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3 醫院 是吳燦榮的外孫打來的

經過一個晚上的搶救，吳燦榮終于脫離了危險，轉到了普通病房去。

話說來醫院的時候，老人家還穿着上臺表演用的大褂，陸熙年便幫外公更換了病服。

剛脫下外公的大褂，陸熙年就想起來：他對這件大褂有印象，外公上春晚的時候穿過一次，那會兒外公才五十出頭。現在，外公的頭發花白，瘦弱的身體根本撐不起這件大褂，他看了不禁眼中一酸。

吳燦榮也發現這大褂不合身，道：“我是穿不上這大褂了。你把領口改一改，送給小胡他們穿吧，不能浪費了這麽好的料子。”

陸熙年嘆了一口氣，外公躺在床上想的也都是徒弟，于是道：“外公，你先養好自己的身體再說。胡師哥他們還年輕，将來要想在相聲圈中立足，還要靠你給他們罩着。”

吳燦榮搖了搖頭，只有面對外孫的時候，他才能說說心底話——

“我心裏很明白，自己的徒弟都是不錯的料子。小胡的貫口好，小陳是抖包袱好，小黎唱太平歌詞是一把好手。”

“但現在的相聲大局面不行了，好好的說學逗唱，底下的觀衆們都不買賬，只愛聽什麽網絡口水歌。”

“小胡他們幾個拜我為師，跟了我風風雨雨十幾年學藝，我這把老骨頭卻沒能捧起他們來，真是妄為人師。”

說到這裏，吳燦榮心酸不已。他有些絕望道：“我知道，傳統戲曲這一行是沒有出路的。豫劇越劇現在都進了非遺館，将來都沒人唱了。你選擇跨行當個主持人，我也能理解，只是老祖宗的活兒沒了繼承人!”

陸熙年不禁安慰道：“外公，也不是所有觀衆都把相聲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您看，今晚的觀衆都是沖着聽您的相聲來的，說明相聲還有一定的市場。”

“但我已經老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還能在臺上翻出個天來？”說到這裏，老人家忽然想到了臺上的林家母子兩，他們可真正是把地獄般的場面翻了過來。

當時場子熱了，響了，大家都在鼓掌稱好。

他仿佛看到眼前閃過了一絲希望，雖然這一絲希望也很渺茫，可他必須試試看。

于是拉過了外孫的手，殷殷切切囑咐道：“林家母子對我有恩，好孩子，你不是在媒體界有很多人脈嗎？幫外公拉他們一把，讓他們也上大熒幕去說相聲！”

“好。”陸熙年答應了下來。

他昨晚看了現場的錄像，也有這個心思拉林橋一把。

離開了外公的病房，陸熙年去了隔壁的休息室。他亦是一晚沒睡。差一點點，外公和他的徒弟們都要跌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點了一支煙，沉默思忖了一會兒，仔細回憶了下北展當時的狀況，覺得有些不對勁。

明明宣傳說的是相聲劇，為何會被觀衆誤解成相聲？難道是宣傳口出了問題，還是說……有人故意不讓外公辦好相聲劇？

想到這裏，他打開了幾個售賣票務的網站，掃了幾眼，就發現了兩個重大問題：

①宣傳海報上用的是外公穿大褂的照片當做噱頭。那還是外公上春晚的裝扮。

②宣傳語是：闊別春晚二十年，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吳燦榮重返舞臺。

海報做成了這樣，難怪會被誤解成說相聲。

陸熙年的臉上不自覺浮現出幾絲冷笑，他大概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先撥通了一個電話，吩咐道：“替我仔細查一查：北展票務的銷售去向。尤其是前排的觀衆。”

他再打了一個電話，給外公的大徒弟胡宇航：“航哥，幫我問一件事：是誰負責做的宣傳海報。”

胡宇航聽不明白他的意思，“陸師弟，是宣傳海報出了什麽問題嗎？”

“我看不光是海報出了問題。”陸熙年十分冷靜道：“是有人在胳膊肘往外面使。”

外公這次跌了這麽大的跟頭，辛苦半年的心血化為灰燼不說，老人家的命都差點丢在了舞臺上……

他豈能輕輕放過那些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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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從北展回來後，林橋便癱瘓在床上，連續睡了一天一夜。

她真的太累了，救場真的是跑馬拉松一樣的體力活，站兩個小時，動兩個小時的腦子，還有嗓子……下來都說不出話來了。

等到醒來以後，林國棟知道女兒爬不起來，便遞給她一塊面包和一瓶牛奶，林橋補充了點營養，繼續和被子相親相愛。

只聽爸爸道：“北展那天晚上的事情傳了出去。都上了微博的熱搜頭條……”

林橋倒是滿不在乎道：“爸，微博的頭條一天能更換20多個，一年就是有6000多個頭條，上個頭條也沒什麽的，大家很快就會忘記這一次演出事故。”

