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玫瑰莊園(7) (1)
鏡中的少年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
只是自顧自的起身,将手中的書籍合攏,放在不遠處的書架中,蒼白消瘦的指尖落在有些破舊的書脊上,形成了有些強烈的反差。
他起身的時候,游宣看見他有些寬松的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臂上那觸目驚心的痕跡。
游宣皺眉。
鏡中的薩麥爾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舉止優雅,和管家所形容的一樣,是個單單看起來就極具魅力的人,但就是在這樣一個被衆星捧月長大的孩子身上,出現了那樣明顯被束縛過的痕跡……
怎麽看會覺得有些詭異。
他目睹着眼前那人将自己剛剛所看的書籍整理好,又從書架中抽出了嶄新的一本,只是還沒來得及看,不遠處的那扇門就被推開了。
游宣回眸看了眼身後,那裏空空如也,只是面牆壁,但在鏡子中卻是扇花紋繁瑣的大門。
很快,一道窈窕的紅色身影就出現在了鏡面中。
那看起來是個年紀不大的女性,身材凹凸有致,長長的帽檐垂下遮住了整張臉,一身紅色的宮廷禮服襯的她腰肢十分纖細,此時正邁着優雅的步子朝這裏走來,停在了薩麥爾面前。
游宣只看見黑發少年薄唇很輕的開合了幾下,并沒有聽見聲音。
但很快,另一道嘶啞的女聲便在房間的四面八方傳來。
“薩麥爾,你已經長大了,我認為你不會選擇違抗你父親的命令……”
這是在房間中待了這麽長時間以來,游宣所聽到的唯一的聲音。
聲音空洞,找不到發聲的來源,游宣下意識的看向站在房間外的謝啓。
對方似乎正在和薇薇安鬥嘴,臉上的表情很是不滿,在察覺到他的目光後,回頭看來,疑惑的歪了下頭,用手勢詢問需不需要自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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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宣搖了下頭。
他意識到了,這鏡子中的一切大概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
鏡中的薩麥爾面對女人面帶指責的語氣,神色卻依然淡然,只是看向對方,似乎在解釋着什麽。
很快,女人擡了頭。
那是張沒有五官的臉。
臉上光滑的如同平面般,看不到任何五官的痕跡,眼睛的地方是兩個漆黑的洞,能看到濃稠的液體順着眼角滑落,在那平面的臉上留下道明顯的痕跡,很快順着臉側滑落,低落在裙邊。
她在哭泣。
“薩麥爾,我知道你是在怨恨你的父親,但他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你哥哥當時的确是喝醉了,才做了那種錯事,他已經向你承認過錯誤了,薩麥爾,求你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原諒他和你的父親吧。”
黑發少年卻只是沉默着。
緊接着,他當着女人的面,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衣領。
游宣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後背,純白的襯衫順着肩膀滑落,懸在腰間,四五道貫穿傷口出現在脊椎附近的位置,雖然已經經過縫合,卻還是可以明顯的想象出當時的慘狀。
這樣的傷口出現在一個伯爵之子的身上是極其違和的。
游宣皺眉,就聽見了耳邊響起了陣清冽至極的聲音。
“您覺得,他還有被原諒的資格嗎?”
