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玫瑰莊園(1)

游宣醒的時候,就回到了那純白的空間。

他坐在床上,伸手揉了下後頸,刺痛似乎還殘留在那裏,但那隐約的凸起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只留下平坦的皮膚。

他很輕的挑了下眉,靠在牆面上,看着半空中那個微微閃着光的光球。

淡黃色的光球現在似乎心情很差,連光芒都是暗淡的,有氣無力的懸浮在半空中,一上一下的顫動着,并沒有想要主動說話的意思。

“怎麽,誰惹你了?”游宣難得好心情的打了趣。

系統懶得搭理他,飄遠了點,飛到角落裏面壁思過。

它當了這麽久的系統,自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完美到近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了,但在剛剛卻被那至高無上的神明質問了,這讓它的統生直接滑鐵盧,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游宣起身,走到角落裏,戳了下那光球。

光球眼睜睜的看着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碰在了自己身上,兩秒後,炸毛般彈開。

【你幹什麽!】

系統怒聲道。

游宣撐着頭,散漫的看着它:“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想安慰你一下而已,誰知道你反應這麽大……浪費了我一片苦心。”

說這話的時候他是笑着的,唇角微微上揚,明明是帶着笑意,卻莫名給人種孑然一身的錯覺。

恍惚間,系統仿佛看到他獨自一人站在那滿是以血泊澆灌的鏡面上,周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顯得詭異且蒼白。

系統有時候覺得,他是能看懂自己在想些什麽的。

明明那雙淺褐色的眸子溫柔到了極致,卻又意外的帶着些識破人心的能力,似乎只要和他對視,心底的所有秘密就蕩然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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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遲疑了下,收了自己炸開的毛。

【抱歉,我不該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工作。】它道了歉,【其實沒什麽事,只是您……過于敏銳了。】

“敏銳?”游宣笑了下。

系統只覺得自己不該跟他說太多。

它一個人工創造出來的高科技智能,偏偏智力比不上一個普通人類,總會輕而易舉的被人耍的團團轉,導致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暴露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您別問了。】系統小聲道,【下個世界已經加載完成,您做好準備了嗎?】

游宣沒說話,只是随意的垂眸看着指根的那枚銀戒,将它輕轉了兩下。

上個世界因為出入研究所有着極其嚴苛的條件,身上不能出現任何金屬物,他因為嫌麻煩,這戒指也就沒跟着過去,暫時交給系統保管了。

現在突然看見它纏繞在指根,倒是有幾分熟稔。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了當時纏繞在手背上那條詭異的蛇形紋路。

漆黑的蛇尾順着手臂蔓延,尾尖也是乖巧依順的貼在無名指上,和戒指一模一樣的位置。

只可惜現在沒有了。

“走吧。”

游宣起身,拂去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塵,眉眼如同往日般清冷。

……

正值深冬,富麗堂皇的古堡坐落在森林中一角,皎潔的月光灑下,為這座矗立在世間好幾個世紀的華麗建築披上了層雍容華貴的面紗。

游宣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坐在馬車上。

老舊的馬車散發着股難聞的氣息,車座已經掉了皮,不知道從哪裏漏的水正稀稀拉拉的順着對面座椅滴落,能通過那扇破了風的窗戶看見面前坐着個身形佝偻的老者,正有氣無力的揮舞着手中的皮鞭,落在馬屁股上。

那匹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老馬發出聲悲慘的嘶鳴,邁着腿跑開了,不知道哪邊的車轱辘猛地壓到了塊石頭,整個馬車颠了起來。

游宣眼睜睜的看着面前那老者屁股都離了座椅,短暫的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又波瀾不驚的繼續坐下,挪了挪屁股,擡手一鞭子打了下去。

他沉默了許久。

說實話,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這種條件的世界。

眼前出現塊藍色的電子屏,亮度貼心的調的很低,上面出現幾行小字。

【歡迎進入《玫瑰莊園》副本】

【副本難度:十級】

【玩家死亡率:99.8%】

【副本介紹:坐落在密林中的古堡隐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數不清的金銀財寶藏匿在古堡的各個角落,這裏将會滿足人們所有的欲望,不過千萬不要在深夜行動,古堡主人的怒火将會為你們帶來無法挽回的災難。】

游宣掃了眼上面的文字,在“十級”那兩個小字上稍稍停頓了下。

按照系統所傳輸給他的記憶可以看出來,原主是無限游中無數玩家之一,實力中規中矩,但卻因為膽大每每會去挑戰游戲中難度極高的副本,也正是因為這膽大妄為的行為為他吸引來了小波粉絲,在游戲中算是個小有名氣的角色。

