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聽到這話梅澤語就不高興了,指着銀槍不客氣道,“你眼瞎嗎,這是蘇晏行,什麽極品鼎爐,你見有鼎爐把我打成這樣的嗎。”
那位長老被梅澤語說的不好意思,不再說話了,人群的躁動卻是壓不住了,長老們紛紛議論起來,羽族是上好的鼎爐乃是衆所周知的事,不過也敢私下裏說說,哪敢明面上擺出來,這方萬仞了得,直接養着一只羽族,要不是今天被人發現了,他們怕是一直被蒙在鼓裏。
掌門等人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們自标名門正派,不說豢養鼎爐,就連羽族也是從不提起,哪想方萬仞收了羽族做徒弟,他們還讓蘇晏行做執劍弟子,教着坤天派弟子。
若是被那些弟子看見他們敬仰的蘇師兄是一個低賤的羽族,豈不是人心大亂,掌門回頭一看,陸漣死死盯着顧白的羽翼,臉上種種表情不提。
大庭廣衆之下被人發現自己養了羽族,方萬仞幾乎要殺了顧白洩憤,他按住殺人的沖動,噗通一聲跪在掌門面前,老淚縱橫道,“是老夫之錯,故意隐瞞晏行真實身份,本想在晏行成年之後送晏行離去,怎想在今日出了差錯。”
方萬仞這一跪恰巧給了掌門臺階下,他嚴肅咳了一聲,“我坤天派素來不收妖族,方長老你私自收養羽族,可知大錯。”
“掌門明鑒。”方萬仞痛心道,“當年我經過晏行故鄉,發現晏行念他年幼失孤,無所依靠,動了恻隐之心将他收下,只想為坤天派行善,從不敢抹黑坤天派啊。”
梅澤語聽着方萬仞的話有些可憐起顧白來,他扭頭想問顧白幾句話,卻見顧白彎起嘴角,眼裏透着嘲諷。
他在說謊。梅澤語上前想教訓方萬仞一頓,不想顧白抓着梅澤語的手輕聲道,“聽着。”
心中的不平之氣還在翻滾,梅澤語把銀槍握得死緊,從鼻子哼了幾聲,嘀咕着,“說吧,看你還有多少謊話。”
“這麽多年來早就将晏行視如己出,早有打算将衣缽傳于晏行,我已金丹大限,早已不求什麽求仙問道,只想一身學藝後繼有人,吾道傳承不絕于此,掌門明鑒。”方萬仞再叩首道,“我對晏行教養坤天派上下共知,淩長老您說是嗎?”
淩長老面色一變,她下意識看向遠處的顧白,修士能目視千裏何嘗此刻顧白臉上的表情,無喜無悲,仿佛看透生死,亦或是無法接受羽族這個身份。
他被洗了記憶,怎麽可能知道。淩長老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方萬仞,當年方萬仞以冰蓮交換,她才答應了洗去記憶,這樁交易早就結束,不想今日被人揭露出來。
“方長老待晏行确實好。”淩長老說完一口氣将手裏的香茗飲盡,引得楚長老看了她一眼。
有淩長老出言保證,加之衆長老聽完方萬仞一番肺腑之言面色動容,掌門稍稍松了口氣,“方長老言辭懇切,我怎好再做惡人,你且起來吧。”
方萬仞依言站起來,淺色的道袍上多了兩塊灰撲撲的印子,此刻他也沒心情打理,只提着嗓子等掌門發落。
“晏行你來。”掌門沖顧白招了招手,面色和藹,他見顧白站着不動,又緩和幾分語氣,“過來,沒人會傷你。”
顧白這才擡步向掌門這邊走去,他的重心不穩,好似還不能掌控這對新生的羽翼,走的有幾分踉跄,柔軟的羽翼自梅澤語指尖劃過,叫梅澤語想起打架之前的事,原先聚靈陣靈氣太多,直接化成了靈霧,害他看不清顧白的樣子,只能憑直覺行事,現在想來這會的蘇晏行應該裝的。他望着顧白蹒跚的背影,直接找上了一直看熱鬧的楚長老。
師父。
禁言。
一來一往梅澤語只好委屈閉上嘴,拄着銀槍和楚長老一起看熱鬧。
顧白在離方萬仞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來,他先是望了方萬仞一眼,然後才慢慢擡起手來,“見過掌門。”
“只要你還認我是掌門就好。”掌門撚着胡子,先看的不是顧白的臉,而是顧白身後那對羽翼,這是他見過最大的一對羽翼,傳言羽族的羽翼越大越有利助于修行,這麽大的羽翼是不是能直接讓他從元嬰期進階到大乘期。
