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探視室的一段對話。】
※
探視的日子,是每個月都定在不同的星期的,所以當這個日子到來之前,管理會讓他們打電話,打給他們想看到的人過來探視。
毛子因為根本就沒有想看的人,所以幹脆放棄了,加上他很快就要離開這裏,因此對這件事情一點都無所謂。其他孩子紛紛叫了父母,就只有而沈千鶴叫來了柯木勳。
對,他沒有通知父母,也沒有通知朋友,就通知了抓他進來的柯警官同志。
“我很意外你要找我。”因為沈千鶴沒有柯木勳的電話,所以他是一個管理一個管理去問的,至于所長,他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少管所裏,所以沈千鶴沒有第一時間找上。
“嗯……你對這裏的少年熟悉嗎?”沈千鶴不叫父母過來,大概也是看了這個世界的記憶之後對父母有點疙瘩了吧,他暫時不想看到父母愧疚的面容,而且他确實是找柯木勳有事。
“這裏有一部分是我抓進來的,你說呢?”柯木勳也沒想到沈千鶴會想要了解這個,他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有點疑惑沈千鶴到底要幹什麽。
“你認識這裏一個叫做毛豆,還有傅社的人嗎?”沈千鶴也不打關子,直接就開門見山了。
探視室的陽光很充足,少管所也沒有那些玻璃阻隔,探視者可以和少年犯直接面對面交談,所以即使沈千鶴的臉帶着點點傷痕,但是從這個角度看,柯木勳還是能發現沈千鶴的眼睛清澈如斯,并沒有多餘的負面情緒幹擾。
想來雖然他遇到的事情對他多多少少有點影響,但是這孩子骨子裏還是帶着一股柔軟的氣息的。
“我認識,毛豆那孩子今年剛過十四後,經常從福利院逃出去,總是為了進來這裏而幹點小偷小摸的事情,問題兒童一個。而傅社那家夥有點傻,經常被毛豆耍。”柯木勳有點憂愁的回答,他厭惡殺人犯,也厭惡不把自己的罪行當做罪孽的人,可是他也拿這些介于善良和邪惡中間的孩子沒有辦法。
沈千鶴有點懵,柯木勳說的和他從毛豆嘴裏的可不一樣了。
“為什麽毛豆要從福利院逃出去?”
“大概是……不想上學?”柯木勳為難的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這一方面不是我管的。”
“……”沈千鶴沉默了一下,繼續問着:“那傅社呢?聽說他殺人了?”
“那孩子啊……”柯木勳一邊牙狠狠一邊苦惱,“他确實殺人了,就在去年,當時我們以為他腦子有病,畢竟只有狂躁症之類的人才會突然襲擊路上不小心碰到他的人吧,可是檢查結果出來他是正常的,然後将人打死的原因他也不說,嘴巴閉得緊緊的,我們至今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麽隐情,不過他因為殺人還不悔改,大概會被關到十年後才出去吧。如果不是因為他未成年,絕對挨槍子!哼!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離譜!”
沈千鶴聽完後有點發愣,不知道為什麽那個熱情而話多的少年要騙他。
“說傅社傻,經常被毛豆耍是什麽意思?”沈千鶴繼續問道。
“傅社是去年進來的,殺了人他也沒跑,就這麽讓我們抓住了,然後來到少管所也是一句話都不說,動作也很少。毛豆今年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他們兩人可好了,不說話的傅社也偶爾會和毛豆說幾句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從那開始傅社就多了個毒蛇的綽號,在所裏也開始稱老大,因為總違反規定就經常被抓去關禁閉。毛豆斷斷續續來了幾次,他一來傅社就多多少少得被關一兩次。”
柯木勳搖搖頭,“如果這樣還不知道是毛豆搞的鬼,那就奇怪了,可是每次傅社都不說什麽,我們也拿他沒辦法。”
沈千鶴聽完低着頭,無意識的開始玩着手指頭,柯木勳說的和他了解的完全是兩回事,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要從何下手。
“他們兩人在進來前認識?”
