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顧白醒來的時候已不在觀海臺了,四周盡是高大的樹木,不見天日,舉目望去只見樹海不見平地,耳畔邊上傳來夜枭的怪笑,還有灌木叢裏悉悉索索的動靜,仿佛他被人抛棄在原始森林裏,無人知曉他的死活。
只是脖子上的枷鎖抹去了這種說法,确實是林玄雨帶他離開了觀海臺,來到這裏後給他落了一道枷鎖。
鏈條極細,看上去像是用什麽稀世材料打造而成,顧白往裏頭施了幾次靈力都沒法将它弄斷,并且接口處十分圓滑,好似擔心受枷人會磕着碰着,惹了主人不高興。
可還是畜生一般的對待。顧白眼中有了怒火,因掙不開脖子的枷鎖,他只能蹲下身解去拴在樹上的一部分,想着先脫身再說。
當鎖鏈千辛萬苦從樹上解下,卻沒有落到顧白手裏,而是突然生了靈性一般,拉着顧白往裏頭走去。顧白被拴着脖子行動不便,只能跌跌撞撞跟着走去,在穿過幾道山坡,跨過一條溪流後,鎖鏈安靜地停了下來,落在了主人手裏。
當初鍛造的人或許沒有想那麽多,只求情趣二字。顧白這一路走來,避去一些妖獸不談,眼下最大的麻煩就是,對面站着一只金丹期的白虎。
那白虎早已開了靈智,見突然闖入戰場的是一只羽族,又是站到林玄雨這邊,便不屑道,“你們人修果然陰險,捉了羽族來增進修為,也不怕升仙的路上遭天譴。”
和白虎糾纏了半日的林玄雨早已衣衫破碎,披頭散發,腹腔被白虎撓出一道口子,深得都能見到裏面的腸子,他眉眼隐隐幾分血煞之氣,聽了白虎說的,他歪起頭來,頗有幾分孩子氣問道,“還真和戲裏說的一般,因果報應不爽。”
白虎調整好戰鬥姿勢,一邊提防着林玄雨,一邊有耐心打太極,“你們人修不是最懂大道的,條條框框也數你們最多,這升仙路上有多少重天劫,閣下何不去親自試試。”
這本是激将法,不想林玄雨聽了哈哈大笑起來,一雙墨眸映着血色,看的白虎心驚膽戰,直道,“瘋子,果然是瘋子,棄道入魔,我不與你鬥了。”
說罷便想拿出壓箱底的絕技溜之大吉,哪知林玄雨不再顧着自己腹上的傷口,騰出兩只手上前捉住意欲逃走的白虎,白虎自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當下也不客氣起來,一口沖林玄雨的腹部咬去,打算一口将林玄雨咬成兩段。
顧白在一邊看的驚心動魄,以為林玄雨沒死在楚長老手下,就要死在白虎嘴下。不想白虎痛苦嘶吼起來,發了瘋一般咬着林玄雨不放,林玄雨也撲在白虎身上不動,兩方僵持不下,數息之後白虎不再動彈,反倒是林玄雨站起身來,從白虎腹中掏出一枚金丹,面無表情吞了。
腹部的傷口迅速得到治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沒過多久就恢複如新,仿佛從未受傷一般,林玄雨那蒼白的臉色也好了許多,看上去這枚金丹給了他很大幫助。
食他修者金丹,正道不齒,魔道之法。顧白站了一會,看着林玄雨從自己面前,蹲在溪邊洗淨雙手,直到林玄雨換了新衣,又是一枚翩翩正道君子,這才問他,“你修魔道?”
“怎的,你怕了。”林玄雨擡了擡手,那鎖鏈便如貓兒一般,乖乖回到主人手上,任林玄雨擺弄。
“你修仙修魔與我無關。”顧白被拴着脖子,又不好和林玄雨正面對上,只能乖乖走到林玄雨面前,他仍舊穿着坤天派的道袍,紗衣上染着血跡,并着身後那對潔白的羽翼,加之脖子上的細鏈,七分聖潔多三分落拓,這十分就是給人淩辱的。
林玄雨伸過手去,慢慢摩挲着羽翼,低頭時眉眼的溫柔讓顧白心神一蕩,險些失了神。
“真讓我省心。”林玄雨笑着,話裏透着癡狂,手下突然加重力氣,好似要活活撕去顧白的羽翼。
顧白吃痛連忙抽身離去,他後退幾步林玄雨就跟着幾步,直到顧白撞在樹上,低頭和林玄雨撞了個面對面。
這雙眸子,他在夢中見過無數次。林玄雨忽然松了手,附身吻住顧白的右眼,動作輕的如同一根羽毛輕輕拂過,小心又柔情。
那是他第一次碰主上,懷着一顆虔誠又懼怕的心,害怕喚醒沉睡中的主上,更恐懼主上對他大發雷霆。
顧白按在樹上的手一緊,強忍下這次親密行為,只當自己是個無喜無悲的人,亦或者被狗舔了,巴望林玄雨親了這次就結束,哪知林玄雨親了右眼還不知足,又想去吻左眼。
顧白直接冷着臉扭過頭,明擺着拒絕。
他這一拒絕迅速讓林玄雨抽離臆想,林玄雨抽回手來,往溪邊走了幾步。
顧白趁這個機會問道,“梅澤語如何了?”
