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睡美人（中下）

李白有着在長安被城管連追十幾條大街的豐富經驗，面對另一個來勢洶洶的刺客，自然無所畏懼。

他只不過擔心懷裏的小法師受到牽連，才選擇了回避。

而作為被連帶“追殺”的對象，諸葛亮也不慌不忙，風吹起他零散的劉海，他低下頭，順勢抱緊了李白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胸前，只露出羞澀而微紅的耳垂，襯得白皙後頸上的咬痕也更醒目了。

裝得這麽羞澀，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司馬懿心裏牙癢癢，越看越是火大，背後黑氣化作的鐮刀都擴大了幾分，張牙舞爪朝“野男人”撲去。

還好李白更熟悉王宮地形，繞着宮殿轉了幾圈，成功把人甩下。

他随手拽住了路過的小王子，向他借了一套當地的衣服。小王子不明就裏，以為他和哪位貴女一夜風流了，急需處理爛攤子，頓時一言難盡，一臉看渣男的眼神。

“其實……”

“不要說了，你等等！”

小王子硬着頭皮抱來一條華麗的石榴裙，剛敲開門，就看到諸葛亮虛虛攏着李白的鬥篷盤坐在地上，遮不住的長袍下露出半截小腿。

李白還在旁邊圍着轉，獻殷勤地給他喂葡萄。

“……！！！”

小王子看傻了，丢下衣服狼狽逃走。

一番周折後，還是大王子給他們送來了正兒八經的玉城常服。

諸葛亮并不忌諱李白就在旁邊，轉過身去換衣服，坦蕩地露出吻痕斑駁的後背，從蝴蝶骨到凹陷的細腰上，還留着他的指印。

李白只能眼觀鼻鼻觀心，試探着問：“你朋友好像對我們有些誤會，要不要解釋一下？”

諸葛亮卻不以為意，說不用管他。

“他只是脾氣差了點，并不是壞人。”小法師溫溫柔柔地說着，李白聽了卻半信半疑，想想司馬懿那莫名陰森的魔道之力，選擇保留态度。

諸葛亮不太熟悉玉城的打扮，磨蹭了半天終于扣上最後一顆紐扣，指尖拂去肩上的墜飾，這才轉過來。

“昨晚……”

他剛說了個開頭，臉上泛起紅暈，眼眸裏隐隐水光，蕩開微微的漣漪，欲語還休。

空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李白頓時心頭一緊，生怕從他口中聽到“抱歉，是個意外”的臺詞。然而，諸葛亮話鋒一轉，仍然是那副柔柔的語氣，說：“辛苦你了。”

劍客呆了呆，隐隐有了預感，接着又聽他說：“我得離開了。”

諸葛亮輕輕嘆了口氣，顯得有些疲倦。有些話，他雖然沒有說出來，只是眉毛微蹙，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憂愁，已經告訴李白了答案。

他來雲中漠地，是為了尋找失散的天書碎片。

在古國遺址中一無所獲，現在自然将目标轉向了玉城的秘密礦山，勢在必行。

他把這些事情視為自己的使命，好像昨夜的多情只是昙花一現，此時言歸正傳的态度，說是無情也不為過。

李白看得清楚，卻無話可說，心裏沉甸甸的。

早在長安見證方舟的那一夜，他已經發誓不再管這些，現在便無從插足。他沉默許久，最後能說出口的只有一句：“你自己要小心。”

……

沒想到再次遇到諸葛亮，僅僅在一月之後。

小法師和他的同伴彙合後，悄然離開了玉城，再沒了消息。

李白只聽聞大漠深處又有黑風暴來襲，給途徑的商隊帶來不少損失，玉城的軍隊也幾次緊急集合，前往風暴中心，城裏的氣氛十分不同尋常。

他隐約猜測，這些都和天書有關，後來又聽說研究天書的學者遇害，微微捏了把汗，等了又等，仍不見諸葛亮的下落。

李白沒有在沙漠裏停留太久，婉拒了玉城王子的邀請，啓程回到了長安。

頭一天晚上，他去老地方喝酒，習慣性站在屋頂上晃悠，對着月亮發呆的時候，被老熟人狄先生逮了個正着。

治安官心情尚佳，把他從屋頂上招呼下來，并不是為了算舊賬。

他端着酒碗朝李白擡起示意，一飲而盡，之後又指了指斜對面樓頂的橫欄，“有個新來的客人跑到閣樓上喝酒，我怕他喝太多，等會下不來了，你去看看？”

李白：“……”