“他們是老鄉。”柯木勳頓了頓後問:“你怎麽這麽關注他們?是不是因為你和你臉上受的傷有關?”
沈千鶴就如實的說了他是怎麽被傅社盯上,然後打完架傅社是怎麽被拉去關禁閉的事情。
沈千鶴突然想到,他是不是也是被毛豆耍到的其中一人?
被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孩子耍嗎……
果然毛子很聰明啊。
可是他為什麽這樣做?
“千鶴。”柯木勳叫了沈千鶴的名字,讓在思緒中的沈千鶴眨了眨眼,擡眼看向他,“你在這裏感覺如何?除了遇到這兩個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家夥外,有沒有其他讓你為難的事情?”
柯木勳聽這裏的人說這兩個不知道是反目成仇還是有毛病的少年不少次,本來已經見怪不怪了。見沈千鶴那麽倒黴遇上這事後,有點擔心沈千鶴會不會心裏難過。畢竟從沈千鶴的語氣上來說,他真的把毛豆當朋友的。
這個少管所沒有傳說中那麽多內部暴力事件,裏面的管理者都是人品好,愛孩子的,除了個別需要嚴厲教育之外的,他們并不會做多餘的管教事情,只會讓孩子們習慣“規矩”,習慣“紀律”,從而改正錯誤。每周也都有開辦活動,以及心理輔導。
因此孩子的狀态好壞都是掌控在一定範圍之內的,每晚分段時間也有查寝,所以若說以前可能還有宿舍內的欺負事件,但是現在已經基本上沒有了。
至于學習這件事情,還真是得孩子們自願。畢竟他們的資金和人力都有限,當然他們也有宣揚學習的好處,只是聽不聽是孩子們的事情了。
現在少管所裏最讓管理頭疼的就是傅社了,至于毛豆,他們暫定這個孩子只是有多動症,偏愛惡作劇,畢竟他們的心理輔導師也沒問出什麽其他的事情。
而新來的沈千鶴,也讓他們多了一個擔心的對象。
沈千鶴的經歷在這裏算是比較獨特的了,畢竟這種手把手被人帶着犯罪的事情還是比較典型,他們已經遇到過很多把自己逼瘋,或者因為悲慘的記憶而讓自己誕生反社會人格的人了。
況且上頭也有人花錢讓他們多注意一下沈千鶴的心理狀态,能夠得到資金讓少管所辦的越好,不過是在基礎的情況之下再多一份心理報告而已,并不是什麽難事。
“我在這裏挺好的。”沈千鶴沒多說,“柯警官,我可以讓你幫我一個忙嗎?”
“你講。”
“我希望毛豆出去後,你看着他點,他不願意去學校你就對他兇一點,偶爾給點體罰也沒問題。或許找個人,經常督促他背書。”
柯木勳顯然沒想到沈千鶴的請求竟然是這樣子的。“為什麽?你和他認識才不久,就為了他來讓我幫忙?”
沈千鶴有點不好意思,他是知道柯木勳平時很忙的,而毛子之所以經常逃出福利院,可能也是因為沒有一個能嚴厲對待他的人能壓住他。結合柯木勳的話,他知道毛子很聰明,甚至于狡猾了,“如果柯警官覺得為難就算了。“
沈千鶴想,如果柯木勳不管的話,那麽他就在毛子走前,為他留下點“深刻的印象”好了。如果這兩個星期的陪讀沒用,那麽毛子之後還是會進來的,那時候他大概還在,可以讓毛子繼續受“教育”。
沈千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管毛子。
他就是無法忘記毛子如何輕描淡寫的說着他父母失蹤,奶奶單獨帶他來城市卻去世,親戚不願意收留他的表情。
好像不在意別人對他好不好。
又好像在戳着別人:你可以對我好嗎?
“我的情況你知道,我沒辦法就這麽答應你,不過我會看看有沒有人願意幫你這個忙的。”柯木勳嘴角難得的勾起了一個弧度,自從他妹妹死去之後,他就很久沒有這種放松的姿态了。
他沒有看錯,沈千鶴的內心,果然柔軟又堅強。
柯木勳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