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睡美人（中）
李白的小動作做得很隐蔽。
或者說，他自以為隐蔽，也不知道是經驗豐富、臉皮夠厚，仗着有鬥篷做遮掩，還是覺得這小法師穿得厚實，摸一下不會被察覺。
諸葛亮卻比他想象得更敏感，睫毛一顫，擡眼時，便對上那雙灼然的綠眼睛。
李白一臉的坦然又關切，低聲問他還冷不冷，摟緊了鬥篷的系帶，又把他的手抓起來握在自己手心裏。
溫熱的吐息擦過臉頰，火光融融，勾勒出年輕劍客英俊又逐漸模糊的眉眼輪廓。無邊的沙漠寂靜無比，安逸得令人困乏，諸葛亮也就當做無知無覺的樣子，又垂下了眼睑。
想睡就睡吧，李白又說。
諸葛亮本不是這麽容易放下戒心的人，但也許是對方那張臉太具備欺騙性，讓人忍不住去相信他，依靠他……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靠着李白的肩膀睡着了。
醒來時，天微微亮，整個世界都在颠簸。
諸葛亮坐起來，對上了毛茸茸的駱駝腦袋，再轉頭一看，李白牽着繩子朝他懶散地揮了揮手。
他們已經離先前休息的小沙丘很遠了。
“醒了？剛才看你睡得沉，但風暴快來了。”
沙漠裏天氣多變，李白一直在留意風向，到了後半夜，看情況不對就趕緊熄了篝火，收拾行裝。
他又說，我們運氣不錯，路上遇到了回城的礦隊。
至于前面那段路，諸葛亮猜，應該是他背着自己走的。
諸葛亮沒說話，回頭望着身後的沙漠，隐隐有些憂慮的樣子，李白安慰道：“最近碰上風季，你們的商隊應該也會往這個方向走，我們先進城，到時候總能遇見的。”
正好，他在城裏有認識的朋友，可以去借個歇腳的地方。
玉城是雲中漠地的一大奇景，諸葛亮先前有所耳聞，但直到身臨其境，才真正感受到這座奇跡之城帶來的震撼感。
來往的商人絡繹不絕，巍峨的城牆閃爍着玉石的光輝，諸葛亮向王城望去，被機關術改造的建築痕跡很明顯，精巧得令人驚嘆。
李白朝他伸出手，扶着他跳下駱駝。
諸葛亮的“謝”字剛到了嘴邊，就被他打斷了，笑嘻嘻地說：“你運氣也很好，遇上了我。”
在沙漠裏迷路、走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諸葛亮很清楚，好奇地看向李白。
“你是玉城人？”
他搖搖頭。
“我以前……”劍客的聲音難得含糊起來，從他輕描淡寫的語氣中，諸葛亮聽得出他試圖掩飾心中情緒的那份努力，“那地方已經被埋啦，應該就在你們來時的路上。”
諸葛亮怔了怔，想起一天之前，他們走過的古國遺址。
雙目對上，李白若有所思。
“你去過了？那裏挺荒涼的吧，不過以前不是那樣的。”
諸葛亮沒有親眼見過王國覆滅前的模樣，但從他懷念的神色中依然能窺見一二。
“也許是因為天書碎片。”他輕聲開口。
“我見過記載，樓蘭資源豐富，但也只是相對沙漠裏的其他城池而言，到底受限于環境，并不值得住在長安城的聖人惦記。也不像玉城，擁有這麽多罕見的玉石……如果說，有什麽會是被他人觊觎，最終讓整個王國遭遇滅頂之災的，也只有天書了。”
諸葛亮看着李白，眼神專注，想要從那張臉上找出些許端倪。
“以前的樓蘭……你應該很熟悉吧？”
如果天書碎片曾經庇護着樓蘭，李白一定知道。
劍客緩緩揚起眉毛，驚訝地呢喃重複了一遍：“天書？”
天書啊……
想到長安城裏的秘密，李白沉默半晌，表情變得複雜，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就算他知道，又有什麽用呢。如果沒有力量去改變，只會讓自己痛苦。所以，只能渾渾噩噩，沒心沒肺地活着。
諸葛亮還想要說些什麽，對方卻只是擺了擺手，表示并不介意，很快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興致勃勃地要帶他去找當地向導。
諸葛亮從有記憶的時候就住在稷下了，一直閉門不出，對外面世界的了解全來自于書本與口口相傳，自覺比不上沙漠裏的旅人那麽見多識廣。
但他還是沒想到，李白的這位朋友居然是玉城的大王子。