……
系統提示的藍屏在眼前出現。
【任務一:解開薩麥爾霍華德的身世之謎】
【已完成進度:30%】
驟然,鏡中的畫面破碎開來,無數漆黑的手從鏡面伸出,破碎的頭顱夾雜在其中,發出陣陣哭嚎般的慘叫,所有頭都如出一轍的沒有眼球,只剩下空蕩蕩的眼眶以及嘴角那近乎病态的笑意。
游宣下意識的往後退去,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厲鬼握住了手腕。
近乎要将手腕折斷的力度傳來,游宣咬牙,擡腳将兩三只鬼手碾在腳下,盡管已經在竭力掙紮,卻還是無濟于事,被那漆黑的手掌束縛住,身上的衣服很快也被撕扯開,鬼手已經捂住了口鼻,硬生生的将他拖近那些空洞的鬼臉。
萬鬼哭嚎的聲音猛的鑽入腦海,如同針紮般疼痛。
游宣費盡全力的折斷了兩只鬼手,卻終究還是抵不過越來越多的怪物。
在鏡面的加持下他們的威力似乎更加強大,單是被觸碰到便會感受到那讓人發顫的冰冷。
數不清的手蔓延而來,幾乎将游宣整個人包裹住。
就在游宣即将被拖入鏡面時,利刃破空的聲音猛地傳來。
一把鏽跡斑斑的寶劍從眼前劃過,直接從鏡面斬斷了所有蔓延出來的鬼手,在遭受重擊後,鏡中人爆發出陣陣凄慘的哀嚎。
被斬斷的手掉落在地面,很快化成團黑煙,消散開來。
剎那間,眼前的一切恢複了原狀。
窗外并不奪目的光線照射進來,游宣怔了片刻,手腕上的束縛消失,讓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直到眼前劃過道璀璨的金光。
謝啓冷着臉收了手裏的那把劍,劍尖直指地面,飄揚的金發順着他的動作垂在肩側,臉色說不上來的難看。
他随意的擡腳碾碎了根尚未徹底泯滅的手指,看向游宣,聲音都是冷的。
“你為什麽不叫我?”謝啓質問道。
游宣頓了許久,片刻後垂了下眸。
“來不及說話。”他緩聲道,“而且,這裏太危險了……”
謝啓被他氣得不輕:“危險你不才應該叫我嗎?你知道剛剛你差點被拖進去嗎?要是你進去了我們怎麽找你,你一輩子就出不來了知道嗎。”
謝啓急的眼眶都紅了,看着游宣手腕上那明顯的烏青,再加上被硬生生撕裂的西裝,明明很生氣,卻又說不出來什麽狠話。
他憤恨的直接一劍劈了過去,兩人高的鏡子在頃刻間化作無數碎片,在二人面前炸裂開來。
游宣站在原地,看着那鏡面在眼前破碎,拇指無意識的摩挲了下瘦長的指節。
“謝謝。”游宣輕聲道。
原本炸了毛的謝啓在聽到這句話後,直接愣住了。
他抿了下唇,被吓得有些慘白的臉色不自覺的蔓延上些許的紅暈,有些別扭的移開了視線,用燦金的發絲遮住了滾燙的耳根。
“謝什麽。”謝啓說,“我是你買來的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游宣看着眼前人這幅害臊的樣子,輕笑了下。
“你這劍是從哪來的?”
“下面那個雕塑上拽下來的,最大的那個有兩個我高,我拽不下來,就從旁邊拿了把小的。”
“還挺聰明。”
“你把我當什麽了……”
二人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就正好和被吓到瑟瑟發抖的薇薇安打了個照面。
這大小姐估計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直觀的靈異場面,化着精致底妝都擋不住的臉色蒼白,顫顫巍巍的握着門檻探頭朝裏面看,只露出雙滿含水霧的眼睛。
游宣低頭整理着自己被撕破了的外套,稍微一垂眸,就正好和她對視了。
薇薇安強撐着開了口,聲音都是顫的:“你……你沒事吧?”
謝啓從身邊路過,沒好氣的嗆了她一句:“有我在,他會出事?”
薇薇安小聲道:“好像也是。”
她有些勉強的別過頭,盡量讓自己不要看到屋裏的一片狼藉,以免想起那令人反胃的一幕。
游宣看着那金發少年拖着長劍朝着走廊盡頭走去,生鏽的劍尖在紅毯上留下道道明顯的痕跡,這重量對他而言似乎有些勉強,握着長劍的手背繃成線條流暢的形狀,青色的脈絡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走到一半,謝啓就沒了耐心。
他直接把劍随意的扔在旁邊,任由那劍躺在地毯上,有些不滿的甩了下手。
“什麽玩意。”謝啓小聲念叨,“沉死了,下次再也不用這東西了……”
游宣垂眸看着他懸在半空中的手。
謝啓皮膚本來就白,看起來瘦弱的不成樣子,就單單是那粗糙生鏽的劍柄就在他掌心留下些觸目驚心的紅痕,很顯然剛剛揮劍的那一下消耗了他不少體力。
“很疼?”游宣拉住了他即将垂下去的手,掌心接觸的瞬間就察覺到了異樣的燙意。
他動作很輕,指尖微涼的溫度撫在那滾燙的地方,意外的讓人很舒适。
