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下表白(上)
卓世清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那習慣緊繃着的臉不自覺的松弛下來。胡侃侃也懂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她沖他妩媚一笑,起身離開,至于對方是不是感到妩媚這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她到樓上時,卓姍姍正倚攔賞月。她似有無限心事,時不時的長籲短嘆。胡侃侃故意忽視她,熟視無睹的從她身旁走開。
卓姍姍輕輕開口道:“俗話說,寧劫千江水,不動道人心。大師兄雖不是道士,可兩者情形相仿,我爹當年是因為意外才廢了一身功力,我娘至死都心懷愧疚。而你……”
卓姍姍說得情真意切,責怪得理直氣壯:“侃侃,你怎能因為自己方便就将大師兄置于危險之地,我相信,即便你不這樣,以他的為人也會護着你的。”
胡侃侃聽得心頭冒火,這個女人天生就是來挑撥離間的。
胡侃侃豈會讓她得逞,她壓住火氣,笑道:“我早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前就對他垂涎三尺了,你怎麽能說我是因為方便才假裝喜歡他?難道在你的眼裏,他就那麽不值得女人動心嗎?至于你說的卓掌門是因為你娘廢去武功的,誰知道是下毒廢的還是怎麽廢的,誰知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卓姍姍的身形微微一顫,綠暗在旁清聲喝道:“放肆,卓主主早已将小姐的身世查得明明白白,你這麽說是何居心?”
胡侃侃悠然一笑:“我知道你的身世毫無疑點,但就是因為沒有疑點才是最大的疑點。”
卓姍姍氣得身形直打顫,她指着胡侃侃泫然若泣道:“我不氣我針對我,但你不該懷疑我的身世,你讓我的母親情何以堪?”
“小姐小姐,你怎麽樣,大夫說過,你不能動氣的!”綠暗焦急地大喊。
胡侃侃暗罵,這劇本還是成套的。她才不信卓姍姍會有病。
她也跟着假裝着急起來:“來來,我懂點醫術,幫你看看。”
卓姍姍哪能讓她近身,突然,她像看到救星似的,有氣無力而又帶着無限委屈地喊道:“大師兄……”
月光下果然立着一個人,正是卓正清。
他輕輕一縱,便上了二樓,開口問道:“怎麽回事?”
卓姍姍強顏歡笑道:“沒事,我、我跟侃侃鬧着玩呢,大師兄快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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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侃侃知道習武之人的聽力極好,卓世清應該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兩人有一個裝白蓮就行了,她就保持自我特色吧,她言簡意赅地說道:“我不像姍姍姑娘那麽大方隐忍,我有一說一:她說我接近你是為了自己方便,我覺得她來蒼龍嶺是別有用心。我們倆誰也說服不了誰,所以呢,最終解釋權在你,你怎麽看?”
卓世清:“……你們為什麽不能好好相處呢?”這完全是避重就輕,等于什麽話也沒說。
卓姍姍很是大度地接道:“我知道侃侃是無心之言,大師兄你就別計較了,她畢竟是貴客。”這“貴客”二字似一記軟拳打在胡侃侃心上。
胡侃侃心裏突然一陣發堵,再不想争執了,她呵呵一笑:“對,我是客人,你們這些主人繼續聊吧,我回客房了。”說罷,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卓世清看着她那故意挺得直直的身影,心頭極快地劃過一絲酸痛。
桌姍姍怯怯地看着卓世清:“大師兄,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卓世清微微一嘆,搖搖頭,端詳了她一陣什麽也沒說,心事重重地離開了。那兩個問題同時在他的腦海裏盤旋:卓姍姍的身世真的那麽确定嗎?他不得不承認侃侃的話有一定道理,沒有疑點确實是很大的疑點。還有胡侃侃對自己的感情,他不能說她是為了自己方便,也不能說她沒有真心,只是……
一連幾天,胡侃侃極少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裏,甚至再沒去找過卓世清。這讓人們多少有些不習慣,就連卓世清自己也是。
卓世清忍了兩天最後還是開口詢問:“她這是怎麽了?”
這時管理夥房的王二胖接道:“大師兄,我估摸是出大問題了,她這麽愛吃的人竟然兩天不來吃飯能不是大事嗎?”
卓世清眉頭緊皺,一言不發。他看向卓姍姍,卓姍姍一臉慚愧地小聲道:“我也想去看她,可是她的門口挂了一個‘女人免進'的牌子。”
卓世清霍地起身,大步朝木樓走去。
胡侃侃房間的門上果然挂着“女人免進”的牌子,他剛要伸手敲門,只見門縫裏露出一根細細的竹簽,将木牌輕輕一翻,上面寫道:世清請進。
卓世清:“……”
他杵在屋外,隔門詢問:“你這是怎麽了?”他不自覺地吸吸鼻子,屋內傳來一陣陣可疑的肉香。這是……
門“吱嘎”一聲開了,胡侃侃臉色紅潤,唇邊還泛着隐約的油光。
屋中中央放着方形的鐵盒,上面用竹簽串着肉。卓世清的臉都黑了,他以為她生氣絕食,她卻在這裏大快朵頤。
胡侃侃一點也不心虛慚愧,她振振有詞地說道:“最近心情不好,無以解憂,唯有烤肉。”
卓世清靜靜地看着她,問道:“你說的少食是在指夥房少吃?”
胡侃侃揪了揪頭發:“呃……他們的手藝太單一。”
卓世清繼續不動聲色的發問:“那麽難寐呢?”