察覺到掌門垂涎的目光,顧白也只當不存在,因為在座不止掌門一人懷有別樣心思,自他一路走來,就有不少目光粘在他身上,他們不再用長輩的目光看待自己,而是同方萬仞一樣,欲望無限放大,醜惡一覽無遺。
“今日一事你我都不想發生。”掌門嘆道,“你稱我一句掌門,我便當你是坤天派的弟子,晏行你是否願意繼續做執劍弟子,做我坤天派一員,榮譽共進,相互相依。”
這話說的太好聽,梅澤語忍不住上前來,對顧白拍胸道,“你在坤天派一日,我就護你一日。放心我靠山是楚長老,掌門動手都要思量三分。”
混賬小子拿他開刀。掌門眼皮跳了跳,他對梅澤語是又愛又恨,本來是自己的徒弟偏偏成了師伯的徒弟,楚師伯放養梅澤語,一個好好的苗子被養成如今這副德行,拿出去盡丢坤天派的臉。
楚長老只當沒聽見,繼續坐那發呆,這事一旦他開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改不了不說,還變得無趣,倒不是聽他們七嘴八舌有意思,再來這只羽族的幼崽還有別的想法。
“梅師叔言重了,晏行何德何能能受梅師叔恩惠。”顧白正眼也不看梅澤語,說的話又是感激涕零,無以為報的好話,這言行不一的表現讓梅澤語心裏不爽,礙着人多不發作,不然他鐵定要攥起顧白的衣服問你什麽意思。
“事到如今晏行只想問掌門一句,可否放晏行離去。”顧白剛說完方萬仞就斬釘截鐵道。
“不行!”
這否定的話說的比掌門還快,叫人懷疑起方萬仞的真實目的來,為求清白方萬仞又苦口婆心起來,“老夫養育你數載,早已視你為親生骨肉,晏行你真當要離老夫而去。”
顧白慢慢擡起眼來,眼裏帶着三分悲意,沖方萬仞深深一鞠躬,“晏行不孝,還請師父開恩讓不孝弟子離去。”
這兩人上演起師徒情深的戲來,看戲的只覺得表演的好,入木三分,演戲的方萬仞咽下一口血,早就恨得不行,偏偏還只能和顧白繼續演下去,最好叫觀衆拍手叫好。
“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的身份,這坤天派上上下下也視你為常人,只要你不介意,你就還是坤天派的執劍弟子,還是老夫的好徒兒。”說到動情處方萬仞都要落下淚,不說這份心意是真是假,方萬仞哭了是真的。
顧白給的理由只有一個,“弟子已無顏見師父。”
方萬仞都快磨破嘴皮子了,顧白只低了個頭,幹巴巴念幾個字就将方萬仞的話全部推回去,偏偏方萬仞還不能對顧白怎樣,只能一勸再勸,這事擱在以往,直接拎回去毒打一頓,哪有這麽麻煩。方萬仞瞪着顧白,縱使他把後槽牙磨平了,這會也不得不強裝悲戚,被顧白牽着走。
“常言道師父如父,你今日做出這般言行,可曾想過你九泉之下的父母會如何說你。”方萬仞被憋的口不擇言,提起顧白的雙親來。
顧白沒有回答,場面一時寂靜下來,長老們交頭接耳,有慈悲者嘆道,“放他走吧,坤天派終不是羽族的歸處。”
“就是,坤天派留着一個羽族,說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拿他當了鼎爐。”
“趁弟子們沒回來走最好,免得徒生是非。”
掌門被說蠢蠢欲動,他是坤天派的掌門,公私還是分的清,方才被方萬仞一通話說的頭腦發熱,險些做出錯誤決定,說到底顧白留在坤天派終是不妥,畢竟傳出去對坤天派不好。
蘇晏行要是早早死在秘境裏,也就沒這麽多事了。掌門見陸漣還在發呆,知她這會派不上用處,只好轉頭笑問淩長老,“師姐,你瞧這事怎麽辦?”
淩長老将茶盞放回原處,之前替方萬仞說好話時已被楚師伯注意,這會她要是再說些昏話,回頭怕是要受罰。
她只輕輕打了個太極,“掌門您看吧。”
掌門頓時苦了臉,你說留吧,長老那邊壓不住,不留方萬仞是要跟自己拼命,先前方萬仞數次尋自己,他可是得了不少好東西,這會再落了方萬仞的面子,這以後怕是難相處了。
“你……”
“你走吧。”楚長老開了口,他睜開眼望着顧白,一派淡然之色,“坤天派本不就收異族。”
顧白沖楚長老深深行了一禮,轉身便走。
“我只勸你一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