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林潤從大街上急忙穿過,身後的幾個小厮手忙腳亂,不是撞到了人就是掀歪了攤子,惹起一堆抱怨,紛紛圍上前去,讨要一個說法。

灰色小厮那水洩不通,幾個人一時無法脫困,只能眼睜睜看林潤三下兩下穿梭而過,身影快的看不清。

“潤少爺……”小厮大叫着。

“今天我不回去了,你跟我娘說一句。”林潤停下腳步來,沖小厮招招手,三步作兩步,轉眼之間消失不見。

“又跟丢了。”小厮唉聲嘆氣,這幾年幾乎每天都是如此,他們追到半路就會跟丢人,更別說見到那位傳說中的仙師,夫人換了幾批人手都沒能成功,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回去就是挨罵的份。

還是跟着滋少爺幸福,天天逛花街喝花酒,日子不要太悠閑,哪像潤少爺,一天到晚不見人影,他們無事可做還要提心吊膽。

林潤懶得替這些小厮分憂解難,他只一人到了僻靜處,見左右無人,念起顧白教他的法術,祭出飛劍來禦劍而行,青蘿山和林府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凡人徒步需要時辰,修士禦劍只需半柱香的時間。

顧白和林潤約的時間多是在巳時,離早起有段時間,午飯又還未到,之所以這樣設定,只是因為顧白想睡懶覺,現代人的通病而已。他在坤天派做了許久的蘇師兄,這會不再做榜樣,自然原形畢露,該睡懶覺的睡懶覺。

林潤卻是習慣早起了,他有一個時時刻刻耳提面命的娘,從小到大不敢睡懶覺,學會禦劍之術更不想多睡了,只想快些出門玩飛劍去。

這項娛樂活動是林家其他幾位少爺最羨慕的,地上騎馬再風流也比不上禦劍飛行,所以談起這事時,林潤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溜完青蘿山,離約定時辰還有一段時間,林潤卻是迫不及待想見顧白了,下了飛劍摸出一塊玉玦來,輕車熟路來到陣法面前,撒了玉屑蹲在地上仔細觀摩。

隐藏的陣法受了含有靈氣的玉屑影響,很快顯出上頭刻畫的符紋,雖只有短短幾瞬,但足以林潤看清,今日是匿生紋。

“主上的符紋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照這樣下去我什麽時候是個頭。”林潤嘆了口氣,玉玦只能用在基礎傳送陣上,他要破了符紋才能進去,所以必須老老實實解開符紋,否則就別想進去。

今天林潤運氣不錯,或是說瞎貓碰到死耗子,誤打誤撞讓林潤解對了,他跨進陣法只覺得眼前一陣光亮過,之後就是顧白待的幽洞。

最近的是紅木案幾,上頭擺着一只蝶戀花長頸花瓶,幾株早梅謝了花瓣,徒留鵝黃花蕊陪着枯枝,散發着淡淡的梅香。這是林潤幾天前采的,幾年前顧白突然雙目失明,一直瞞着林潤,直到有次暴露出來,那次叫林潤趴在顧白哭了整整一個晚上,此後林潤總會采來時令鮮花,說是讓顧白感受一下外頭的冷暖。

失明以後的顧白越發不愛走動,對采來的鮮花倒是喜歡,林潤為求多見顧白笑顏,将采花的行為一直維持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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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早梅謝的一幹二淨,林潤想起芳娘和他說的,再過段時間府裏的海棠花就要開了,要多采些給仙人。

芳娘對顧白的稱呼還是仙人,林潤沒和芳娘說改了稱呼,他心裏悄悄覺得,這樣才能凸顯他和主上的特殊關系。

他想侍奉主上一輩子,就算當不了主上的徒弟,做主上的随從也好,只要能和主上在一起……

林潤跨出步伐,來到藥池邊上,輕輕推了一把池裏的人,“主上。”

顧白卻還在睡着,他似乎倦極了,就這樣枕着手靠在池邊,半個身子全浸在水裏,背後的羽翼垂在那裏,沾着水珠護着睡過去的顧白。

“主上。”林潤又小聲喚了句,單膝跪在地上,擡起頭來,就這樣仰視顧白許久……

然後他鼓足了勇氣,輕輕在顧白眼上落下一吻。

這個吻極輕,它落在那張面具上,帶着濕熱的氣息,不沾半點情欲的思念,是對神明的虔誠,和對心愛之人的守護。它太輕了,顧白只是微微抖動了眼皮,過後繼續睡了過去。

林潤心裏那點小緊張一下子被戳破,洩了氣一般沒有再鼓起,林潤試探問道,“主上。”

顧白仍是睡着。

林潤不死心,多叫了幾句,這才把顧白從夢中叫醒。

醒來的顧白臉色不太好,他撐着額頭語氣不佳道,“你來了?”