“這個你不用懷疑,我真的是難寐,所以只能夜觀天象,有時也觀觀你。”胡侃侃才不告訴她,自己當夜貓子當習慣了。
胡侃侃嘴裏為自己辯解着,手裏已經拿了幾根肉串殷勤地遞給他。卓世清毫不客氣地吃掉了。
卓世清起身要離開時,胡侃侃又遞給一只黑色手套,卓世清搖搖頭拒絕了,理由是他根本不需要這個。胡侃侃掩飾住失望,悵然收回,“那我送回需要的人吧。”這招百試百靈,卓世清果然拿走了。
走到門口,卓世清對胡侃侃解釋道:“卓姍姍身上不但有師父的遺物,還有他的親筆書信,雖然殘缺不全潦草難辯,可确是師父親筆無疑。十八年已過,物是人非,很多證據證人均已堙沒,所以我認定她就是我們的小師妹,如果我再三懷疑,就是對師母的不敬。”胡侃侃的心裏像壓了一塊石頭似的,她勉強笑笑:“也許是我多疑了。”她真後悔自己那晚嘴快,在自己沒有找到真正的證據之前不該打草驚蛇的,現在後悔為時已晚。只希望自己以後能多長個心眼。
卓世清來後,胡侃侃也就不好意思再“絕食”了。她又像往常一樣在嶺中到處亂逛。她對待卓姍姍也不像以前那樣如臨大敵了,顯得溫和客氣,仿佛之前的那場争執沒發生過似的。但卓姍姍對胡侃侃的防備卻比以前更嚴了。兩人表面上相安無事,就這麽了過了半個多月。葉天秋發出邀請,讓胡侃侃去天衣門暫住。卓世清跟葉天秋商量過,胡侃侃的資質雖然不錯,但已經過了習武的最佳年齡,所以她現在只能學些防身和跑路的功夫,而蒼龍嶺的功夫以剛勁有力見長,不适合女子修煉。所以她到天衣門是最佳選擇。胡侃侃是個随遇而安的性子,到哪裏都可以。不過,她想着臨走前先趁熱打鐵,跟卓世清再近一步。
她從嶺中弟子們口中得知這月的二十七是卓世清的生辰,便決定給他一個驚喜,讓他感動一把。胡侃侃雖然不便出門,可是只要有錢,買東西還是會有人代勞的。她花了一天時間,在王二胖等吃貨的幫助下,準備了一桌酒菜。我
這王二胖已經被胡侃侃收買了,他有時甚至會幫她出點主意,雖然都是些馊主意,但聊勝于無嘛。
胡侃侃選擇的地點是夥房後面的菜園,至于花園什麽,蒼龍嶺全是一幫粗糙漢子沒誰會在意這個。論景致,自然是胡侃侃的木樓最好,但那裏有卓姍姍。所以她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這個幽靜的地方。
是夜,一輪圓月挂在深藍的夜空,涼風送爽,風中花香陣陣。胡侃侃坐在石桌旁,靜待卓世清。
話說卓世清接到胡侃侃那不倫不類的邀請函時,既想氣又想笑。上面寫道:略備薄酒,靜侯君來。如不赴約,通宵達旦。
半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沒動。他看看窗外,夜色越來越深了。卓世清遲疑良久,終于決定去看看,——他要勸她回來。
卓世清一來,胡侃侃立即興高采烈地迎上前說道:“世清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不會忘了吧?”
卓世清一怔,他還真是忘了,不過,他們的生辰過不過都一樣。
他低聲說道:“嶺中弟子都不過生辰,因為都不準。”胡侃侃這才知道他們的生辰都是按師父撿到他們的那一天算的。
胡侃侃出聲安慰他:“沒關系的,我也跟你差不多。”
卓世清生怕自己被他蠱惑似的,急忙收起心思,肅着臉說道:“我再次重申一遍,我修煉的功
法不允許我接受你。”
胡侃侃今晚是有備而來,她落落大方地虛心求教:“你給我說說,古往今來,武功真正能到達颠峰的高手有多少是練童子功的?”
卓世清頓時啞然。
胡侃侃展顏一笑,再接再厲:“我聽人說過,老光棍心裏多多少少總有點毛病,心裏有毛病的人武功就一定不能到達巅峰。”
卓世清像是受到了挑戰,冷聲追問:“誰說的?”
“呃……大概是古龍吧。”
“古龍是誰?是不是越古派古鳳的兄弟?”
“撲哧。”胡侃侃登時笑場。
經過胡侃侃好一番勸說,卓世清才停止了追問,胡侃侃趁空總結道:“他這話不一定全對,可也是有一定的道理。這世上真正的學問都是符合人道和天性的,武學也是,你看那些用歪門邪道修煉武功的人雖然可能一時會領先別人,可最後的結局無一不是自我毀滅。”
卓世清咬牙說道:“我們師門的武功絕非邪門歪道!”
胡侃侃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打個比方嘛。我是想證明武學要與天地萬物相和而非相悖。”
卓世清若有所思,默然不語。
胡侃侃再次向他靠近些,小鳥依人一般的依偎着他,用頗有暗示意味的口吻說道:“我好冷。”
卓世清的身子輕顫,猶豫着要不要抽身,只聽胡侃侃用惆悵傷感的口吻說道:“我是因為孤單才冷。你也孤我也孤,我們兩個湊成一雙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