林玄雨只答,“已經與你無關。”
心知林玄雨不會給自己回答,顧白轉了心思往別處問去,“此處是何地?”
“碧海林。”林玄雨說時飛鳥忽從林中飛出,驚慌失措一頭紮向雲霄,哪想這上頭設了封印,幾道雷電下來,一群飛鳥全做了烤小鳥。
等最後一只烤小鳥落入林中,林玄雨才道,“只進不出。”
顧白不答,他是知道碧海林的,《長生》文裏有提到過碧海林,是蘇晴獲得秘笈的地方,獲得的方法也很特殊,她同碧海林的妖修打了一架,是真正的群架,一幹妖修将蘇晴打的半身不遂,最後被扔出碧海林時多了一本秘笈。大意是太弱小不經打,好好修煉再回來挨打。
說是只進不出,實際上還是有出去的辦法,只不過出口太過兇險,稍不留神就會命喪于此。
東海禁地,蘇晏行的喪生之地,原著裏蘇晴也是知道這個地方,因此才會有意無意引蘇晏行于此。
“碧海林裏頭究竟有什麽?”顧白抿嘴問道,他就是要試探林玄雨,若是林玄雨說棘手,他便要留在碧海林,等着林玄雨送死,若不是,他便與林玄雨說出去的辦法,等日後再慢慢尋脫身的方法。
林玄雨側過頭來,嗤笑道,“幾個縮頭烏龜的老不死罷了,你要是指望他們能救你,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的好。”
于是顧白便改口道,“你究竟要我如何?”
這問題原先在觀海臺顧白問過一次,如今再問情形已是大不同,眼下已經沒了旁人左右林玄雨的想法,也不用再做什麽君子,對人深情款款。
林玄雨看了顧白一眼,笑道,“說了你會跑嗎?”
“你都是魔修了,我還怕什麽。”顧白輕描淡寫道,林玄雨做了魔修還是道修其實和他無關,只不過其他人看林玄雨的目光便會不一樣了,至少在外頭,魔修是要人人喊打的。
林玄雨非常滿意顧白的态度,牽起鏈子往東邊走去,走了會才道,“我在不日天得了點東西。”
顧白不應,只等林玄雨下文。
“對我來說是個好東西,對你來說,就是送命的毒藥。”
“你要我的命?”顧白停下腳步問他,袖裏落着裝着彈夾的手槍。
“确切來說是你的身體。”林玄雨也停了下來,來自元嬰期的威壓叫顧白動彈不得,林玄雨慢慢繞到顧白身邊,他笑得很好看,沒了虛僞後屬于魔的一面展現出來,眼角透着魅惑,是真正的自甘堕落。
他順着肌理往下摸去,指尖在顧白手背上停留,穿過顧白的指間同顧白十指相扣,這本是最親密的動作,顧白卻是驚出一身冷汗,因為林玄雨扣住了他的手槍。
“加了符文的暗器。”林玄雨取出彈夾裏的兩枚子彈,對着日頭細細欣賞起來,啧啧稱贊道,“若是能加以練習,日後定成大家。畢竟可是傷了我這個元嬰期的修士,你說是嗎蘇師弟。”
“我本不用殺那頭畜生,姓楚的傷不了我,可是因為你的緣故,叫我失手中了圈套,又進了東海秘境,東海秘境不留築基以上的修士,一直驅逐我,無奈之下我才躲進碧海林。你是坤天派弟子清楚碧海林有多危險,蘇師弟,你同我說說,向一個罪魁禍首要他的身體過不過分?”
顧白是懶得再和林玄雨委蛇,再走幾步就是東海禁地,那地方是碧海林的出口,雖然小心但是還有存活的機會,比得上待在林玄雨身邊。
沒了槍他還有劍。不再顧着元嬰期的威壓,顧白逼出一點靈力來,提劍欲和林玄雨虛晃一招,逃命要緊。
只是築基期和元嬰期乃是雲泥之別,顧白剛出手就被林玄雨捉住劍來,反手捅進了心髒。
修仙之士命根多在丹田,丹田乃真氣存儲之地,五髒六腑若是受傷,一時半會不會死去,只是需多加休養,好等痊愈。
可穿透心髒之痛豈能是其他痛楚能比,掐在林玄雨手腕的指尖幾乎發白,可想而知顧白的痛苦,他定定看着冷漠的林玄雨,忽然發笑,“你當初問我他為何不原諒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另一句,死人是永遠不會改變心意,抱着你的後悔自怨自艾一輩子去。”
林玄雨眸色一暗,如有風雨欲來之色,心念之人哪容旁人說三道四,他将手中的劍再往裏送三分,手腕上的那只手便沒了力氣落下來。
“我不會抱着我的後悔自怨自艾。”林玄雨捏起顧白的下巴,這雙唇已經唇色全失,點綴他色最是容易,他仔細看了顧白一會,動手解下枷鎖,從袖中取出一只玉瓶來。
“蘇師弟,我可以抱着你自怨自艾。”
說完,他将玉瓶內的東西盡數倒入顧白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