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梅澤語的輩分來歷頗有幾分曲折,他原是顧白這一輩的,當年掌門一行人雲游時碰到的一戶富貴人家,這家主先後娶了九位夫人,無一例外故去,夫人去世倒黴不提,更加倒黴的是這九位夫人沒能為這位家主開枝散葉,來來去去就只有第二位夫人給梅家主留了一個獨苗,梅家主斷了續弦的念頭,想着獨自撫養梅澤語長大,不巧的是掌門一行人經過此地,聽聞了當地人的傳言後,淩長老提言去看一眼,後來的事可以用一句話概括,此子與我坤天派有緣。
梅澤語入坤天派後掌門想着挑一個黃道吉日正式收梅澤語入門,哪知那天日子太好,好到閉關許久的楚長老出關了,一眼就相中了粉雕玉琢的梅澤語,當下就抱着梅澤語回峰,一杯敬師茶下肚,梅澤語從梅師兄升級為梅師叔,從掌門的弟子進化為師伯的弟子。
掌門那個苦啊。
梅澤語輩分特殊,坤天派弟子都是敬着三分,加上楚長老實行嬌養政策,梅澤語在坤天派基本都是橫着走,直到遇上顧白。
其中恩怨不必多說,兩人發展到現在已是‘相敬如賓’,你一句蘇小師弟,我一句梅小師叔,大家和和美美過日子。
“蘇師兄在坤天派受歡迎,除去蘇師兄的人格魅力,另一部分就是梅師叔的功勞。”柳靜姝和蘇晴咬耳朵,“別的門派大師兄不說辦事穩妥,為人正經是最基本的,這位梅師叔基本不辦事,聽師姐說上回咱們門派去碧霞閣時,他調戲了閣主夫人,差點沒給碧霞閣閣主戴綠帽子。”
蘇晴瞧着風流倜傥的梅澤語,再聽柳靜姝說的,大約清楚了這位梅師叔的性子。
“大師兄沒來之前掌門很想撤下梅師叔首席弟子的位子,你說他一個長輩和我們這些小輩争什麽,偏偏那個楚長老認為梅師叔做大師兄有利于鍛煉梅師叔性子,掌門撤不下來,好在三年前楚長老和梅小師叔先後閉關,又來了林玄雨師兄,一番折騰後林玄雨師兄才做了大師兄。”柳靜姝說完那邊梅澤語就跟顧白擡杠。
“三年後還跑東海秘境,你的進程令我不屑。”
“梅小師叔怕是被楚長老趕出來的,這三年閉關的滋味如何?”
“……”
“混了三年都沒混到大師兄的位子,蘇小師弟真是中看不中用。”
“三年後師妹們依然念着大師兄,可惜大師兄之位物是人非。”
“……”
“蘇晏行你找打嗎?”
“梅小師叔沒在楚長老手下走一遭嗎?”
“……”
幾番對話下來,有的女弟子早已笑出聲來,柳靜姝也捂着嘴抖動肩膀,被這一對冤家笑得不行,梅澤語臉色不太好看,身後一個跟班立刻上前,把一根系着紅纓的銀槍送到梅澤語手邊,義正言辭道,“梅師叔。”
梅澤語把折扇丢給身後的人,單手拎起銀槍,這銀槍乃是用金精打造,光重量就有五百多斤,梅澤語只當手裏握着的是木槍,輕飄飄把它指向顧白,沖顧白挑眉,意思很明顯。
他就是來打架的。
顧白也不廢話,祭出長劍來,一抹長劍做了個起劍式。
旁邊的弟子紛紛讓出地方來,他們比蘇晴經歷的更多,對這三年前天天上演的全武行并不陌生,好事者已經架起賭桌,喊着買定離手。
這就是她前世愛恨糾纏的坤天派,蘇晴心中複雜,柳靜姝已是聽了邊上師姐講解的,興沖沖壓了回來,還對蘇晴說,“壓蘇師兄的沒錯。”
“……”
圓圈中央,梅澤語盯了顧白半響,突然開口,“你怎麽不用槍?”
熱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柳靜姝不明白梅澤語說的話,邊上弟子竊竊私語着,“蘇師兄是執劍弟子,怎麽可能用槍。”
“對啊,梅師叔果然閉關閉傻了。”
顧白開出條件來,“贏了我陪你做一場,外加幫我收集秘境所有弟子的玉牌。”
“輸了呢?”梅澤語問。
“我向楚長老打小報告,說你在東海秘境騷擾柳師妹和蘇師妹。”顧白面無表情道。
比起整日犯渾的梅澤語,楚長老更願意相信從小到大乖寶寶的顧白。
“……”梅澤語咬牙切齒起來,他被師父扔出來趕赴東海秘境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他被捉住在看閑書,凡人坊間裏的故事,俗套的開頭和狗血的結局,這會要是再被師父知道他實踐應用了,回去不是閉關三年的問題,很有可能閉關三百年,骨頭都坐沒了,想到此處他惡狠狠瞪了顧白一眼,收起銀槍沖遠處的人群喊,“把你們的玉牌都交過來,敢有一個逃走的,老子回去讓你滾出坤天派。”
在這萬籁俱寂的時刻,柳靜姝的聲音特別清晰,“楚長老是掌門的師兄,楚長老很寵梅師叔。”
這兩條關系式立刻在所有弟子腦海裏形成一個等式,惹了梅師叔=惹怒楚長老=被趕出坤天派。
做弟子的命真苦。
顧白适時在一邊解釋,“諸位大可不必離去,等打開秘境後,玉牌物歸原主。”
有顧白做保證弟子們的臉色方好看點,也不管情不情願,一個個都交了出來,柳靜姝自覺做了點數的人,連同之前得來的玉牌一起算了,數到最後皺眉,“只有七十一個。”
“少了誰的?”柳靜姝想起一個人來,苦惱道,“八成是大師兄,大夥都說沒見到大師兄,也不知道大師兄去了哪裏?”