她不會把這種刷熱度的微博指數，當做真實的商業含量來看待。這就是娛樂圈和文藝圈的區別，他們學藝的人，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含金量，而不是緋聞抄熱度。

“總之……你睡吧。”

林國棟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只能安慰女兒好好休息。

其實微博上的熱搜有三條。

第一條是：吳燦榮道歉。那天吳燦榮走之前跟觀衆致了謝，說是自己的心髒不好，必須提前離場，對不起各位衣食父母了。讓弟子代勞剩下來的演出。

大多數的觀衆都表示了理解，畢竟林家母子的活兒那麽好，他們覺得值得票價。

第二條是：林家母子相聲。沒錯，就是關于他們兩人的演出。

這條熱搜緊随在吳燦榮的關鍵詞後面，他們相關的采訪視頻和演出視頻都被翻了出來，引起了不小的話題度。

有人說林家母子的相聲不在節目單上，是主辦方不按規矩辦事，要罰才是。

也有人說不管節目單如何，林家母子的相聲就值得幾千元的票價，讓觀衆們開心才是硬道理。

第三條是：陸熙年背吳燦榮去醫院。這是演出當晚，有人在醫院裏拍到了著名主持人陸熙年背着吳燦榮進了搶救室。

因為陸熙年平時比較低調，不愛談自己的出身來歷。直到現在，許多人才知道星光的主持一哥陸熙年，居然是吳燦榮的親外孫。

當然，外面的這幾天的熱鬧，都和睡大覺的林橋沒有關系。

林橋躺屍幽會周公期間，她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都是林國棟來接的，用“媽媽在睡覺”擋了回去。

直到林橋清醒起床以後，林國棟才跟女兒詳細談了談這件事，老同志也是個人精，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我覺得，這次北展的宣傳海報有大問題。不知道吳老的團隊出了什麽差錯，用的是他上春晚的海報，結果許多觀衆都誤會了演出類型。”

“吳老自己沒發現嗎？！”林橋吃了一驚。

“吳老哪裏顧得着這些小細節？他肯定是安排徒弟去做的，誰做的……就有點意思了。”說着，林國棟嘆了一口氣，這是有人欺負吳燦榮是個七十歲的老人呢。

某些人看老爺子活不了幾個年頭了，故意給某些團體遞投名狀。看看那些網絡噴子的罵戰，就知道吳燦榮面臨着怎樣的困境。

林橋仔細想了想，也覺得心驚起來：吳老爺子可能是被自己人陰了一把。

林國棟盤着小腿坐了下來，“自古啊，這相聲撂地擺攤，就怕別人和自己分一杯羹。都恨不得同行死光了才好，你也別覺得驚訝，我們這個圈子沒娛樂圈那樣物質橫流，但人性更加複雜。所以才要用師徒父子的名分去約束一些人的行為。”

林橋點了點頭，“肯定也有好人存在的，吳老杜老都不錯。”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林國棟看了看，便道：“是吳燦榮的外孫打來的。”

林橋吃了一驚：“陸先生？！”

“這小子打來好幾次了，你都在睡覺。”林國棟根本沒把這人放在心上。

林橋連忙接了電話，陸熙年先感謝了她幾句，再問道：“林小姐，周末晚上七點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他一周到頭都有節目要上，只有周末晚上，他才能随意支配自己的時間。

對他而言，這頓飯的意義只在于：看看林橋這個人的人品如何，值不值得去推紅。

他是選秀節目主持人，看過太多的普通人一夕之間變成家喻戶曉的大明星，然後迷失了自我。

有些人不成名的時候，只是個芸芸衆生而已。只有成名之後，才能見人性中的真章。

有急于撇清舊時戀人的、有全盤否定成名前的自己的、有故意疏遠親戚父母的。更有甚者，陷害曾經幫助過自己的朋友。只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最“落魄”的一面。

久而久之，他知道什麽樣的人才适合娛樂圈，什麽樣的人進來就等同于毀滅。

平心而論，他對林橋的印象十分不錯。

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眼中的林橋，只是一個帶着孩子來聽戲的母親。那溫馨的一幕，讓他回憶起了自己的童年——他的母親也是一名戲曲大師，也常常帶着自己去書房聽戲，林橋身上有她的影子。

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在她身上花心思。

如果林橋的個人素質過關的話，他才會想方設法幫她做營銷和推廣。

否則的話，把一個不适合娛樂圈的美貌女人推到大衆平臺上，那不是幫助她，而是害她深陷在欲望的游戲裏，最終淪陷為某些人的玩物。

他不想發生那樣的事，所以才想要全方面地考察她。

否則的話，寧可違背外公的話，他也不會讓林橋改變現在的狀态。

這即是他陸熙年自己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