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乖巧學霸(9)
事情解決的還算是順利。
游宣父母暗中派來的保镖在看見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後便從不遠處沖了過來,迅速将倒在地上的四個小混混制服,送進了警局。
警察顯然對這些身穿黑衣訓練有素的退役特種兵有些忌憚,直接将混混們扣押在了警局,以尋釁滋事罪拘留了他們十五天,罰了五百塊錢,算是給了這群地頭蛇些教訓。
通過他們的口述,游宣知道了事情發生的大概。
這幾個人都是群無業游民,平常靠着在地攤上收保護費為生,因為這事進了不少次局子,但他們卻沒有半分要收斂的意思,甚至直接拿錢打通了局長,從那之後局長就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他們在這裏潇灑,搞得到處民不聊生。
游宣本來是沒打算管這件事的。
但局長在聽見他來了後,親自從辦公室來到了審訊室,十分客氣的打了招呼,并且當着衆人的面将那幾個混混直接罵的狗血淋頭。
“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現在是法治社會,法治社會,你們就不能老老實實出去打工嗎?”局長怒罵,語氣帶着恨鐵不成鋼,“還動手打架?可以啊你們,屢教不改,每人給我多加十五天!尋釁滋事關你們半個月不過分吧?”
游宣站在玻璃門外,看着裏面那幾個滿臉寫着不服氣的小混混,涼涼的開了口。
“尋釁滋事?這明明是聚衆鬥毆,再加上殺人未遂。”
局長滿臉寫着為難。
“要是聚衆鬥毆的話,那那個孩子……”
游宣掃了他一眼。
四十多歲的局長頭一次被一個孩子身上的氣勢吓到,擦了下額頭那并不存在的冷汗:“行,那就按聚衆鬥毆算,從重處罰……”
光頭被他剛剛那一下子掐的到現在都在咳嗽。
在聽到後面那殺人未遂四個字後,光頭的情緒更加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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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誰啊?是不是聽不懂人話,都說了我們打架從不帶刀子,是那個小王八犢子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刀!要罰倒是把他也抓來一起罰啊!”
游宣有些不耐的皺了下眉。
局長生怕惹到這位知名外交官的兒子,在看見那極為不耐煩的表情後,就直接擡起手中的警棍沖着玻璃上敲了下:“閉嘴!都進來了還那麽多廢話?”
光頭極為不服氣的繼續咒罵着。
玻璃門重重合上,隔絕了裏面傳來的所有聲音。
兩個片警站在旁邊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就看到他們平常這為人處世極其嚣張的局長此時在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面前低聲下氣,怎麽看都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
“那個……”局長小聲道,“要給他們定罪可能得留下來做個筆錄,你看你有時間嗎?”
游宣掃了眼身邊的侯語堂。
侯語堂早就被吓傻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跟着來的警局,總之在看見游宣掐着光頭的脖子把人抵在牆上後,那幾個黑衣人就沖了出來,他從那時開始就腦子短路了,眼睜睜的看着那幾個人三下五除二的把人胳膊卸脫臼,又在滿地的哀嚎聲中把人塞進了警車。
他好像就是那個時候和那群人一起被塞進去的。
在接觸到游宣的目光後,侯語堂這才恍然大悟般回了神。
“那啥。”
侯語堂舉起手,“我也看見了,要不然我留在這吧,學霸你趕緊去找宋哥,他那性子估計絕對不會去醫院,這邊我照料着,你去找他。”
游宣開口,道了聲謝。
出了警局,屋外已經豔陽高照了。
身形修長的少年站在陽光和陰影的交界處,燦金的光芒順着睫翼灑下,遮擋住了他眼底的那抹晦暗不明。
保镖們緊跟着走了出來。
“少爺。”其中一個保镖開了口,“您已經夠任性了,游先生那邊現在已經聽到了動靜,正在打算回國,我建議您趕緊回去認個錯……”
話音未落,游宣的視線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有什麽資格管我?”游宣勾了下唇,唇角帶着顯而易見的輕蔑。
保镖啞然。
“你們也不過就是拿錢辦事,別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游宣緩聲道。
“您……”保镖開了口,“突然轉學到這種小地方來,沒有告訴游先生,已經很讓游先生生氣了,您現在還是個學生,考個好大學還是最重要的事,游先生還指望着您将來繼承他的衣缽呢。”
