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做事前，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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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管所的禁閉室全部是單人間的，不過這個單人間也只夠放一張一米寬一米八長的床和一個蹲廁，一般禁閉的時候除了生理需求外，是不準洗澡，不準外出的。

甚至于值班的人也不準和裏面的人交流。

毒蛇就這麽屈膝坐在床上，這逼仄的空間沒給他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一點都不像大白天的時候那個暴躁兇殘的少年人。

“你怎麽又進來了。”值班的警官靠着欄杆，無奈的出聲。雖然有規定說值班的人不能和關禁閉的人交流，但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毒蛇并沒有理會外面的人，他銳利的眼眸微微眯着，心裏似乎有千言萬語，可是他不說。驟然間，好像有什麽東西向他砸過來，反射性的接住，毒蛇見是一瓶跌打藥酒，目光閃了閃的擡起頭，看向今天值班的人。

那人只是擺擺手，然後就不說話了。而毒蛇看了看手上的藥酒，看是要把它看出花來，看了半響，才打開了瓶蓋，撸起衣服開始給自己擦藥酒，明明看起來就很用力揉搓自己身上的淤傷，可是他一點都沒吭聲，甚至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他就這麽沉默着。

他一直都這麽沉默着。

藥酒味道彌漫了整個禁閉室，值班的警官勾起了嘴角，哼起了歌，一副自在的模樣。

醫務室裏，沈千鶴站在毛子面前，輕笑的問出：“你認識毒蛇？”的時候，毛子眼瞳擴大了一圈，但是表情并沒有變化。

“你胡說什麽，我才不認識他呢，他的事情我也是聽這裏的人說的啊！”毛子抹掉了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然後也站起來。總覺得沈千鶴站着看他的時候讓他沒有什麽底氣。

“……”沈千鶴歪了歪頭，然後覺得臉上表情讓他傷口感到疼，便恢複了面無表情，“你說不認識，就不認識吧。”

沈千鶴的反應倒是讓毛子噎了一下，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沈千鶴率先走出了醫務室，然後回過頭看着沒有跟上的毛子，開口道：“跟我去圖書館。”

下午難得因為受傷不用做前半段時間的手工，毛子也因為和這件事有關陪他放了個小假，沈千鶴便決定帶毛子去圖書館，履行之前說的帶毛子一起讀書的話。

“啊？哦！”毛子屁颠屁颠的跟上了沈千鶴，然後走路的時候悄悄的看了看沈千鶴的表情，見他不準備繼續剛才的話題後才隐晦的松了一口氣，連之前準備說的一大段話都不說了。

一直在用餘光觀察毛子的沈千鶴在心裏心嘆，毛豆真是聰慧的孩子，就是太年輕了。

不過只是走了一段路，毛子就像沒事人一樣又開始叽叽喳喳起來：“千鶴，你剛才說你是殺人進來的，你為什麽殺人啊。你看起來那麽友善，怎麽都不像那種沖動的人啊。你是不是有什麽隐情啊……”

毛子每個問題都在刺着沈千鶴，沈千鶴随着他的問題想到了這個世界的記憶，然後開始覺得毛子好吵，他雖然決定不再逃避，可是他現在還沒有辦法完全直視這段過去，更別提回答對方了。

“我相信千鶴你一定是……”在毛子絮絮叨叨沒想要答案的時候，沈千鶴霎時間将毛子推到牆上，雙手覆蓋住了毛子的脖子，臉緊緊地靠近他，鼻息交錯。

“對，就像現在這樣……我雙手用力，将一個女孩勒死了，她死的時候雙眼凸出，舌頭外露，青筋暴起。

——你知道嗎……死人，是很醜陋的。”

沈千鶴的手很冰涼，手掌心包裹住毛子的脖子，讓毛子不禁起了雞皮疙瘩，毛子分明能看到沈千鶴眼底濃濃的灰暗，明明什麽都沒有，卻陰森得讓他抖了抖……

“噗嗤——”沈千鶴又笑了，“哈哈哈哈，傻瓜，你不會當真了吧。”

毛子傻傻的看着眼前陰晴不定的沈千鶴，已經開始分不清沈千鶴是在警告他，還是在跟他開玩笑了。

沈千鶴也不管毛子心裏在想什麽，擡手蹂躏了一下毛子的圓腦袋，然後拉着他去圖書館了。

少管所的圖書館很小，不過也有一個教室那麽大，書架也堆的很緊湊，書籍并不少。然而比起看書，大多數少年人在有空閑的時候都會選擇去操場進行打籃球和其他運動項目。

沈千鶴走了一圈之後，給毛子拿了一本薄薄的書。

毛子傻乎乎的接過後，赫然看到了書名：《弟子規》。

翻開後，裏面還标注了拼音以及解釋。

“這兩個星期，你就看這本好了，然後背下來。”沈千鶴見毛子接過書的時候，帶着涼意的手往上貼着毛子的手背，這溫度讓毛子莫名想起了剛才在走廊上沈千鶴似是而非的玩笑話，“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每天背，一定可以倒背如流的。”

毛子不知道為什麽沈千鶴要讓他背《弟子規》，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如果我笨，兩個星期還背不出來怎麽辦。”毛子看沈千鶴已經拿了本厚厚的書在看了，蹭了過去有點猶疑。

“那就繼續背，不背完就別離開這裏了。”沈千鶴現在看書很快，主要是他現在看的是小說。而他翻一頁後說了這句漫不經心的話讓毛子瞪大了眼睛，雖然不知道沈千鶴為什麽這麽說，但是毛子心裏竟覺得沈千鶴真的可以在他刑滿釋放的時候，讓他出不去。

這時候的沈千鶴在毛子震驚的時候又擡頭了，“開玩笑的，我又沒這麽大權力，《弟子規》一共360句,有1080字。一句也就三個字，你一天背二十六句，連一百字都不到，一定可以背完的。毛子，你應該知道的，你很聰明。”

雖然沈千鶴又說了他是開玩笑的，但是毛子就不敢不信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沈千鶴所說的“你很聰明”意有所指。

沈千鶴柔和了目光，拉着還傻站着的毛子坐到了他旁邊，像是長輩一樣拍了拍毛子的肩膀，“知道嗎毛子，我會幫助你的，所以兩個星期你出去後，我希望你別再回來這裏了，即使将來成年了，我也不希望你重新進入監獄，要做到這一點，我希望你明白，以後做事之前，要先學會做人。《弟子規》雖然不是适合所有人，但是他可以讓你明白點什麽。”

毛子從沈千鶴嘴裏聽出了真誠，眼底開始帶着掙紮。

他好像想說什麽，但是又忍住了。

而沈千鶴假裝沒看到毛子情緒上的波動，“現在立刻背誦總敘，一共八句，五分鐘後我來檢查。”

“诶诶？五分鐘！！！千鶴你不能這麽嚴厲啊！”

“你還有四分鐘五十二秒。”

“啊啊啊，我背我背，別倒數啊！！！”

“四分鐘四十九。”

“弟、弟子規，聖人訓、訓，首孝弟……”

毛子一緊張之下忘記了剛才心中的為難，開始磕磕碰碰的背誦了起來，可見以前也讀過書，只是因為家庭原因才停止了學習。

明明義務教育已經這麽多年了，卻還是有孩子沒有接受到這個權利和義務。

後天就是探視的日子了，沈千鶴看着面帶認真的毛子，決定不通知其他人，就找找柯警官吧，希望柯警官願意過來。

那個人比較兇，應該能幫到毛子。

如果柯木勳知道沈千鶴心裏對他的評價，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