謝啓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屬于另一個人冰冷的體溫正觸在皮膚嬌嫩的掌心,單單是這樣的接觸便讓掌心泛起陣異樣的酥麻。
男人身上熟悉的木質香氣随即湧入鼻息。
謝啓抿了下泛白的唇,耳根不争氣的泛了抹燙意。
他不自覺的往游宣身邊稍微靠了幾分,嗅着那股好聞的香氣,乖乖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小聲道:“挺疼的。”
他不敢看游宣,只看見自己的手被擡起,掌心傳來陣微涼的風。
“等下去沖沖水。”游宣輕吹了兩下,安慰小孩子般笑道,“吹吹就不疼了。”
謝啓害臊的不行,又不舍得松手,只能任由他牽着,脖頸到耳根逐漸蔓延上了抹微紅。
薇薇安跟在他們身後,百無聊賴的甩着自己手上的那把小洋傘,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面前那兩個人身上。
她看向一樓大廳,刻意落後了他們幾步,小聲吐槽了句。
“秀恩愛死得快……”
話音未落,前面的謝啓就耳尖的聽到了,一個眼刀刮過來,薇薇安被吓得一陣心虛,走路都順拐了。
去房間換好衣服整理好一切後,游宣就通過窗戶看到了莊園中那正在對峙的三人。
何元武明顯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猶如野獸般四肢着地伏在地面,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顯得蒼白且扭曲,關節異樣的折在一起,四肢像是被人刻意拉長般,細長的四肢支撐着軀幹,怎麽看都透着股非人的詭異。
霧滿對眼前這生物就是自己老公的事實有些接受不來,被吓得臉色都有些難看,站在離他五米遠的位置說着什麽。
旁邊的莊明倒是對這個生物十分感興趣,不知道從哪裏折了根玫瑰,用帶刺的根莖戳了戳已經完全異化的何元武,何元武嘴巴大張,裂到耳根的口中還殘留着尚未完全消化的肉沫,沖着莊明發出了聲嘶啞至極的死後。
莊明被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倒也沒敢繼續上前了。
謝啓沖完手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落地窗前的游宣。
對方沒有再穿那身西裝,而是穿了衣櫃裏那件深褐色大衣,黑色短發柔順的垂在眼角,側臉骨相意外的帶着幾分攻擊性,卻絲毫無法阻擋他那種長身玉立的氣質,單是站在那裏氣質就矜貴到讓人移不開視線。
謝啓抿了下發幹的唇角,給自己倒了杯水。
水中波紋逐漸散去時,一張孩童的臉出現在其中,沖着謝啓咧了下嘴,露出排整齊的利齒。
謝啓沒什麽反應,只是輕皺了下眉,湛藍色眸子在瞬間被漆黑所覆蓋,在被那深不見底的瞳孔注視的瞬間,鏡中的孩童爆發出陣無聲的悲鳴,在頃刻間化為黑煙,消失在了水中。
謝啓随意的抖了下落在手上的灰塵,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你在看什麽?”
謝啓從游宣身邊探了個頭過去。
游宣沖着何元武輕擡了下下巴:“看他該怎麽解決。”
現在的何元武已經完全不能被稱之為是個人了,如同怪物般,雖然暫時沒有對眼前的霧滿他們産生攻擊性,但就是那已經垂在嘴角的口水就證明了,他即将把眼前的二人當做食物。
“随便咯。”謝啓對他們完全不放在心上,“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人,還不如讓他們自相殘殺,只要不影響咱們就好。”
游宣沒接話,只是眯了下眸子,将視線放在何元武的身上。
他在想剛剛霧滿所說的話。
昨天那個被鏡中人拖拽進去的雕塑正是他最開始所看到的那個,所羅門七十二柱魔神排行第四的薩米基納,精通回魂以及降頭術,在晚上那件事發生後,雕塑并沒有消失,而何元武則是在出門将薩米基納引開後出現了異樣的征兆。
那麽就可以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測。
鏡中人并不是個純粹的怪物,裏面所封印的是各類亡靈。
比如操縱雕塑的薩米基納。
游宣并不知道被拖拽進鏡中世界後的亡魂究竟還能不能回到現實世界,不過可以看出來的是,裏面的東西是具有影響現實世界的能力的。
這是個十分可怕的猜測。
原先的鏡中人或許攻擊力并不高,但在它解決掉更為強大的獵物後,獵物就會借助它的方式存在,無法徹底泯滅,只能提防所有鏡面物品,否則稍有不慎就會成為和何元武一樣的怪物。
……
那他們就沒有弱點了嗎。
游宣握着窗簾的手稍稍收緊了兩分,最終還是拉上了簾子。
謝啓注意到了他情緒的異樣:“怎麽了?”