而他被傳過來的時間十分巧妙,正好就是原主在挑戰世界最強副本的節骨眼。

據說這個副本的BOSS極度瘋狂,會誅殺掉所有踏進自己莊園的人,那十分醒目的死亡率也說明了一切,葬身于這個副本的玩家數不勝數,卻還是有人不信邪,被那闊綽的通關獎勵所吸引,總感覺那些所謂的傳言都是編造出來的,想要親自去試試所謂的十級難度有多高。

所導致的後果也很明顯了。

基本都送了人頭,悄無聲息的死在了古堡裏。

游宣散漫的撐着頭,看着不遠處那坐落在眼前的城堡,城堡前映入眼簾的是無數的白玫瑰,能隐約聞到空氣中傳來的花香,玫瑰将城堡簇擁,淡淡的花香随着微風襲來,倒意外的好聞。

他很輕的抿了下唇,看着那片花海。

好看是挺好看,就是透着股死氣。

普通玫瑰最多也就能長個幾十厘米,而眼前這些卻有一米多高,淡白色的玫瑰迎風飄蕩着,不知道靠多少人的血肉才能滋補出來這樣鮮豔的植被。

眼前的老者猛地勒緊缰繩,馬車剎住,停在了入口前。

游宣擡手拉開車門下了車,正打算道謝,就看見那老者遲緩的轉了頭,蒼老的臉上已經幹枯到沒有一絲肌肉,皮膚堆疊間透出骨架的形狀,眼睛的地方俨然已經成了兩個碩大的黑洞,正幽幽的看着他的方向。

游宣抿了下唇。

“謝了。”

他緩聲道,轉過頭去。

老者幹裂的嘴巴緩緩扯開,露出人不人鬼不鬼的微笑,看起來格外滲人。

游宣卻沒空看他,只是聽着那馬蹄聲離自己越來越遠,擡頭看向眼前的一切。

那是條狹長的通道,穿過足足有一人高的玫瑰園,裝橫華麗的房門正在最盡頭等着他,微風襲來,花葉迎風搖擺,似乎是在歡迎下一個成為它們養料的倒黴蛋。

游宣朝着那扇門走去,只是還沒來得及擡手敲門,就聽到背後傳來陣吶喊。

“喂!前面那個兄弟!等等我!先別開門啊!”

游宣回頭看去。

穿着西部牛仔外套的男生朝這裏跑了過來,跟着他一起來的還有塊閃爍着的電子屏。

游宣眯了下眸子,看着上面的介紹。

【游戲玩家:莊明】

【等級:67】

【獲得成就:《海底神像》、《破陣山》、《苗疆少年》、《血山之巅》通關,副本平均難度五級。】

游宣的視線從那一長串副本名稱上劃過,最後落在了五級的字眼上。

“你居然也跟我一樣一個人來挑戰副本啊?等下……我看你有點眼熟,平臺上那個直播賬號叫什麽什麽,齊天大聖的是不是你?”

游宣:……

“不是。”

他想不明白原主一個好好的闖關者為什麽非要起這種奇奇怪怪的名字。

游宣性子本來就冷,此時更是凍的有些吓人,莊明似乎注意到他心情有點不太好,特自來熟的揉了下自己那頭小卷毛,笑了下:“你是被剛剛那個老頭吓到了吧?我也是,跟你說,我剛剛進來的時候還想着跟他聊聊天來着,結果我自己說了一路,人家老頭壓根懶得搭理我,我當時還以為他是不喜歡我,直到我下車的時候他才回頭,沖着我笑了一下,你是不知道我當時……”

游宣向來不知道這種自來熟的人到底為什麽性格這麽開朗,并沒有接話的意思,只是擡手推開了眼前那扇緊閉的門。

右下角的藍色屏幕輕輕閃了下。

【玩家:游宣,進入副本成功】

【副本名稱:《玫瑰莊園》】

【場景加載中……】

【加載成功,祝玩家游戲愉快】

場景加載成功的瞬間,眼前富麗堂皇的客廳映入眼簾。

猶如宴會舞池般的大廳中擺了條長長的宴會桌,桌面上擺滿了各種佳肴,淡黃色的燭光在桌面上搖曳着,照亮了整片區域,頭頂那碩大的水晶吊燈在門被打開的瞬間被震得輕輕搖晃,五彩的燈光灑下,為這樣的場景平添了幾分奢靡。

