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家科學院分析完軍艦發送的樣本資料, 立即成立了研究小組，前往第一軍院進行取樣。

在官方出具報告前，安德烈所在的專業學院, 流傳着五花八門關于神奇飲料的傳聞。

有不少關系不錯的軍雌趁機向安德烈打聽, 能不能讓他的弟弟再搞一批賣給他們。

安德烈也不确定到底怎麽回事, 便聯系了西雅特問他是否在自産自銷。

西雅特這邊還沒有開展起生産線, 和力諾待在那間工作室裏，每袋都是按照流程和配方自行配置的。

包裝簡陋，但絕對貨真價實。

“嘿安德烈！我剛做完幼院的訂單，你那邊什麽情況？聽說皇科院都驚動了！”

西雅特接通音訊時, 一通手忙腳亂，從幼院結束體測至今，他和力諾已經接到了好幾個私蟲訂單。

之前只給萊茵和安德烈友情提供過兩次，現在生産出來的這些，保險起見都還沒有交付。

西雅特和力諾商量好, 等試探完市場反應，就砸錢談生産線，同時搞質檢和公售的事情。

試劑本身的強度太厲害，他們為了縮小影響, 正在考慮是否進行二次稀釋。

安德烈對于試劑作為商品兜售的疑慮很多, 西雅特忙活着解釋一通，表示到時候會跟雄父雌父報備的。

而他們的雄父，親王閣下已經陸續接到了皇科院聯合軍部, 呈遞桌前的一系列調查報告。

結果顯示, 新兵安德烈在執行任務過程中, 所攜帶的私蟲營養液疑似為生物制劑。

經過成分分析, 确定是能夠有效激發雌蟲情緒阈值, 轉化為強效行動力續航的新型生物制劑。

具體的分子生物作用機制，還需要後續破解。

蟲皇召見的那晚，林致失約了小蟲崽的睡前故事，緊急召開內閣會議，就這種新型制劑進行了深入讨論。

皇科院聲稱已經向研發者第一時間發送過學術邀約，但是全都遭到了拒絕。最後只能寄希望于親王閣下，能夠早日與研發者取得關聯。

翌日，林致結束了會議，沒來得及休息就匆匆趕回家中。

林安今天用過早餐後，一直待在卧室沒有出來，甚至反鎖了智能門後臺。

親王閣下來了，也吃了個閉門羹。

菲爾德看到他的雄主，站在小蟲崽卧室門前，朝他投來疑惑的目光。

他無聲搖頭，表示并不清楚怎麽回事。

安安做了多麽驚蟲的事情，還是雄主告知他的。雖然聽完之後，他也沒有覺得多麽震驚。

在他的認識中，安安本來就是善于思考和學習的小蟲崽。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當年他給安安專門配置了科學實驗室，也就是現在的工作室前身。

安安不喜歡別的蟲靠近工作室，他也從不過問裏面研究了什麽，只是單純地希望安安可以堅持一個自己的喜好。

現在雄主被拒之門外，他好像沒有什麽好辦法可以幫上忙，雖然也不怎麽願意幫忙就是了——

安安不想見蟲，為什麽非要勉強安安。

菲爾德跑神地想着，覺得自己最近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過分了，竟敢有忤逆雄主的想法，還毫無悔改之心。

夜深蟲靜的時候，他與雄主同床而眠，卻總是孤獨地睜眼到天亮，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他的安安還有多久會離他而去。

失去雄主的雌蟲可能會死，而失去安安，他會生不如死，無論哪種意義上的失去。

菲爾德垂下眼簾，默默離開了這個似乎多留戀一眼，餘生都可能更加痛苦的地方。

他好像，有些累了。

“安安，開門。”