“沒事。”游宣緩聲道,“只是想到了個很棘手的問題。”
謝啓歪了下頭,那雙湛藍色的眸底藏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随時吩咐我。”
謝啓說,“我會竭盡全力為你解決掉一切妨礙你的人。”
他聲音很輕,在整個房間內回蕩着。
游宣看向他。
謝啓那張漂亮的臉上再也沒了之前的羞憤,反而平靜到像是寒潭般,隐藏着內裏冰冷至極的一面。
那一瞬間,游宣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神秘且優雅的東方少年,長發垂在腰間,在鏡子中回眸看來的時候,眼神也是如出一轍的冰冷,像是世間的萬千生靈在他眼裏都是死物般,看不到任何的期許。
游宣輕抵了下牙關。
“沒什麽吩咐不吩咐的,別一直把你自己放的那麽低。”游宣笑了下,伸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發頂,“只是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事,等下和你說,咱們先去樓上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關于薩麥爾的消息。”
謝啓任由男人幹燥的掌心落在自己頭頂,視線順着尚未完全合攏的窗簾看向外面,眼底帶了幾分晦暗不明。
他們全都在幹擾自己的計劃。
明明那肮髒的一切他都不想讓游宣知道,偏偏有這群人在裏面搗亂,他費盡心機隐瞞的所有事都在他們的驅使下在游宣的眼前慢慢解開。
謝啓很讨厭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
他輕眯了下眸子,常人難以察覺的壓迫感剎那間朝着已經失去意識的何元武席卷而去。
何元武猛地一怔,随即眼球變得通紅,猶如被激怒般直接朝着離他最近的莊明撲了過去,動作極快,吓得莊明尖叫一聲,扔掉手裏的玫瑰花,一邊道歉一邊朝着屋內逃來。
那猶如蜘蛛般的四肢幅度極大,速度也快到驚人,只是一眨眼便出現在了霧滿的面前,露出的滿嘴獠牙在霧滿面前張開,那還染着血的口水滴在了霧滿臉上,讓她一時間直接愣在了原地。
眼看着那巨口就要咬下去,一條麻繩從半空中飛來,直接将霧滿拉出了那怪物的攻擊範圍。
謝啓看着即将得手的擊殺被莊明毀了,面色陰沉了幾分。
真是廢物。
游宣聽到了動靜,側眸看來。
還沒看清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垂在身側的手就傳來陣溫熱。
謝啓神色自如的牽上了他的手,朝着外面走去,表情自然到看不出來任何端倪。
游宣倒也沒有反抗,視線從他泛紅的耳根一掃而過,調侃道:“又怕我害怕?”
謝啓抿了下唇,擡手飛快的擦了下滾燙的側臉。
“我怕,你陪我,行了吧。”他嘴硬。
游宣笑了下。
他算是發現了,剛認識的時候謝啓明顯還是拘謹了不少,話也少得可憐,不管幹什麽都只是睜着那雙湛藍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在某些事情上卻表現得異常大膽,總讓人感覺有些違和,很明顯是壓抑住了自己的天性。
經過這麽兩天的相處,才好不容易把他養成了這幅稍微活潑點的模樣。
比如現在的謝啓已經可以不管不顧的随便和他肢體接觸了。
謝啓牽着他出去的時候,就正好碰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薇薇安。
此時那大小姐正被吓得花容失色,躲在欄杆處勾着頭朝着下面看,只聽到一樓大廳傳來陣陣瓷器碎裂的聲音,以及莊明那十分粗俗的叫罵。
“你老公是個什麽狗東西?玩的好好的他就突然來咬我,我不就是拿玫瑰花戳了下他屁股?他至于這麽對我嗎……”
莊明聲音都是喘的,“孔雀大姐,你能不能自己跑跑,你多沉心裏沒點數嗎,我這繩子是套牛的又不是套你的,你至于讓我帶着你死命逃跑嗎?”
霧滿明顯對他的态度十分不滿:“那你倒是把我放下來啊!”
