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眼中真實

施浩達給了郭易航一個嫌棄的眼神,然後毫不猶豫地擠開郭易航。他拿出一個鏈子,目測鏈子應該是銅質,鏈子上綴着一只兩指寬的鐵牌子。

“陸哥,您昨天過生日,光一個跟其他人合資買的蛋糕不足以表達出我的祝福之情,這是我的生日禮物。”頓了一下,施浩達捏着牌子正面對向又強調道,“鏈子本身很便宜,總共十元錢,關鍵是這牌子上的花紋是我親手刻的,所以,這是我親手做的禮物!”

施浩達強調。

一旁的郭易航立刻冷笑三聲,剛才被陸正陽打擊了一回的精神頭立刻回來了,他抻着脖子對陸正陽道:“陸哥,施浩達那個沒意思,看我這個。”

他張開手掌,手指上勾着一只胖乎乎的紅色福袋,紅彤彤的一個,正中繡着個福字。

郭易航一本正經:“陸哥,這可是我……”驀地一頓,有那麽一點不甘願地道:“網購來的,不值錢,但能圖個吉利,這個福袋戴在身上能保平安的。”

郭易航戳着福袋上紮緊的紅繩,幹巴巴地強調道:“這繩子,是我親手紮緊的。”

施浩達目不斜視地“呵”了一聲,盡在不言中。

郭易航咬了咬後槽牙,要不是不能說,要不是……哪裏輪得到施浩達在他面前嘚瑟!

陸正陽沒有從家長那裏收禮的習慣,可不代表一點學生手工的便宜玩意兒都不收。陸正陽拿過牌子和福袋,先仔細翻看了一下施浩達口中親手刻的牌面。

這牌面上刻畫的花紋可以說是非常簡單了,文藝點說可以歸類為水波紋,直白點說,那就是橢圓套橢圓,還不夠同心圓。

陸正陽的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施浩達一看陸正陽這表情就有些緊張起來,他小心翼翼地道:“陸哥,怎麽了嗎?”

“手伸出來。”陸正陽語氣淡淡。

施浩達沒動,但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陸正陽将鐵牌子往桌上一拍,開始訓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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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浩達,我跟你強調過多少次了?喜歡這種東西,可以,但前提是不要傷到自己!”陸正陽神情不悅,“你又沒有專門學過雕刻這門手藝,哪裏來的勇氣自己來刻牌子!”

“陸、陸哥……”施浩達不敢置信地看向陸正陽,眼中的驚詫比陸正陽剛才識破夏蘭荑杯中頭發時更濃重。

陸正陽的手指指節噠噠地扣着桌子,一下又一下:“這麽濃的血腥氣,你的手指頭還好嗎!哪只手,亮出來,我看看!”

不待施浩達反應,一旁的郭易航小心翼翼地插話道:“血腥氣?”

“可不是!”陸正陽很不高興,他感念學生對他的心意,但随便一點,給他泡個枸杞紅棗水也比完雕刻不小心給手指頭放血強。他拎着牌子往郭易航面前一怼,吐槽道:“這麽濃的血腥氣,還有留在刻痕裏的血跡,都沒說擦一下,我怎麽可能聞不出來、看不出來。”

郭易航死死盯着鐵牌子上如陸正陽之言,挂在刻痕裏的些許血痕,說不出話來,只能默默扭頭看向一旁面上空白的施浩達。

施浩達:“啊……啊!我、我錯了,陸哥,我、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陸正陽表情嚴肅地點頭,道:“老師不是讓你放棄這一項愛好,但不贊成你自己摸索成才、以及,高考之前,最好別碰這些。現在,手伸出來,老師看看傷得怎麽樣了。”

“沒事,就是一點小傷,都已經好了。”說着,施浩達伸出雙手,上下翻了兩遍。

陸正陽拎着施浩達的手仔細檢查了一遍,着重檢查了最可能傷到的指腹位置,發現确實一點痕跡都沒有後,他勉強接受了施浩達小傷的說法。

“慶幸你刻刀還算幹淨吧。”陸正陽吓唬施浩達,“不然,感染,破傷風,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施浩達點頭如搗蒜。

陸正陽複又拿起郭易航獻出的紅福袋。

郭易航的身體明顯僵住了,他下意識道:“這是我在某寶上網購的,道家用品旗艦店,還包郵呢,哈,哈哈,哈哈哈。”

陸正陽面無表情地扯開紅福袋袋口處紮着的紅繩。

“陸哥!”郭易航一個箭步沖過去,一把握住陸正陽的手,阻止他拆解紅福袋,急得幾乎破音:“別介啊,這福袋就是圖個吉利,解開了……”

“解開了就不福氣了嗎?”陸正陽斜睨郭易航,而後掃了一眼郭易航緊張抓住他右手的爪子,道:“松開,手心都濕了,你這是多心虛,啊?”