西域大漠裏的人文風情和中原大相徑庭，規矩也不太一樣，諸葛亮環顧四周，還想仔細看看街上賣的精巧玩意，就被李白拉走了，附帶一句恐吓：“這些都是騙外地人的，貴得要命，小心把自己搭上了。”
李白輕車熟路，挑着捷徑走，不一會兒工夫就到了王宮。諸葛亮還在觀察陌生環境，李白已經從角落的一堆酒壇子下面精準地拽出了一個人，動作熟練極了，嘴裏喚着“王子殿下”，卻不怎麽客氣。
那人穿着打扮不俗，卻頂着亂糟糟的頭發，醉醺醺的，衣服也淩亂得露出大半的胸膛。
諸葛亮打量着，竟覺得他和李白有幾分神似，幾乎以為是他的哪位親戚，卻又瞥見對方領口下鑲嵌着一顆罕見的寶石。
這個質地，就算是在玉城，也相當貴重，諸葛亮回憶着書上的圖解，好像是王室的……
暃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坐起來，正好看見諸葛亮也在看着自己。
“太白兄，好久不見，”他嘴上和李白打着招呼，眼睛則是盯着年輕法師，歪了歪腦袋，勾起懶洋洋的笑容，“你該不會聽了我弟弟的話，真給我找了一位王妃吧？”
李白：……？
“這人還沒睡醒。”他回頭跟諸葛亮解釋，按住這位王子的腦袋就往酒壇子裏灌。
“唔、救……”
暃掙紮着爬起來，嗆得練練咳嗽，酒液從頭發上往下滴落，脖頸和胸口都是濕漉漉的，頗有些狼狽。
這時他才看清李白的眼神，委委屈屈地：“開個玩笑而已。”
李白一本正經：“你這是性騷擾。”
“這位——”
他正想要介紹諸葛亮，卻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剛開了個頭，就停下了。
而諸葛亮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眼裏有困惑，也有好奇，只是全然沒有自報門戶的意思。李白猜想他因為意外而與同伴走散，現在又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心中多少有些顧忌，不願說也合情合理。
李白頓了頓，随意地以“一位剛認識的朋友”的說辭糊弄過去，暃還在打哈欠，也沒有追問。
“既然有客人來，那得好好歡迎，”他揉了揉眼睛，撥開劉海上的水，“晚上辦個宴會吧？”
“不用了，”李白說着，看了看諸葛亮，才接着問，“我找你，是想問問……關于天書碎片的事情。”
……
他猜得沒錯，暃聽到天書的字眼，總算打起精神來，跟他們透露了一些秘密。
數年前，在樓蘭覆滅的同時，玉城卻在悄然崛起。作為王室一員，年輕的王子隐約有預感，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幫助玉城。
“大将軍最近一直致力于開發礦山，”他胡亂地揉了揉頭發，嘆氣道，“也不知道礦山裏藏着什麽寶貝，值得他那麽看重。”
諸葛亮聽了，若有所思。如果天書碎片流落到了玉城，或者說，是被有心人特意帶到這裏藏起來……
“當然，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暃說着，眉眼間染上些許憂愁，很快抛到腦後，又換上了漫不經心的笑容，擡手攬住他們的肩膀，“好啦，不要想這麽多。難得來了玉城，就好好玩吧，晚上的宴會，你們一定要來。”
西域人熱情奔放，諸葛亮總算見識了。
他端着一盤葡萄穿過走廊，就差點被一群人拽去跳舞。都是年輕英俊的小夥子，圍上來起哄，簡直讓他難以招架，步步敗退，連衣服上的扣子都被扯掉幾顆，拿去當了紀念品。
關鍵時刻，還是李白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踩着飄忽的步法，把諸葛亮從人群裏帶了出去。
“多謝……”諸葛亮驚魂未定，抱緊了那盤葡萄，臉上還有些紅暈，李白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扭開頭。
他站穩後，正要說點什麽，突然發現李白的衣服也被拽得歪歪扭扭，比白天裏多了個口紅印。
“怎麽了？”李白文。