房間外，林致手指捏捏眉心，還在透過智能屏低沉着聲音催促。

房間裏，小雄蟲不以為然地聽着，趴在床上繼續劃拉光腦，小腳丫一晃一晃，沒有解開智能後臺的想法。

雄父完全沒有說明來意，但是林安已經敏感察覺到了。

昨晚講睡前故事的時候不來，今天官方發通告就來了，不是要他交出核心配方是什麽。

他發明的配方多着呢，憑什麽要上交給皇科院研究。

那是超越日前帝國研究技術近十年，完全憑借他自身孜孜不倦的研究和努力，伴随一次次痛苦的重生帶回來的東西。

林安對此很有信心，并且讓小星使提前轉移并清空了工作室所有的智能備份，把實驗記錄直接加密到最高級別。

只要他林安安一天不公開加密材料，就算他們拿到了西雅特手裏的粗略配方，也研究不出什麽詳細的核心信息。

昨晚林致沒睡，他也沒有。

沒有等到睡前故事的小雄蟲，連夜整理完實驗資料後，抱着小星使浏覽星網一夜到天明。

林安發現自己早就不是那個，會躲在被窩裏偷偷哭鼻子的小蟲崽了。

他學會了冷靜地思考問題，哪怕問題的答案可能會殘忍到令蟲發慌。

為什麽雄父會失約。

又為什麽一大早回來見他。

此時此刻，林安冷漠又清醒地知道着，門外站着的不是雄父，而是代表了整個帝國利益而來的親王閣下。

最後林致沒有選擇破門而入，獨自站了一會兒接到音訊就暫時離開了門前。

至于回宮，還是留在家中，門內的林安已經不會在意這種事了。

親王雄父心中的帝國高于一切，又何必強留對方每晚回來，給他講一個小小的睡前故事。

既然承諾好的事情都可以為更重要的利益讓路，那麽或許有一天，他這個精神力低弱的繼承蟲，也有可能被別的蟲崽取代。

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林安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所謂的恃寵而驕，不過是依靠上位者對弱者的垂憐才得以實現。

一旦對方收回了這種寵愛，弱者就會一無所有。

沒意思。

林安自認為已經能夠接受自己的命運，但并不代表他對曾經弱小的自己，沒有征讨尊嚴的能力。

曾經的帝國不需要他，那麽現在的帝國，也可以不需要他。

求來的寵愛留不住，那麽他林安安，要自己寵愛自己。

他會讓雄父的帝國，為「小廢物」這三個字，得到應有的教訓。

小雄蟲關掉光腦下床，饒有興致地打開精美的衣櫥挑選小禮服。

嗯，穿這件星雲紫的好了，和他的銀手杖很搭。

想起西雅特為他親手制作的銀手杖，林安是有點兒想念這個蠢貨哥哥了。

最近對方一直在忙着生産，休息日基本看不到蟲影，只有在晚餐時候短暫地出現一會兒，有時候找他說上兩句，就回房間忙活起來了。

跟他們和好之前的日子差不多，但是林安能感覺到西雅特與他之間的聯系了。

等哥哥給你賺星幣回來。

每次結束讨論的時候，亞雌少年都會用來總結的一句話。

從最初的不以為然，到現在的選擇相信，林安發現随着他們關系的緩和，西雅特反而沒再有求于他了。

答應過他配方以外的事不需要費心，就真的沒有拿生産的事煩過他，頂多也就是參考他的想法，大家一起讨論下。

發生改變的不僅是西雅特，還有盡管沒那麽看好但還是加入合作中的他。

這一次，輪到他做些什麽了。

林安站在落地鏡前系好領結，執起那柄細閃着珠光的銀手杖，踩着小皮鞋走出房間。

下樓時，看到雌父在餐廳準備午餐，雄父坐在客廳的圓桌前，似乎還在開會。

看到他下樓，消掉了外音，摘下眼鏡看向他。

一時間，父崽倆都沒有率先說話。

午餐時間到了，林安徑直走到餐桌前就坐。

他看着雌父一如既往精心地為他擺放餐具，那套他喜歡的卡帕星系特産的波點花紋餐具。

軍雌垂着眼動作，看不到具體的神情，不過從顯露在外面的臉色來看，狀态好像沒有那麽好。

林安打理着胸前的潔白餐巾，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

菲爾德一愣，随即對小雄蟲溫柔地笑笑說，“我沒事。謝謝安安關心雌父。”

“呃……”一句簡單到算不上關心的話，也能得到真誠的感謝。

林安抿抿唇沒有應聲，看着軍雌彎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無比細心又認真地擦拭不存在的灰塵，做着智能蟲就可以完成，比較流程化的事情。

曾經他不懂雌父為什麽非要日複一日，壓抑又固執地做着這些繁瑣到惺惺作态那種地步的事情。

直到那天小星使不小心把廚房燒了，導致他差點兒餓到肚子。

這些天以來，他忍不住更多地觀察雌父忙碌的細節，隐約想明白了這個問題。

他反過來設想問題的答案，以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合理。

如果雌父不做這些事情，那麽在這個家中，還有誰願意拿出這麽多時間和精力，變着花樣給他準備三餐？

難道要等忙于政務的雄父哪天忽然想起來，哦他的小蟲崽今晚可能還是會做噩夢，要趕回來繼續給他講睡前故事？

還是說冷眼看他發瘋，趁早離開這個家的安德烈，探親回來的時候知道敲敲門，問候一下那天争執過後弟弟的身體狀況怎麽樣？

西雅特那個蠢貨是改過自新了不少，現在自己那攤子事還焦頭爛額呢。

一一數過來，這個表面光鮮亮麗的家，他到底指望得上誰？

一個晚上失眠的時間，林安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假設思考這些，不曾靜下心考慮過的問題。