他進行了一些貓咪爬樹爬得太高不下來，最後靠好心人獲救的胡亂聯想，心想，我看起來就這麽像見義勇為，救貓貓下樹的好心人嗎？

他的确是！

李白本來也閑着沒事做，想着說不定能找個志同道合的酒友喝一晚，便把酒葫蘆往桌上一拍，翻出欄杆淩空一越，就跳到了對面的小閣樓上。

劍客也喝了點酒，但并不影響他的步法，穩穩當當地落下，踩着木質的橫欄，只發出輕輕的吱呀一聲。

閣樓上的客人正倚在桌上對月小酌，聽到動靜，懶懶地擡眼，雙目對上，劍客頓時腳下一滑，差點跌下樓去。

居然是諸葛亮。李白猜他也回到了長安，卻沒料到他會在這裏。

之前在沙漠裏的行裝看習慣了，現在換回稷下的法師袍，少了鬥篷的臃腫，襯得本人更膚白腰細，李白差點沒認出來。

但他到底還是站穩了，慢慢走近。

諸葛亮托着下巴怔怔地望着他，眼裏也都是意外，驀地，唇邊揚起笑意，輕聲道：“來，這裏坐。”

李白往桌上看了一眼，酒樓小二送上來的兩壇桃花釀，現在還剩下一大半。諸葛亮捏着精巧的小酒杯，看來喝得并不多，僅僅是面頰微紅。

他盯着李白看，也不說話。

李白在他身旁席地而坐，從他手裏抽走了酒杯，給自己斟滿一杯。諸葛亮似乎沒什麽力氣，一手撐着桌面，拿着酒杯的手指尖也是軟綿綿的，毫無反抗之力。

“他走了。”諸葛亮喃喃自語，溫柔的月光從他的發絲上流淌而過，他的眼神也同樣柔軟，凝視着李白，那麽專注，好似脈脈含情。

李白心弦一顫，再仔細一聽，才知道他被友人背叛，一路上辛辛苦苦搜集的資料，都随着對方的不告而別同樣消失了。

他不由松了口氣，趕緊低頭喝酒壓驚。

還好還好，差點以為諸葛亮被人騙財又騙色——不是說他笨，但一顆赤子之心，總顯得過于單純，李白真的覺得很有可能——渣男跑路以後悲痛欲絕，才到這種地方借酒消愁。

李白又倒了一杯酒，安慰他說，為那種人難過，不值得不值得。

“那日我觀其面相，”他學着牡丹方士的口吻，一本正經地說着玄乎的臺詞，“一臉狼顧之相，就覺得十分不可靠……”

當時他就有些不妙的預感，可諸葛亮那般信任自己的同伴，或許是因為在與世隔絕的稷下長大，沒見識過人性之惡，他不好說些什麽。

現在看來，李白的直覺還是挺準的。

他籲了口氣，卻并不為此感到得意，反而對諸葛亮産生了一些難以言狀的感情，近乎于憐愛。

想讓他開心，想為他分憂，可話到了嘴邊，卻覺得沒什麽立場。

論親疏關系，李白自知比不上他在稷下朝夕相處的老同學。不，準确來說，他們只是睡了一晚的關系……

那他們到底算什麽？他正胡思亂想着，突然感覺自己袖口被揪住，輕輕扯動。

李白回過神來，諸葛亮似乎已經坐不穩了，身體軟綿綿的，半趴在桌上，頭發蹭着他的手腕，卻還是努力仰頭看他，眼睛裏閃爍着頭頂夜空一般的星晖。

鬼使神差的，李白低下頭去，吻在了他合上的眼睫上，剛要支起身子，又被諸葛亮摟住了脖子，搖晃着倒了下去。

哐當，衣袖翻覆帶動着桌上一片狼藉，卻無人顧得上理會。

李白将将來得及用手肘撐住地面，才沒有直接壓在諸葛亮身上，自上而下望着他的臉，虹膜的藍色與眼尾的紅色打碎了混在一起，明豔動人。他的目光停留在柔軟濕潤的嘴唇上，看着它一張一合，似乎說了些什麽，但他完全沒留意。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李白心想，也無意識地把這話說出了口。

小法師聽到了，抿着唇笑起來，扯着他的衣領湊上來，親了親他的唇角，水汪汪的眼睛眯起來，彎彎的，平添看出了幾分妩媚。

邀請的意味太明顯了，李白覺得自己沒有會錯意，握住了諸葛亮的手，按在地上，俯下身咬着他的腰帶往外解。

這回真的是酒後亂性。

（略）

……

劍客簡單收拾了殘局，抱着諸葛亮躺下時，依然久久不能入睡。

小法師半蜷着趴在他臂彎裏，沉沉睡着，呼吸綿長。

有佳人在懷，本該心滿意足，李白卻不然。他用手墊着後腦，望着窗外的夜幕，對未來産生了些許茫然。

毫無疑問，諸葛亮返回長安，是為了方舟的秘密，被友人背叛，所有的研究前功盡棄，他只剩下這最後一個選擇。

而李白早已和宮城裏的女帝有了約定，如果要幫他，那就得打破誓言……

他并不怕違約，反正那也不是什麽牢不可破的誓言，總有周旋的餘地。但重要的是，一旦他決定插手，那就再不能置身事外，從此踏入這混沌的亂世棋局。

李白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

當然，這時候他還怎麽也沒想到，天亮以後，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這小法師已經帶着他的衣服無影無蹤。

睡了就跑，害他朝思暮想、始終不得開解，簡直天理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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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法師的一些詭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