郭易航一臉僵硬地放開了陸正陽的手。

他錯了,真的錯了,眼見着夏蘭荑折戟,他就應該明白,他們這陸老師,根本就不是什麽普通人。指不定他們這高三的老師都不是普通人,指不定江陵國際高中就不是正規人類學校!

陸正陽嫌棄臉,将沾上郭易航冷汗的手背毫不客氣地往郭易航校服上蹭了一下,然後明明被系上了死結的繩扣就在陸正陽手指下輕松解開。

郭易航默默低下了腦袋,提前做忏悔狀。

陸正陽抖開紅福袋,果然從福袋裏面掏出了一只折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

郭易航喜歡搗鼓六爻符箓道術這些玩意兒,陸正陽知道,他覺得華國人既然能信外來的佛教,本國人信個道教也無妨,只要別整那些太過神神叨叨的玩意兒就行。

如果郭易航只是給他精心畫一張好運符,即使陸正陽不信這些,也會感念郭易航的心意,說不定還會揣進上下班挎着的郵差包裏。

但是!隔着福袋薄薄的布料陸正陽就能夠聞到那刺鼻的血腥味,今天這群小崽子怎麽回事,當他們陸老師嗅覺不靈光怎麽着?淨弄這些血淋淋的玩意兒!

陸正陽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指異常靈敏地打開折起來的符紙,時不時瞟郭易航一眼,那眼神已經很明确了。

郭易航默默地縮了縮脖子,整個人如同一只被暴雨澆打了一遍的鹌鹑。

半分鐘後,陸正陽用食指與拇指拈着這張黃底紅字的鬼畫符,笑得讓人脊背發涼,慢吞吞地道:“來,小郭同志,跟老師說說,這是什麽符啊,用的什麽顏料,味道這麽沖?”

郭易航:“……這是祈求好運符,用的是……雞血,陸哥,我用的是雞血!”郭易航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真誠,還主動伸出自己的雙手給陸正陽看,“不信,陸哥你看,我手指好好的,一點傷都沒有。”

陸正陽輕飄飄地将符紙扣在桌子上,身體靠在椅背上,幽幽開口道:“老師在上高中的時候,化學成績不錯,正好咱們學校化學實驗室裏有顯微鏡,老師記得,人血與雞血在顯微鏡下有有些區別的吧?哎呀,老師都四五年沒碰化學了,不知道記沒記錯……化學課代表。”

陸正陽故意不看表情已木的郭易航,轉頭看向化學課代表的位置,那個坐在最後一排板着臉的小酷哥,口中道:“哦,現在是呂博啊,來呂博,你能不能告訴老師,人血和雞血在顯微鏡下能不能看出區別啊?”

化學課代表看了一眼幾乎要眼含熱淚的郭易航,然後毫不猶豫地點頭道:“能看出來!”

郭易航都顧不上譴責呂博恩的不厚道,“嗷”地一聲,在施浩達一臉沒眼看的嫌棄中,哭唧唧地道:“陸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就是不小心,對,不小心,然後不想浪費,又聽說用血畫的符效果好,我才、我才鬼迷心竅了……”

陸正陽微微一笑,沖郭易航勾了勾手指。

郭易航苦着臉湊過去,還不忘自己偏個頭,主動獻祭自己左邊的耳朵。

陸正陽笑納,一把揪住了郭易航的耳朵,然後就是一擰。

“疼疼疼,陸哥,輕點,輕點。”

“輕點老師怕你不長記性!”陸正陽沉下臉,訓斥道:“施浩達還能是不小心,但你這個小混蛋,絕對是故意的。拿血來畫符?你這個年紀連正規獻血都不推薦,你還敢自己放血!就不怕傷口感染?就不怕破傷風?”

郭易航抱住陸正陽的手腕,哭唧唧地求饒。

一旁的施浩達默默移開視線,眼中是小心翼翼隐藏起來的心虛。

還是第四節 課的預備鈴響起,他們應該去政治、歷史、物理教室報道去了,陸正陽才松開了手指。

“再有下次。”陸正陽語氣嚴肅地威脅道,“英語八本教科書,你給我從頭到尾抄三遍!”

郭易航捂住通紅的耳朵拼命點頭,連連道:“是是是,陸哥,我錯了,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一定改正,一定改!”頓了一下,郭易航委屈巴巴地道:“這個福袋……”

陸正陽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符紙上的血色紋路,他不喜歡帶血的玩意兒,施浩達的鐵牌子還能夠洗一洗,符紙怎麽洗?但看在郭易航這可憐巴巴的小眼神份上,陸正陽擺了擺手,道:“行了,收下了,去上課去。”

好了傷疤立刻忘了疼的郭易航瞬間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還是見陸正陽目光不善地看過來才立刻收斂,斂眉低目地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上,抱上文具卷子快快地離開教室。

這一節課,郭易航和施浩達都是政治課。

施浩達一反剛才在陸正陽面前的低調內斂,對郭易航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來,哼道:“果然是封建糟粕啊。”

郭易航橫眉冷對,“呸”了一聲,道:“總比你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道強。”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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