他沒有回答，突然停下腳步，把葡萄放在窗臺上，伸手揪住李白的袖子，踮起腳向前湊近。李白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識往後，背抵在了窗臺欄杆上。
果然，他的衣領，發梢下面都是濃郁的氣息，是玉城出産的香料。
李白盯着近距離之下那張堪稱完美精致的臉，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你……”他試着打開話題，卻覺得嗓子幹澀，摸不透諸葛亮的用意。
幹淨如湖水般的藍眼睛靜靜地望着他，圓潤下垂的眼角顯得專注而又多情，令人怦然心動。
好一會兒，諸葛亮才說：“今晚我們住哪兒？”
太近了，近到李白忍不住想，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
“嗯，暃說房間在那邊——”他定了定神，擡起手，指向走廊的盡頭，“喏，第一間就是你的，我就住隔壁。”
衣物輕微摩擦着，李白用餘光看去，諸葛亮的指尖屈起，在自己袖子上扯出一道凹痕，又松開，反複摩挲的動作仿佛落在他心頭，微微瘙癢。
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捧起了對方的臉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一向風流倜傥的劍客，這時候卻意外得膽小，只碰了一下，淺嘗辄止。
如他想象一般，那雙嘴唇濕潤如軟，正意猶未盡，想細細品位的時候，卻感覺諸葛亮抓緊了自己的袖子，整個人幾乎貼在了他身上，倚着他的胸膛維持平衡。
“你喝了很多酒。”諸葛亮平靜地陳述着。
确實喝了不少，人家大王子珍藏的美酒，怎麽舍得推辭？李白應着，摟住他的腰，手指扣得緊緊的，貼着他的腰帶邊沿，一點點摸過去。
朦胧間，聽到一聲輕笑。
“吃葡萄嗎？”
再回過神來，李白已經把人拉回了自己的房間，酒意上頭，打量着小法師，越看越覺得哪裏都順眼，就是那件軟甲太結實，讓人琢磨着怎麽把它拆卸下來。
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對方推到了床上，坐都坐不穩，半躺在枕頭上，勉強撐起上半身。
小法師雙腿岔開坐在他腰上，口中含着一顆葡萄，細嚼慢咽，居高臨下顯得頗有氣勢，但他的身體卻很柔軟，腰肢是軟的，壓在李白腿上的大腿內側也是軟的，摸上去，就像那顆葡萄一樣，被咬破後汁水淋漓，露出晶瑩剔透的果肉。
叫人實在眼饞得很。
發展到這一步，水到渠成，怎麽能怪他呢？就算是一ye情，那也是有人蓄謀已久的。李白對自己說，借着酒勁發揮，心安理得摘下了這顆葡萄。
（略）
劍客順勢把他抱在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一覺到天亮。
……陽光暖融融的，卻平白插入幾道涼飕飕、陰森森的殺氣。
李白睜開了眼睛，迎面而來就是黑影化作的利刃。他偏頭躲開了兩三下攻擊，低頭一看，諸葛亮裹着自己的鬥篷坐在地上，露出大半的肩膀，裏面自然不着寸縷。
李白不敢多看，多看一眼，血氣又翻湧起來，帶起前一夜滾燙熱辣的回憶。
至于這位怒氣沖沖找上門來的朋友，大概就是諸葛亮一同西行的友人了。
明明是自己救了諸葛亮，李白不知道他哪來的殺意，當機立斷，先帶諸葛亮回避三舍，等對方冷靜下來再說。
“——諸葛亮！”他聽到那人的咆哮，不愧是稷下莊周賢者教出來的學生，魔道之力果然驚人，空氣中都是他醞釀的殺氣，張揚的大鐮刀如影随形。
“老子把樓蘭遺址翻了一遍還以為要給你收屍了，你居然在、這、裏——泡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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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慣例省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