林潤不知作何回答,他能敏銳察覺出顧白心情不好,但是不明白為什麽不好,早到不是一次二次,每次林潤都會以微笑回視他。

“做了個噩夢。”顧白從池中站起,抓住林潤伸出手的後方慢慢‘直視’林潤,“夢見讨厭的人。”

“……主上是說那個仇人?”林潤努力将目光集中在顧白臉上,想去描繪那張面具的花紋,但是那雙茫然的眼睛卻是無法避免的,顧白就這樣赤裸裸站在那樣,失明帶來的黑暗使顧白更加脆弱,他越發需要林潤的陪伴和幫助。

“是的。”顧白摩挲着林潤的手腕,一邊慢慢跨出藥池,仍憑林潤帶着他走向石床,那裏有換洗的衣服和毛巾,昨夜他入池療傷,進了池子才記起衣服沒拿,後來便直接睡在池子裏,想着明天一早林潤來幫自己。

林潤心下一緊,猛地抽回手來,生怕自己過快的心跳被顧白發現,他見林潤面露疑惑,急忙道,“我替主上更衣。”

顧白本想說不用,可又不知怎麽的,轉口說了好,站那仍林潤擺弄。

林潤拿起浴巾按在裸露的手臂上,從下往下一點點擦去,先是小臂,再到肩膀,鎖骨,胸膛……他機械擦拭着水珠,雙眼釘在顧白胸前不肯移動了。

拿着浴巾的手漸漸停下來,服侍的人卻越靠越近。顧白似心有所感,低頭對上林潤的雙眸,“我自己來。”

“……是,是。”林潤一下子驚慌失措,交了浴巾背過身去面壁思過,他聽着背後悉悉索索的聲音,心裏好似有一只貓在拼命撓啊撓,叫林潤焦躁不安。

為避免自己胡思亂想,林潤咽了咽口水,主動挑起話題,“主上……夢見了什麽?”

顧白手上動作一頓,只道,“沒什麽,做夢而已。”

他夢到了過去的日子,他和林玄雨在碧海林,他被林玄雨按在樹上活活吃掉一只眼睛,他正痛到無法說話時,畫面一轉林玄雨成了林潤,正溫柔親吻他的眼睛,低喃着主上。

在碧海林到底發生了顧白是最清楚的,這種人物之間的轉變讓顧白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他開始懷疑林潤就是林玄雨,但兩者之間性格南轅北轍,相差太大。

林潤怎麽可能是那個瘋子。顧白系好腰帶,問起林潤近來修行如何,問完又開始照例的教導,雙目失明帶來不僅僅是生活上的麻煩,還有林潤學業上的停滞,顧白無法再進行教授劍術,入門劍術只起了個頭就停在那,無奈之下顧白只能傳授符紋,可是林潤似乎并不精通符紋,或者說專長,他像顧白遇到的外門弟子,在學符紋方面上和外門弟子學習劍術一樣,勤勤懇懇卻進步緩慢。

或許林潤是該找一個師父了。

送走一心想留下的林潤,顧白坐在石桌邊上發呆,這些年來他修為漸漸恢複,已經到全盛的七八成,與此同時身體情況也在好轉,被廢的右手開始有了知覺,閑暇時還能練上幾招,但被徹底腐蝕的眼睛情況不見有變,另一只完好的左眼也在幾年前一次逼毒中失明,元嬰以上的修士才會有神識,而只有築基的顧白失明後和凡人無異。

這樣的自己早晚無法滿足林潤,一個金火雙靈根的弟子,他應該得到更好的待遇……

林潤還不知顧白有了打算把自己送走,他被顧白趕回去後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一個人在街上亂逛,瞧瞧哪裏有好吃的,哪裏有好玩的。

他這廂游手好閑的樣子被外出的林滋看見,立刻上前叫住,哥倆好勾肩搭背,互相問起近來的情況。

“潤哥,今天怎麽就這麽早回來了,不去修仙?”林潤修仙的事林滋是從小聽到大的,并且林潤也會露幾手法術給他們幾個弟兄瞧瞧,所以他對林潤是崇拜有加。

林潤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來,笑完又轉頭去看攤上的東西,他對東西挑挑揀揀,看得出興趣不高。

這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讓林滋心生一計,神秘兮兮湊近問林潤,“潤哥,要不讓做弟弟的帶哥哥去個好地方。”

“什麽好地方?”林潤斜眼瞧林滋,“你說的好地方不就是花街青樓。”

“哎,我的哥,親哥,話不能這樣說。”林滋道,“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美。”

“紅袖招出了一個極品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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