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句話就點出了顧白今後的生存,即使坤天派放顧白離去,在這人心險惡的修仙界,一只羽族又能如何存活下去。或許可以和蘇晴一樣,選擇斬去雙翼,成為人族的同類。
顧白只當沒聽見,手中運起法訣來,是要真正離開坤天派,見此情景方萬仞再也忍不住,他養了十幾年的人今日就要跑,還很有可能帶着密室裏那只羽族一起跑走,不談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些年的心血付之東流。他沒了籌碼如何和玄鶴老祖交換,金丹枯竭,餘下來的日子就是等死。
他就算不要坤天派客卿長老的身份,也得拿下顧白去和玄鶴老祖交換。方萬仞心中一動,抽出一柄軟劍就朝顧白殺去,衆人被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一時半會也無人阻擋,只看着顧白同方萬仞在半空中你來我往數個來回。
一交手方萬仞便察覺出顧白身手極好,他知顧白做為執劍弟子劍術高超,哪曾想出了他的預料之外,想來平日裏的練習都是騙他的,什麽修為短淺,劍術不堪大用,顧白不止騙了坤天派的人,還騙了他這個做師父的。
不過築基期劍術再好有什麽用,遇上金丹期的還不是乖乖認輸的命,方萬仞本着速戰速決的想法,也不欲在衆人面前私藏,掏出他得意的法器來,咬破舌尖,朝旗子上噴了一口精血,向顧白擲去。
灰黑的旗子以逆生陰陽之陣布下黑霧,同時幻化出八面虛像,各列八方,作為八門守兵,死死鎖住了顧白。
“萬骨招魂幡。”
“邪道的東西。”
幾句話落下,首先站不住的梅澤語就沖上來要和方萬仞拼命,不想有人比他動作更快,一道劍光從梅澤語身後劈出,以一劍化萬劍之勢,分頭殺向了八門,直接劈碎了萬骨招魂幡,主持陣法的方萬仞氣力不支,從半空中跌落下來,被圍上來的長老架住了脖子。
“我的人你也敢動。”
一只手從顧白背後伸出,伴随着濃重的血腥味撫上顧白臉頰,顧白眼神一暗,把本欲殺向萬骨招魂幡的手槍收回袖中,只乖乖站那不動。
梅澤語差點死在剛才那道劍光下,因此見了劍光的主人也不客氣,“你誰?”
林玄雨正眼也不看梅澤語,只含笑望着梅澤語的師父楚長老。
“澤語。”掌門清咳一聲,“這是接任你位子的玄雨。”
“接我的位子。”梅澤語想起之前在秘境柳靜姝和他說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原先就看林玄雨不順眼了,這下直接厭惡起來,抱胸冷哼,“他有這個資格嗎?”
“玄雨在坤天派這幾年做的很好。”掌門撫掌嘆道,收了林玄雨是他這輩子最明智的選擇。
言下之意人家是幹實事的,不是像你一樣偷雞摸狗。
礙着自家師父在場,梅澤語沒跟掌門擡杠。
“貴友在秘境可是尋了心念之物。”楚長老睜開眼直視林玄雨,随目光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威壓,來自化神期的威壓叫在座一幹人都彎下腰,就連淩長老和掌門也低了頭,更不用談修為稍弱者。
梅澤語平日受慣了楚長老的威壓,只老實趴在地上,把臉扭到顧白這邊,想看這林玄雨如何丢臉。
在這強大的威壓之下,林玄雨穩穩當當站那摟着顧白不動,像個沒事人一樣,他微笑道,“自然。”
“既然如此,還請貴友離去。”楚長老跪坐在那,說話風輕雲淡,他不問林玄雨為何來坤天派,也不問林玄雨到底在秘境得了什麽,只客氣請林玄雨離開坤天派。
“師,師伯。”掌門勉強擡起頭來,對楚長老解釋,“玄雨是我坤天派的大師兄,三年來為我坤天派盡心盡力,這會無緣無故趕玄雨離開,是不是有些不妥。”
楚長老看了掌門一眼,淡淡道,“坤天派請不起一個元嬰後期的修士做大師兄。”
此話一出滿場更是無人敢回話,在場長老稍遜者例如方萬仞之流,位數金丹,稍佳者堪堪元嬰,最好的乃是淩長老,但也只有元嬰中期,林玄雨是元嬰後期這一事實讓衆人瞠目結舌。
“元嬰後期,怎麽可能,當日測林玄雨骨齡明明不到百年。”掌門失聲道,一個不到百年的修士的修為是元嬰後期,怎麽想都不可能。
可若是天級金靈根的話,也沒有什麽不可能。
林玄雨輕笑一聲,“晚輩螢火之光怎敢與前輩争輝。”