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二人的聲音同時停住了,嘈雜的腳步聲在大廳內響起,伴随着不知名生物的嘶吼聲,單是這樣的動靜便足以讓人猜測到下面究竟是怎樣混亂的場面。
薇薇安被吓得大氣不敢出,蜷縮在牆角,在看見游宣來了的時候,立刻将求救般的目光投向了他。
一樓大廳距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只要不發出過于明顯的聲響,那怪物一時半會就不會找到他們的所在地。
“怎麽了?”游宣聲音放的很低。
薇薇安顫抖着道:“何元武好像……發瘋了,正在攻擊霧滿他們。”
她被吓得不輕,正巧樓下有巨響傳來,吓得她整個人一抖,不小心發出了聲尖叫。
樓下的動靜瞬間消失。
和蜘蛛般有些纖長四肢的何元武已經聽到了這裏的動靜,手腳并用的從牆面上爬了過來,在路過那副油畫時,很小心的避開了那空洞的人臉,停在距離三人不到一米的圍牆外,蒼白到沒有血色的頭顱緩緩旋轉了180°,脖頸在瞬間伸長,直直的朝着他們看來。
謝啓咬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薇薇安正好和那通紅的雙眼對視,被吓得整個人失了魂般直接愣在原地。
游宣小幅度的皺了下眉,右下角的藍色屏幕閃爍。
【《玫瑰莊園》怪物圖鑒已激活(3/4)】
【怪物名稱:異化形态—人面蛛】
【怪物注釋:第四魔神麾下生物】
【激活獎勵:8000積分,已分發至任務者賬戶,請注意查收】
這次的字明顯多了一行,但游宣顯然沒時間注意到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眼看着那形狀詭異的怪物探出頭來,在路過薇薇安的時候像是沒有看見她般,直接路過了,徑直朝着游宣撲了過來。
“薇薇安,你先走!”
游宣喊了她一聲,癱倒在地的薇薇安這才回過神來,狼狽的從那怪物纖長的四肢下鑽過,朝着不遠處跑去。
謝啓松開手,在那大張着的嘴襲來時,狠狠一拳打在那張人臉的正中間。
人面蛛爆發出了陣凄慘的哀嚎,直接被這一擊激怒了。
它現在俨然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類了,細長的脖頸在半空中甩了一圈,随即狠狠的朝着謝啓咬來。
就在那張血盆大口即将觸碰到謝啓時,謝啓只感覺腰間驟然一緊,直接被人打橫拎了起來。
“別逞能。”游宣冷聲道,拎着他躲開了人面蛛的攻擊範圍。
謝啓明顯沒想到自己會被人跟個小孩子一樣抱起來,頓時有些羞憤,嘴硬道:“我可以把它解決掉。”
游宣沒搭理他,随手抄起玻璃燈罩,直接狠狠地砸在人面蛛背上,那脆弱的脊椎顯然無法承受這樣的重擊,人面蛛的動作遲緩了一瞬,随即以更快地速度朝着二人襲來。
樓下的霧滿自然注意到了上面的慘狀,趕緊開了口:“別傷他!”