他也不想讓自己又一次懂事地選擇體諒，但是事實就是雌父所做的一切，無可替代。

在他想要吃到午餐的時候，沒有餓過肚子；在他想要退學的時候，沒有遭遇阻攔；在他跟家蟲發生争執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身體上的損害。

這才是這些年，他真正倚仗的寵愛。

不會因為測過精神力就失去的寵愛，不問因果願意無條件維護他的寵愛。

是過去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心，讓他無視這個生他養他悉心照顧他多年的雌父。

他不該這麽對他。

這是林安思考過後得出的結論，所以從今天以後，他願意多說一句「你沒事吧」。

親王閣下結束會議進入餐廳的時候，主菜已經上桌了。

小雄蟲安靜地享用午餐，注意到他在主位就坐，也沒有多餘的好奇。

這引起了林致的興趣。

從「糖果論」到發明真正的「糖果」，林致發現面前這個給他帶來意外驚喜的小蟲崽很陌生。

他好像錯過的不是細節，而是足以改變帝國軌跡的未來。

迎着探究的目光，林安率先放下了餐刀，喝了口杯中的果奶看向他的雄父。

“我知道你們為什麽找我。”

小雄蟲不算成熟的聲線說着，手執銀杖語氣平淡至極。

“如果雄父在這件事上可以做主，那麽我們就可以談。”

林致聽完小蟲崽一本正經的談判聲明，忍不住唇角漾出點笑意，托着下巴偏過頭問，“哦？安安想要跟雄父談什麽？”

林安眼神對上雄父淩厲又溫和的眉眼，毫不露怯地申明立場，“在确定研究地位前，我不會交出任何相關材料。”

林致聽着小蟲崽話裏話外的意思，笑而不談關于這件事的決議，轉而回答說，“雄父只是如實轉達皇科院的學術邀請，既然安安不願意，那麽雄父會回拒他們的。”

林安：“……”

那還要在門口等那麽久幹嘛？

雄父絕對是想套路他！

小雄蟲收回關于危險的敏銳觸角，無語過後輕咳一聲，“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談的了，反正等你們搞清楚原理之前，我和西雅特商會都建好了。”

親王閣下笑笑，倒也不着急解決問題了，松開手指去摸小蟲崽的腦袋，“這麽有信心？”

“當然。”

林安不以為然地躲開那雙戴了白手套的大手，點點手杖說，“雄父不信的話可以問問皇科院，是不是連核心成分的等離子星線模拟路徑都搞不明白。”

“再或者問問，他們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麽新物質可以多拟态裂解存在，一進行成分分析就變化分子結構。”

“哦說這些太學術了，雄父就如實轉達好了。我想雄父也知道西雅特經營商鋪的事情，到時候産品流轉到私市跑去哪個星系了，希望不會給帝國的親王閣下添麻煩。”

說完，林安也不看雄父什麽反應，執起手杖就下了座位轉身離開。

林致：“……”

那些研究領域的高精尖詞彙，他一個政治家，沒攻讀研究過當然不明白了。

問題是，皇科院那幫老家夥最近沒日沒夜地找蟲皇囔囔着要請教研發者，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個關鍵詞，不明白也記會了。

好家夥，他還真被小蟲崽威脅到了。

親王閣下捏捏跳痛的額角，收起了剛才的漫不經心，語氣認真地叫住小雄蟲。

“好了安安，不要鬧小脾氣了。有什麽要求或者條件，可以跟雄父提，雄父可以做主。”

林安心中一聲果然如此，絲毫不感到意外地施施然轉身。

“初步的洽談條件，我會拟好發送給雄父一份的。希望親王閣下這次，為了帝國不會失約。”

作者有話說：

最近高能劇情持續上線中，簡稱「林繼承者安の政治素養覺醒之路」——寫菲爾德這個人物的時候還悄悄哭了一點點嗚嗚，安安也在快速成長中呀——（團寵換地圖倒計時——急死了作者君設的官配某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