這本是場面話,不想楚長老微微颔首,姿态高傲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梅澤語抽了抽嘴角,把臉埋在地上,師父不說話還好,一說多了就會暴露本性。
楚長老頗為自戀。
他見梅澤語只一個後腦勺沖自己,知這小子又在心裏說自己壞話,心裏略微不喜,對林玄雨沒了客氣,只冷冰冰道,“拿了東西快走。”
一個元嬰後期,一個化神期,兩者都已是初嘗大道的人,更不願再過多沾染俗事,只怕因果加身有礙修行,因此就算林玄雨滿身血腥從秘境裏出來,楚長老也不多問什麽,只要林玄雨立刻離開坤天派。
“晚輩這便告辭。”林玄雨說完沒有放開顧白,一直盯着林玄雨的梅澤語大叫起來,“你把晏行放開。”
林玄雨低頭一笑,并不理睬梅澤語,他把目光轉向邊上的淩長老,對淩長老道,“我在不日天得了一件有趣的東西,想必你會很感興趣。”
說罷他将手中的一枚紅石扔向淩長老,淩長老接手一看,掌心裏躺着一枚普通玫紅鵝卵石,同溪灘邊上的石頭沒有什麽兩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它上面被人刻了三字。
三生石。
這可以知道誰是音娘真正兇手的三生石。淩長老按下心中激動之情,擡頭卻見掌門向她搖頭。
萬萬不可。
她又把目光投向正襟危坐的楚長老,他似乎對這事不感興趣,只低頭品着香茗。
也是,除了她還有誰會在意音娘,除了她還有誰會記恨陸漣。只要今日将這三生石中的景象公之于衆,音娘的仇就可以報,陸漣便會受到懲罰,而她也會做下對不起坤天派的事。
她為坤天派勞心勞力一輩子,替坤天派争下名聲,甚至不惜自毀前程,壓制修為前往不日天,就是要得一套能讓坤天派揚名立萬的劍法,她做了這麽多事,也該讓她任性一回,快意恩仇。
手中那枚小小的石子被淩長老高高抛起,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不安的靈氣被盡數吸入三生石,轉而幻化出一副巨大的畫面,正是音娘死前那一日。
紫藤林終年花開不敗,細碎的花瓣随風起舞,風中起舞的那名女子也如這飛揚的碎花一般,在舞盡最後一支舞後死去。
那道法術恰好擊中了音娘胸前的舍利子,美人便如水中月鏡中花一般散去,她念着最愛人的字眼,最後什麽也不剩。
過後一人走了出來,她驚恐萬分站在音娘死去的地方連聲道歉,先是哭得不成樣子,而後像是想到什麽,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匆匆離去。
蘇晴的玉佩。
看到此處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數日前掌門突然将顧白下到水牢,和音娘莫名其妙的死去,所有的事情串連無非是栽贓陷害,替罪羔羊。
淩長老走下臺階,附身拾起地上的三生石,她對顧白說,“我很失望,你不該包庇一個殺人兇手,失去你的大好前程。”
“我本來就沒有前途。”顧白說,從一開始他就是将死之人。
淩長老看着顧白身後潔白的羽翼,緩緩道,“當年你入坤天派時是我動手洗去了你的記憶,雖然不知你和方萬仞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在你失憶之前,你非常痛恨方萬仞,并将他稱之為,殺人兇手。”
顧白沒有回答,消散記憶是件危險的事,失敗也是有可能的,在淩長老洗去蘇晏行的記憶同時,那個幼年的蘇晏行已經死了,天道不允許劇情出差錯,或許就是這個原因,他才進入這具身體成為蘇晏行活下去,只為蘇晴到來的那天。
“熱鬧看完也該曲終人散。”林玄雨打斷淩長老和顧白的對話,他看着跪在地上頭發盡散,面如金紙的方萬仞,忽然轉身問顧白,“要我幫你動手殺了他嗎?”
方萬仞渾身一顫,身下淌出黃色液體來,幾位長老紛紛皺眉扭頭,方萬仞顧不得顏面,嘶啞着嗓子沖林玄雨喊道。
“你不能殺我,我是玄鶴老祖的人,你殺了我他一定會……”
餘下的話方萬仞沒有說完,他看着自己被掏空的小腹,一枚黯淡的金丹從裏頭滾了出來,掉落在腥臭的血堆裏。
“金丹金丹,我的金丹。”方萬仞發了瘋一般朝金丹爬去,抓住後迫不及待塞入口中,看着滿手的血腥哈哈大笑起來,“碎丹成嬰,我就要成為元嬰修士,就要長生不老,成為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