他們腳下的紅毯蔓延開來,遍布了整個大廳,紅色和燦金色相交,闊綽到讓人難以想象的程度。

游宣小幅度的挑了下眉,剛剛在那樣的馬車裏呆久了,現在突然看見這種場景,倒是有點不太真實。

身後的莊明冒出頭,看着眼前的一切,發出聲驚嘆。

“好有錢……”

他小聲道。

游宣擡眸的時候,就看見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現了個身穿燕尾服的管家,管家五六十歲的年紀,有些花白的胡子規整的垂在胸前,頗為西式的長發束在腦後,優雅到了極致。

游宣小幅度的挑了下眉。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眼前這老頭會和剛剛的車夫一樣,跟洩了氣的氣球一樣驟然癟下去,然後用那雙空洞漆黑的眼眶幽幽的盯着自己。

他雖然不怕,但還是會覺得滲人。

“歡迎各位來到伯爵的莊園。”管家朝他們稍稍鞠躬,沖着不遠處的餐桌擡了下手,“伯爵大人已為二位準備好豐盛的餐食,請不要顧及,盡情享用吧。”

游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見身邊這個穿着牛仔衣服的小矮子沖了出去:“好耶!”

游宣:……

他沖着管家颔首,管家笑了下,并未說話。

不遠處的長桌上已經零星坐了幾個人,他們似乎互相認識,邊吃飯邊聊天,而正對着門口的主位上卻空無一人,只是餐盤上孤零零的擺着兩套餐具,詭異且滲人。

游宣的視線從那餐具上劃過,落在那幾人身上。

“呦,讓我看看這是誰啊,這不是咱們小牛仔嗎,你怎麽一個人來挑戰這種高難度副本了?”聲音尖細,透着股隐約的諷刺,身穿妖豔紅裙的女人靠在那奢華的宴會長椅上,擡手環胸,居高臨下般睨着莊明,語氣說不上的尖銳。

身邊的男人似乎是她的丈夫,二人手上的情侶對戒有些閃耀,也是身着正裝,眉眼帶着股陰狠,眼白很多,盯着人看的時候總有種莫名的壓迫感,讓人喜歡不上來。

莊明沖着女人笑了下:“應筠心,別這樣嘛,咱們好歹也是同區的玩家,我來玩玩都不行嗎?”

說罷,他沖着站在旁邊的游宣揮了下手:“來,坐我這裏。”

游宣沒接話,只是稍稍擡了下眸子,和被稱為霧滿的女人對視。

霧滿很輕的眨了下眼,打開折扇,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在她的視線中,游宣身邊的藍色屏幕上的字樣有些引人注意,讓她不得不提起戒備。

【游戲玩家;游宣】

【等級:???】

【獲得成就:???】

全是問號的玩家……是隐藏了自己的信息嗎。

霧滿正巧撞入了那雙淡褐色的眸子,她的動作小幅度的頓了下,随即收回視線,對眼前這人沒有半分興趣的樣子。

“又是一個單獨闖關的,不是我說,你們是不是對自己未免太自信了點?這可是游戲難度十級副本,你們就這麽玩,倒也真不怕自己成為最先死的那一個。”霧滿笑了下,聲音透着股得意。“不過也好,你們死了,通關的說不定就是我了。”

莊明沒接話,只是自顧自的給自己帶上了圍裙,開始大快朵頤。

這是伯爵為他們準備的第一次晚宴,很安全,通關攻略中所有人都在說,要趁着這個時候好好享受一下,因為只要過了午夜十二點,他們就再也享受不到這種平靜了。

游宣對那位妖豔女人的嘲諷充耳不聞,只是合了下眼,安靜的坐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

莊明吃了兩口,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問:“你們不是組隊來了嗎?組隊最少四個人,怎麽現在就你們兩個呢?”