游宣垂在身側的手很輕的摩挲了下指腹。
“既然這樣,你就幫我轉告給他一句話吧。”
游宣看向他,淺褐色的眸子裏蘊滿了徹骨的寒意。
“我來這裏,是來找我未來男朋友的,還輪不到他插手。”
——
滄州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雨不大,但就是這樣悶熱潮濕的天氣便足以惹人心煩。
破街偏僻的一角,有個破破爛爛的雨棚,不知道是哪家早已撤走的攤販留下來的,泛着年久失修的黃色,冰冷的雨水順着尚未完全遮擋住漏洞流了下來,淌在少年身上。
宋矜垂眸坐在小馬紮上,稍稍側了下身,躲開那冰冷的雨滴,拿着卷已經泛了黃的繃帶安靜的纏在自己的脖頸上。
傷口看起來吓人,但是不深,血很快就止住了,卻又在他有些大的力氣下破開了幾道細碎的裂痕,染濕了繃帶的內側。
宋矜纏上了最後一圈繃帶,稍稍垂了下眸。
白色的短袖胸前已經被染上了難看的紅褐色血漬,散發着濃重的血腥味,剛剛在雨中打架的時候也不知道被誰偷襲,直接被按着頭磕在破爛的紅磚上,昨天晚上才洗過的頭發已經沾染上了泥污,夾雜着雨水黏在額頭,渾身上下不适到了極致。
宋矜伸出指尖碰了下額角,那裏稍稍腫起來了些,但不明顯,雪姨應該不會發現。
就是脖子很難解釋。
宋矜很緩的垂了下頭,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紙幣,那僅剩的紙幣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雨水浸濕了,皺巴巴的躺在掌心裏,宋矜看着那幾十塊錢,稍稍蜷了下僵硬的指節。
他本來還想着,今天就從家裏搬出去,找個包吃包住的地方打零工,拿着這些現金給雪姨買個好點的拐杖,讓她走路的時候更方便點。
但沒想到……
宋矜無力般垂下了頭。
宋明豔比他想象的還要冷血。
就在他昨晚收拾好所有的行李離開家後,宋明豔就找上了光頭那夥人,讓他們去雪姨店裏打砸,把目之所及的所有東西都弄壞了個七七八八,要不是他去的及時,雪姨估計早就拿着自己手裏那個年久失修的木棍跟這群人拼命了。
宋明豔……
又是宋明豔。
宋矜阖着眼,鼻尖泛着微微的酸澀。
自己明明都已經為了她刻意疏遠的游宣,為什麽她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宋矜直到現在還記得宋明豔回家時那副格外嚣張的嘴臉。
“你今天那個朋友,看起來挺有錢的。”
身穿豔紅長裙的宋明豔靠在牆邊,伸手卷起自己的長發,在指尖纏繞着,“他長得這麽好看,他爸應該也不錯吧,什麽時候你和他玩得好了,介紹給我認識一下,這麽有錢的人,我就不信他爸不會在外面偷腥。”
宋矜當時反胃到簡直要吐出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從那個家逃出來的,那裏的空氣都惡心到令人作嘔,直到站在屋外的月光下,微涼的光灑在身上是,宋矜覺得自己這才活了過來。
他費力的喘着氣,連呼吸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微顫。
他明明已經在盡力保護好所有想要保護的人了。
到頭來卻……
什麽都沒護住。
他再次一無所有了。
宋矜無力的擡手遮住眉眼,他能感受到有股異樣的溫熱順着指縫滑落,落入身下那滿是髒污的積水,最終和水融為一體,再也無法恢複成那種清澈。
……
隐約的腳步聲從耳邊傳來。
游宣來到這裏的時候,就看到了那道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他極其脆弱的蜷縮着身子,将自己縮到最小,瘦骨嶙峋的脊背甚至能看清骨骼的弧度,原本纖細的脖頸此時被泛黃的紗布包裹住,再也沒了先前滿眼兇狠的模樣,像是精致的玻璃制品般,帶着股惹人憐愛的易碎感。
反而像是只受了傷的小獸。
在勝利後就找到個偏僻的角落,安靜的舔舐着自己的傷口。
游宣握着傘骨的手收緊了兩分。
“宋矜。”
他開口,打破了這死寂般的沉默。
宋矜還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眸子猛地縮了幾分,下意識擡頭看去,就看見了站在蒙蒙細雨中的那道身影。
游宣身上穿着規規矩矩的校服,但即使是這樣卻還是抵擋不住他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矜貴,握着傘骨的那只手蒼白消瘦,和漆黑的顏色形成了格外鮮明的反襯,光是那麽靜靜的站在雨中,就讓人有些分不清自己現在所處的到底是虛拟還是現實。
宋矜的呼吸頓了下。
他近乎倉皇的移開了視線,從凳子上起身,全然不顧冰冷的雨滴飄落在身上,踉跄的朝着雨幕中走去。
只是還沒來得及走,身後的聲音就再度傳來。
“還想走嗎?”游宣問。