女人的聲音尖細,在整個別墅內回蕩着。
樓上的區域過小,人面蛛單單是站在這裏便足以将整條走廊完全堵住,再這樣下去也只是會被逼上死路。
他得想個辦法找到開闊的地方。
最為麻煩的就是還有個護短的霧滿,要是在這裏直接把他解決掉的話,那個尖酸刻薄的女人想必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游宣緩緩後退着,看向不遠處的薇薇安,冷聲道:“你先走,別管我們。”
薇薇安被吓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倉皇的握緊了手中的小洋傘,眼眶都是通紅的。
人面蛛逐漸逼近,口腔中那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單是距離幾米就能感受到,游宣看向樓下,這裏距離一樓高度不算太大,從這裏跳下去是最為快捷的逃脫方式。
謝啓意識到了他打算幹什麽,臉色微變:“你……別亂來,這裏高度不低,跳下去的話你絕對會……”
游宣眯了下眸子,“沒事,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謝啓:“我又不會有事,問題是你……”
聲音未落,人面蛛猛地張開口,一道暗紫色的毒液從喉口噴湧而出,游宣完全沒料到它會衍生出來這種攻擊方式,下意識的将謝啓護在身後,一個閃躲不及,毒液直接落在腳踝處。
灼燒的疼痛在頃刻間鋪天蓋地的襲來,夾雜着血腥味的刺鼻氣味蔓延在空氣中,幾乎是瞬間那毒液就溶解了皮膚,直直的浸入骨髓。
他不得已放棄了從二樓落在一樓平臺的想法,強撐着抄起旁邊的燈罩朝着人面蛛砸去,這樣不痛不癢的小傷口對它來說俨然已經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反而越發激怒了對方。
就在人面蛛再度張開口,脖子伸長準備朝他們襲來時,卻突然受驚般回了頭,喉間滾出陣陣嘶鳴。
“惡心的家夥。”
薇薇安臉色慘白的站在他們身後,手中的小洋傘傘柄抽出,俨然是把細長的利刃,她剛剛就是用這把利刃在人面蛛右腿上留下了道貫穿傷,讓對方徹底的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這是我引來的,就該讓我解決。”
薇薇安咬緊牙關,握緊了手中的利刃。
但要是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手正止不住的顫抖,顯然怕到了極致。
謝啓啧了聲。
眼前的怪物已經張開那腥臭的巨口朝着薇薇安沖了過去。
薇薇安下意識的舉劍想要阻擋,那堅硬的劍刃撞在怪物牙齒上時卻直接被那力度撞飛了出去。
她近乎無助的看着自己唯一的武器被擊飛,心中滿是絕望,下意識的閉緊了眼,打算承受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
但她所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沒有發生。
一道金色的身影直接踏上人面蛛的背部,借力起跳,在半空中握住那把尖細的長劍,随即狠狠一刺,将整柄利刃捅入人面蛛的眼眶。
漆黑的血液從眼眶中噴出,怪物爆發出陣陣凄慘的哀嚎,四肢舞動着想要抓住這個始作俑者。
但謝啓比它想象的要靈活了許多。
燦金色的長發在空中飄散,擁有湛藍眸子的少年在巨蛛的軀幹下穿梭着,精準的躲避掉每一次襲來的攻擊,直接擡手一劈,将那脆弱的四肢直接斬斷。
怪物的慘叫聲持續不斷的傳來。
游宣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憑借手中一把利刃将眼前的人面蛛直接大卸八塊,在人面蛛最終無力倒在地上時,更是一腳踏在對方背上,将它死死壓在腳下,眼底滿是陰狠。
“你傷到了他。”謝啓冷聲道,柔順的發絲從半空中滑落,垂在肩頭,遮住了他那雙已經控制不住怒氣逐漸朝黑色轉變的雙眸。
人面蛛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四肢散落在各處,甚至還有些不甘的蠕動着。
“我原本打算留你一命。”謝啓舉起手中的利刃,“但現在我反悔了。”
手起刀落。
人面蛛眉心爆出團豔紅色的血,瞳孔猛地放大了好幾分,刀刃從眉心貫穿,直直的插入脊椎,他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便徹底失去了呼吸。
【《玫瑰莊園》副本玩家“何元武”已淘汰】
碩大的紅色字體出現在所有人的屏幕上。
游宣忍痛,看着謝啓面不改色的用旁邊懸着的簾子擦拭掉刀刃上的血跡,将那把隐藏在小洋傘中的武器遞還給了薇薇安。
薇薇安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跌坐在地上了,呆滞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盡管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下意識的接了過去,蒼白的唇瓣輕啓了兩下。
“謝、謝謝。”
謝啓看向她,沒接話,而是直接回頭來到游宣身邊。
被人面蛛毒液所腐蝕的傷口很深,已經能看到裸露出的森森白骨上都有點點黑色的痕跡,觸目驚心。
游宣擡手,擋住了他的眼:“看什麽呢。”
謝啓抿了下唇,倔強的掰開他的手,呼吸有些不穩。
“你明明可以不受傷的。”謝啓看着他,湛藍色的眸子裏滿是固執,“你知道,我可以把它解決掉,我是有這個實力的……”
游宣看着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蒼白消瘦的骨節又隐隐泛着紅,當時被玫瑰紮出來的傷口還沒愈合,歪歪扭扭的創可貼布滿了整個手臂,可想而知謝啓現在并不怎麽好受。
他笑了下:“我知道你對自己很自信,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交給大人比較好一點。”
游宣散漫的倚在欄杆上,大衣的一角垂下,不動聲色的遮住了被腐蝕的腳踝。
謝啓輕咬了下舌尖。
“大人?我頂得上你祖……”
話音未落,密集的腳步聲便從扶梯上傳來。
霧滿臉色蒼白的趕到,在看見地上那已經幾乎消散殆盡的屍體時,整個人瞬間崩潰了,近乎狼狽的撲了過去,不停地撿着手裏的殘肢,連帶着瞳孔都是微顫的。
“老公、老公?”
