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所有人都在等顧白的抉擇,按捺不住的見顧白沒有接過劍,叫喊起來,“蘇師兄,殺了這個兇手,為師弟師妹們報仇。”

“對,報仇!”一句報仇立刻點燃他們胸腔裏的怒火,一雙雙充滿恨意的眼睛望着顧白,等着顧白砍下林玄雨的頭顱,以祭逝去的弟子。

他現在是憑什麽身份做這個決定。顧白低頭不語,現在的情況已經超出他的預料,原本只是打算制造混亂讓蘇晴帶走那個羽族,梅澤語在這方面幫了很大的忙,讓這件事圓滿成功,可是只是成功并非結束。他錯誤估計了方萬仞的金丹衰退程度,也低估了方萬仞對他的渴求程度,這導致一場惡戰爆發,以及引出了不該來的人。

林玄雨。

林玄雨是個瘋子,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因此他才會有意避開林玄雨,哪知林玄雨從秘境裏追了出來,演變成現在的地步,他被迫要在坤天派和林玄雨之間做出選擇。

“我有一點不明白。”顧白已經沒有僞裝的必要,他褪去一貫的溫和,剔透的眸子浮現幾分冷靜,不再用友善的目光看待一切,而是理智打量着所有人,“我與你只是點頭之交,你沒有必要為我做到如此地步,說句自戀的話,我非禍水也非良才,林前輩何必對我不放。”

“很簡單。”林玄雨回答的也很明确,“只是習慣,我已經要了你這個人,沒道理中途失去。”

聽到林玄雨所說,衆人又是一片驚呼,将怪異的目光投在顧白和林玄雨,一個曾經是人人敬仰的大師兄,一個是溫柔可親的執劍師兄,明明是交集不多的兩個人,偏偏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林前輩自可另尋良配。”

“何人能比得上你。”

這句話說的太動聽,加之林玄雨執着的目光,就連梅澤語也有些不忍,勸起顧白來,“別拿劍了,捅不死日後有你受的。”

顧白冷冰冰回敬,“梅小師叔還是想着如何承歡膝下吧。”

梅澤語氣結,張口想罵人,餘光見楚長老拿眼刀對自己,幾番折騰下只得深呼吸退下,想着不要和這群人一般見識。

“既然你與他有情,那我坤天派也不做棒打鴛鴦之事,只是林玄雨殺人一事必要有所了結。”楚長老收回劍來,不再為難顧白,而是用一種商榷的口吻和林玄雨交談,“道上的規矩打了小的來了老的,請你師父出來,我與他說事便是。”

林玄雨卻笑問,“前輩要多少法寶了結此事。”

梅澤語一聽炸了,“狗屁,人命哪是能用死物抵的。”

“你又打不過我,用什麽資格同我說話。”林玄雨冷哼一聲,說的話和顧白一般難聽,叫梅澤語氣到不行,恨不得上前再和林玄雨做一場。

“就憑你也是別人教出來的,師父對師父,徒弟對徒弟,按輩分就是我和你講話。”梅澤語揚着腦袋問林玄雨,仗着楚長老在場會替他撐腰,和林玄雨鬥嘴,炫耀起各自的師父來,“元嬰後期不是很厲害嗎,把你師父請出來讓我師父瞧瞧。”

“我無師門。”林玄雨沉沉道,“也無家師,有事直接與我說。”

楚長老擡手按下躁動不安的弟子,他雖然有興趣詢問林玄雨家事,但眼下不是場合,這麽多人在場成了麻煩。林玄雨說的解決方案并非放屁,修仙界有時就是這樣解決,死了一個愛徒,對方送你一堆寶物賠償,協商妥當就能了卻一樁恩怨,只是這種事多是私底下解決,從不拿到臺面上講,還是當着這麽多的人。

這狼崽子到底是誰教出來的,半塊遮羞布都不會織。楚長老沉吟不語,有些後悔接過這樁事來,只是林玄雨的修為在掌門之上,加之事關坤天派,他才會出手。

可他先前把話說死了,道只要林玄雨能贏就能免了殺人之罪,他故意将林玄雨壓到練氣就是指望這群築基弟子能将林玄雨打個半死,誰知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楚長老不說話下面的弟子便站不住了,心知這會無人能出手,有心之士便喊道,“文師弟為打開秘境耗盡心血而死,蘇師兄就算不想想別人,也要想想文師弟是如何死的,要不是林玄雨,文師弟怎麽會凄慘死去。”

“蘇師兄替我們報仇。”

“求蘇師兄。”不知有誰跪了下來,連着一片人齊刷刷跪在顧白面前,為首一人托着一柄長劍,雙眼通紅。

顧白認得對方,是文陽秋的室友蕭旗。

無人出聲阻止,梅澤語是打心底裏希望着,長老們明哲保身,不欲多言,只等着楚長老做出決定。

楚長老卻不說話,不能否認,這個時候顧白出手是最合适的。

“蘇師兄。”蕭旗臉上不知沾着誰的血,見顧白走上前來幾乎喜極而泣。

顧白只問,“文師弟走的時候痛苦嗎?”