他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來什麽喜怒,但宋矜卻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生了氣。
剛剛邁出的步子就這麽硬生生的頓在了原地,宋矜垂下睫翼,遮蓋住自己通紅的眼眶。
游宣看着宋矜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了幾分。
宋矜垂着頭站在雨中,身邊是破敗不堪的街景,他卻是白的,像是荒野中那濃墨重彩的一筆,留下了屬于他的痕跡。
不知道過了多久。
少年微微沙啞的聲音傳來。
“不走了。”宋矜阖着眼,“我不走了。”
他垂在身側的手背被陣溫熱觸了下。
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順着冰冷的手背傳來,宋矜沒閃躲,任由那陣溫熱驅散手上的寒意。
“宋矜。”
游宣說,“跟我回家吧。”
——
侯語堂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晴了。
夏天的滄州總是陰晴不定的,剛剛明明還小雨瀝瀝,現在就豔陽高照了。
侯語堂擡手擋了下那有些刺眼的陽光,怎麽都感覺現在的自己有點恍然。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老老實實的三好學生,平常見到交警都會主動問好的那種,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出現在警局,被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盯着做筆錄。
怎麽說呢。
總之心情就是挺複雜的。
他恍惚了陣,這才意識到有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
掏出手機一看,右上角的時間赫然是以2開頭的。
侯語堂:……
他們兩點半上課,現在是2:28,求問如何在短短兩分鐘時間內跨越上千米的街區并且坐在教室中收拾好所有東西等待老師上課?
答,等死。
侯語堂雖然上課不聽講,但他也不像是當時老虎頭王默那波人一樣敢光明正大的翹課,猶豫了半天後,侯語堂果斷的站在門口拉着剛剛的警察叔叔給自己拍了個照片,找到了一個十分合理的請假理由。
一分鐘後。
站在班級後門蹲守遲到學生的蘇曼就收到了條消息。
圖片中,她的學生正站在泊淵巷公安局門口,被兩個人高馬大的警察夾在中間,雙手乖巧的放在前面,怎麽看都是幅锒铛入獄的模樣,手上就差個銀镯子了。
【高三十一班班主任蘇曼】:……
【高三十一班班主任蘇曼】:有免費飯票了?
【侯語堂】:您的好學生見義勇為,被留在公安局做筆錄了。所以今天下午可能要請個假,還有您的心肝大寶貝以及新上任的心肝大寶貝都被卷入這場風波了,希望您給我們準半天假,您的大恩大德我侯語堂至生難忘。
【侯語堂】:[抱拳]
只是他這終身難忘并沒有給蘇曼帶來任何的感動。
他親愛的班主任更是直接将這個圖片發到了班級群裏,at了那兩位心肝大寶貝。
【高三十一班班主任蘇曼】:@宋矜,來解釋一下,你倆也跟着一起進去了?
……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宋矜還在浴室洗澡。
游宣所租的這個屋子兩室一廳,房間不大,但勝在幹淨整潔,所有生活設施一應俱全,能很好的滿足他們的日常所需。
只是浴室只有一個,而且還在他房間裏。
意思就是他們兩個現在正只隔着扇浴室門,屋內任何細小的動靜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游宣指尖在桌面上輕點了兩下,就看見擺在桌面的那兩部手機同時震動,蘇曼的消息出現在了屏幕上。
與此同時跟着打來的是侯語堂的電話。
“喂?學霸?”
侯語堂擔心道:“你找到宋哥了嗎?我在這轉了半天,都沒打聽到宋哥在哪……”
游宣掃了眼那能看到模糊人影的玻璃門,收回了視線。
“找到了,暫時在我這。”游宣回答。
侯語堂這才松了口氣。
“我剛從警局出來就發現已經來不及上課了,就随便編了個理由給蘇姐發了過去,她絕逼會問你到底發生什麽了,你可千萬別跟她說宋哥在外面跟人打架的事,要不然她肯定擔心,咱倆正好趁着這個時候對對口供。”
游宣垂眸聽着電話那邊侯語堂的滔滔不絕。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身後的開門聲打斷了。
宋矜擦着微微濕潤的頭發走了出來,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正在打電話,語氣随意自然。
“我洗完了,有按照你的話沒讓傷口沾水,等下可以幫我換藥……”
話音未落,宋矜就看見了游宣懸在半空的手機。
……
電話那頭的侯語堂沉默許久。
他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