霧滿親眼看着那肢體在自己眼前消散,屏幕上那紅色的醒目字體證明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慘狀。
她像是瞬間失去了主心骨般,掌心觸碰到地毯上那還溫熱的血液,妝容精致的臉都花了好幾分。
“你們!”霧滿回眸,睜目欲裂的瞪着眼前的游宣,“誰讓你們殺了他的!我說不定有辦法把他給救回來,但你這樣直接讓他淘汰了!你知道十級副本通關失敗會扣多少積分嗎?我們不知道花了多少努力才攢了這麽多積分……現在全被你們給毀了!”
女人尖細且銳利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古堡。
謝啓有些不耐的掃了她一眼,有點後悔自己剛剛把刀還給薇薇安了。
他就該用刀割了這女人的喉嚨,讓她這輩子都出不了聲。
“你沒看到他已經要殺人了嗎?”謝啓問,“不殺了他,讓我們給你陪葬?”
游宣皺了下眉,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腕,試圖控制住他的情緒。
霧滿被這話給激怒了:“你本來就是我們帶進來送死的!現在抱上金大腿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是吧,我告訴你,你身邊這個人也沒你想象中那麽有錢,你們只要在這死了,積分絕對會全部被扣光,直接會被泯滅!這就是你們罪有應得的下場……”
薇薇安從地毯上爬了起來,顯然不滿這個瘋婆子在這裏撒潑。
“本來就是正好撞進一個副本裏的,游先生和謝先生又不是你的隊友,你在這裏詛咒他們幹什麽?”
薇薇安拍了拍裙擺上沾着的灰塵,“哦,我是你隊友,但我現在不想和你綁在一起了,等下我就退隊,你就自己得罪全部人好了。”
霧滿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好幾分。
“你還好意思說?你也是個拖後腿的。好啊你們,一個兩個都跟着這個姓游的混,你們厲害,人家給了你們不少好處吧……哈哈哈,男女通吃,還真是厲害……”
霧滿俨然已經瘋魔,絲毫不顧自己現在到底在說些什麽。
話音未落,就看見眼前出現抹金光。
謝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手中握着薇薇安剛剛抽出來的那把利刃,幹脆利落的架在了霧滿脆弱的脖頸上。
“別忘了,這個副本殺隊友可不會被扣積分。”
謝啓手裏的力氣更大了幾分,“需不需要我幫個忙,讓你去和你親愛的丈夫團聚?”
霧滿驟然頓住,脖頸間隐隐傳來些劇痛,她知道,身後這個人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而是真的起了殺心。
霧滿垂在身側的手死死嵌入掌心。
她和何元武已經綁定了夫妻關系,就算是扣除積分,扣得也是他們的共同財産。
她現在并不敢确定何元武死亡後到底扣了多少,十級副本的難度可想而知,獎勵越多懲罰也就越高,要是她也這麽死在這裏,那他們保不齊會被一起泯滅……
而謝啓之所以會這樣威脅,是他知道自己只要失敗了無論如何都會被泯滅,那是必死的結局,與其在這裏悄無聲息的去死,還不如拉個墊背的,是典型的亡命賭徒心理。
霧滿還不想成為那個墊背的。
她勉強吸了幾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脖頸遠離利刃。
“……我知道了。”霧滿道,“我不計較你們殺了我老公的事,先把我松開。”
她直接把目光投向游宣,眼底的意思十分明顯,想讓游宣開口把謝啓叫走。
畢竟名義上來說,那個看起來散漫的似乎什麽都不太放在心上的人才是謝啓真正的所有人。
也是他可以掌控現在副本中所發生的一切。
霧滿并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這麽快收攏民心的,但現在何元武已經死了,莊明又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她孤立無援,只能靠自己。
游宣在接觸到她目光的時候,就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