霧滿似乎對這種愚蠢的問題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斜了眼旁邊的男人,擁有極其陰狠長相的男人緩緩開了口。

“有一個還沒來,另外一個,被我們趕出去查看情況了。”

莊明诶了聲:“好可憐啊,任務還沒開始你們怎麽就把人給趕出去了。”

“總要掌握些信息吧。”男人道,“外面那麽多玫瑰,總得知道裏面藏了點什麽東西……我們把那個拖油瓶帶來也正是因為有這個作用,要不然我們怎麽可能善良到帶上他。”

男人似乎對被趕出門外的那人嗤之以鼻。

游宣擡了下眸,淡褐色的眸子看向眼前的餐盤。

莊明:“啊,那個積分只有個位數的可憐蟲吧?我早就說過他不适合在游戲裏待着,就該幹淨利落的去死才對,偏偏他那麽堅強,倒也挺讓人佩服的,不過這次任務死亡率這麽高,他怕不是活不過第一夜就要死了。你們倒是挺聰明的,先拉個人替自己送死,提升自己的存活率,好心機啊。”

莊明說話向來直接,對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是直言不諱,全然不顧周圍人的感受。

霧滿妝容精致的臉陰沉了幾分,似乎并不滿意他這種說法。

“反正早晚都是要送死的,還不如多謝謝我們給他活下去的機會。”霧滿搖了下手裏的羽扇,姿态優雅,“每天給他一個積分,就像是用一分錢買下條人命一樣,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莊明咬了口手裏的雞腿:“的确很有趣,我也想試試了。”

游宣垂眸思索着,并未在記憶裏翻出對應的那張臉,倒是對他們口中所說的這個人有些許的印象。

據說是他們區所有玩家中等級最低的一個,就連新手過關率99%的副本都能死亡,每天靠着給人跑腿獲得積分,來勉強維持生計,是無數人嗤之以鼻的對象。

等級最低……嗎。

游宣抿了下唇。

就在這時,城堡大門被人推開,玫瑰花香氣順着流通的空氣湧入,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

少年有着頭漂亮的金發,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長相卻出乎意料的精致,像是歐洲混血般,碧藍色的眸子如同寶石般閃耀着,頭發有些微長,垂在眼角,莫名給他帶來股厭頹感。

睫翼輕顫間,用那雙淡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幾人,瞳孔中倒映着古堡的一切。

他長得極其漂亮,身上卻穿着件有些破舊的長袍,袍角微微垂在地上,已經被扯出了蛛網般的痕跡,就那麽赤着腳站在紅色的地毯上,露在外面的手臂被外面的玫瑰紮出無數血洞,他卻像是沒有反應般。

“外面沒有東西。”

少年小聲道,“什麽都沒有。”

莊明似乎是第一次見到他,對他充滿好奇,瞪着雙大眼睛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

霧滿從鼻尖冷哼了聲:“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我不是讓你将這莊園外每一分土地都檢查一遍嗎?你這才離開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做完了所有的工作?”

她聲音尖細,滿是厭惡,似乎眼前的并不是一個活生生存在的人,而是生來就要被她使喚的奴仆。

少年抿了下幹澀的下唇,背在身後的手舉了起來,将一個物件放在桌面上。

霧滿被吓了一跳。

這是個已經白骨化的骷髅,玫瑰的根系纏繞在骷髅間,密密麻麻的,像是無數詭異的蟲子在上面爬行,眼眶處隐隐冒出些綠光,在某個角度閃爍了下,将莊明手裏的雞腿都吓掉了。

“你幹什麽?!快拿下去!真惡心!”

女人尖細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安靜的古堡。

少年很輕的歪了下頭,似乎對她的話有些不解,但還是依順的将東西放在了地上。

游宣看到他拿着骷髅的五指指甲似乎已經開裂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布滿了被玫瑰尖銳的刺所紮傷的痕跡。

“抱歉。”少年小聲開了口,“我以為你要看的。”

“你以為要看!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環境,都在吃飯你突然把這個擺在面前,你故意的是吧?”霧滿像是被踩了羽毛的孔雀,聲音越發尖銳,“老公!他就是故意在跟我作對!”

身邊那面容陰狠的男人直接拿起桌子上的餐盤,朝着那道身影狠狠的砸去。

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

少年安靜的垂眸站在原地,餐盤在他頭頂碎裂,片刻後,蜿蜒細小的血柱順着眼角滑落、

“別再嘗試惹怒我。”

男人威脅道:“你本來就是沒人要的東西,我們好心收留你,讓你活着,不是讓你來給我找不痛快的。”

莊明吹了聲口哨,看熱鬧看的十分開心。

少年沒說話,只是任由血滴模糊了視線。

男人痛痛快快的出了氣,冷哼了聲,剛打算靠在椅子上,就聽見坐在對面的人開了口。

“沒人要嗎?”游宣随意的交疊雙腿,聲音透着股散漫。

“兩億積分,把他賣給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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