蕭旗含淚道,“文子走的時候還念着蘇師兄的好,說還想再多學一些符紋。”

他說完只聽到顧白輕輕一嘆,徑直從他面前走過,去了陣法裏頭。

“蘇師兄,劍。”蕭旗擡起腦袋望向顧白,只見一貫握劍的手垂下一件冰冷的兵器,并非長劍。

梅澤語摸了摸結了痂臉,再望陣法裏頭的林玄雨,心裏頭莫名出了一口惡氣。他知道顧白最擅長的東西不是劍,而是被顧白稱之為槍的東西。

一擊必殺。

槍聲從開始到結束林玄雨都不曾動過,他就定定看着顧白,等到子彈穿腸入腹,攪碎髒腑,流出鮮血來。

周圍響起一片歡呼聲,好似報仇雪恨,消盡前仇舊恨一般暢快。

明明他只是傷了林玄雨,而不是叫林玄雨閉上眼睛,睡到墓地裏頭。顧白将換下的子彈放入儲物袋內,神情複雜望着跪倒在地的林玄雨。

他有個問題想問林玄雨,但又沒有必要。

在修為被壓制以後,林玄雨的身手就被放大凸顯出來,這一招一式都帶着某個人的影子,叫顧白懷疑起自己是否也曾經教過林玄雨。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他在過去從未見過林玄雨。

第二枚冰制子彈被放入彈夾中,伴随着弟子狂熱的呼喊,顧白将槍頭對準了林玄雨的額頭,只等扣下扳機。

“梅小師叔有句話說的很對,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顧白低聲道,他的眼裏倒映着林玄雨的眸子,那是一雙跳躍着瘋狂的眼睛,足以讓女人發狂,也足以讓顧白失神。

他聽到林玄雨在笑,“愚蠢。”

一柄長劍從顧白胸中穿過,那是顧白極為熟悉的一柄劍,劍柄上刻着長生兩字,劍身加了三道陣法,是某個雪夜他在燈下刻至而成,那時執劍人就站在顧白身邊,捧着新出爐的長劍,爐火将她的臉頰映如桃花,眼中跳躍着純粹的喜悅。

“蘇晏行!”

顧白從回憶中醒來,胸膛的劍被抽離出來,污漬了胸前的衣襟,順便抹去所有歡喜。

“師妹。”顧白掙紮吐出兩字,扭頭去看陸漣。

陸漣的手在顫抖,她甚至握不住手中的劍,愣愣看着劍身上的鮮血倒流回劍柄,直至沾染到手上。她便忽然反應過來,甩手将劍丢出去,胸膛劇烈起伏着,臉上寫的不是驚恐,而是厭惡和得意。

“低賤的鼎爐。”陸漣不再用敬仰的目光看顧白,她的口中吐出最惡毒的字眼,“不知廉恥勾引大師兄,賤貨……”

梅澤語只冷冷道,“把她給我拖下去。”他大步越過陸漣,上前欲抓住站立不穩的顧白。

一道風刃擋去梅澤語的去路,不知何時林玄雨已經破開陣法,恢複到正常修為,他半抱半扶着顧白,嘴角帶着笑意。

“把人給我放開。”梅澤語揚起手中長槍,可是林玄雨的動作比他一道更快,一道劍光只劈梅澤語而下,逼人的劍氣叫梅澤語不得動彈,只得眼睜睜看着劍光向自己頭頂落下。

楚長老面色一冷,甩出一道劍光意欲擋去,哪知劍光一化二,他只擋去了其中一道劍光,另一道劍光被偏離軌道,朝着梅澤語的右臂砍去。

“澤語!”

顧白忍痛向下望去,只看見一群人圍聚上來,原本該坐在位子上的楚長老抱着昏死過去的梅澤語,血染半身,右臂殘缺。而陸漣癱坐在地上,癡癡望着自己,确切來說,是望着自己身後的人。

“瘋子。”

林玄雨輕輕一笑,帶着顧白離去,在主上死去那天,他就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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