梅澤語不爽,“我給了。”
“不是說你。”柳靜姝插腰,對這位大方給了自己兩塊玉牌的梅師叔還是頗有好感的,她好心解釋,“是現任大師兄,林玄雨師兄。”
“我的位置什麽時候被人搶了。”梅澤語黑着臉沖跟班喊。
跟班唯唯諾諾,估計是有意瞞着梅澤語。
“在我這。”陸漣上前交出最後一塊玉牌,她本想對顧白說些動聽的話,但見邊上一臉不痛快的梅澤語,到嘴邊的話又咽下來。
她有些怕這位梅師叔。
“給我罷。”顧白從柳靜姝接過玉牌,借着這片空地開始劃陣,其他幾人知趣站在一邊,梅澤語是一臉無聊,轉頭教訓自己的跟班,文陽秋挑了一個最好的位置,攥着手裏的玉符記下顧白每一次落筆,神情狂熱。
蘇晴在此刻悄悄對柳靜姝說,“打開秘境後和我一起走。”
“去哪?”柳靜姝不解,她身後就是不日天,東海秘笈所在地,還有三生石也在裏面,這個時候離開做什麽,極品功法唾手可得,三生石也能得到,陸漣這個女人就要等着倒黴了。
“音娘的死,蘇師兄的冤屈都不重要。”蘇晴直視柳靜姝,一字一句道,“我問你,你可願意随我離開坤天派?”
柳靜姝的心忽然砰砰跳起來,她想抽回蘇晴握着的手,卻發現使不上力氣,只好蚊吶,“當,當然願意。”
女主大大的男友力好強,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真乖。蘇晴微微笑起來,她沒有忘記顧白說的話,她知道一個秘法,被下契者一輩子受制于施法者,永無脫身之日。
靜姝,你不要讓我失望。
第一塊玉牌落下,陣法亮起一點微光,顧白手中動作不停,将第二塊玉牌放好,依次重複,梅澤語在一邊抱手問顧白,“你沒事折騰秘境幹嘛?”
“幹一件大事。”最後一塊玉牌被放入陣中,顧白扭頭對梅澤語說道,“臨死之前。”
最後幾個字被暴起的狂風淹沒,顧白整個身影消失在陣中,見此情景蘇晴也毫不猶豫拉着柳靜姝進入陣法,梅澤語凝思了一會,抓起跟班手裏的銀槍,擺擺手也消失在狂風裏,“一邊待去。”
跟班面面相觑,看着最後的陸漣進入陣法,然後狂風消失,數十枚玉牌從天而降,在等待的弟子立刻一擁而上,各顯手段搶奪玉牌,另有幾人打算強行進入開啓的不日天,他們沖到開裂的山體前,原以為能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殊不想有人就站在開啓的微光中,對他們微微一笑。
“……大,大師兄。”
一身血衣,長發披肩的林玄雨臉上是一貫的溫和,他眼中泛着點點柔情,問其中一位女弟子,“蘇晏行在哪?”
女弟子心亂如麻,看了林玄雨一眼又飛快低下頭來,“蘇師兄已經離開秘境了。”
“他去了哪裏?”林玄雨上前一步,摩挲着女弟子的臉頰,語氣溫柔,“告訴我好不好?”
“蘇師兄應該回到坤天派了。”女弟子幸福的要暈過去了,她沒看到兩個男弟子怪異的臉色,只将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蘇師兄收集了所有弟子的玉牌,打開秘境通道回到坤天派了,和蘇師兄一起離開的還有梅師叔,陸師姐,柳師妹和新來的蘇師妹。”
“所有的玉牌,你身上的玉牌呢?”林玄雨沉吟片刻,問起他們的玉牌去向。
“我們并未拿回自己的玉牌,而是先來了不日天。”女弟子說完林玄雨已經錯開她往外走去,她心中莫名失落,擡頭見兩個同伴臉色古怪。
“你們這是做什麽?”女弟子嗔怒。
“你的臉。”其中一位指了指被林玄雨摸過的臉頰,“是血。”
女弟子拿出鏡子一看,姣好的臉蛋落着幾個血指印,想起剛才大師兄就是用這雙帶血的手和自己說話,她心中一陣後怕。
“我總覺得剛才師妹要是說玉牌在我們自己身上,大師兄……會直接殺了我們。”他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就連腿都是軟的。
“那樣的大師兄從所未見,就好像,好像……”
好像一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