭的小聲道:“公子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琥珀姑娘的,事關全族人的生命,月明不敢有半點輕慢。”說的雖然好聽,但實質在變相告訴他會看着我。

“好吧,就給你兩天時間,若兩日後還沒有我想要的答複,我便去金殿面聖。”齊徹·瑜這才放下狠話,帶着他的爪牙呼嘯而去。

候他們走遠,我才長出一口氣,轉眸望向歸海·月明,道:“他還能活多久?”

歸海·月明極目遠望他們的背影,神色雲淡風輕,唇邊笑意溫柔,聲音卻透着股難言的冷意,“一天半。我雖然不喜歡殺人,但他是留不得了……”

我不覺脊背發寒,愣愣的想,這個男人的溫柔到底可信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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