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柳靜姝又一次偷回坤天派的時候被人捉了個正着。
坤天派先前發生過醜聞,這事後來不知怎麽傳到外頭去,被人列為笑柄,掌門帶弟子出去同各大門派敘話,總有幾個愛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有意無意問起坤天派的家事來。
譬如坤天派出了個羽族,自家大師兄實際是個元嬰修士,為了那個羽族故意隐瞞身份,又或者楚長老千寵萬愛的梅澤語如何了?
諸如此類的話叫掌門臉色一次比一次難過,終于某日回程時發了火,數落蘇晏行等人一通,連帶着柳靜姝一起訓,往後柳靜姝再回坤天派時,守山門的弟子一臉為難道。
“師姐,咱們能商量個事不,下次從後門進怎麽樣?”
柳靜姝聽了直接翻白眼,你當偌大的修仙門派是皇宮啊,還分個東門西門,坤天派是有後門不錯,可那門也叫緊急通道,號稱消防通道常年封印,她一個小小內門弟子吃飽了撐着才會跑去解了封印進出。
“不是做師弟不厚道。”守山弟子幹笑道,“實在是掌門有令,不許我等放閑雜人等進出。”
“我渾身上下哪裏寫着閑雜兩字。”柳靜姝硬塞了一堆靈石給他,走了兩步回頭神秘道,“哪個時辰最安全?”
“申時。”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收了賄賂也不好再做包青天,只好報出他們換班時間,完了又道,“師姐您最近還是少走動,掌門他……”
餘下的話已經沒人聽了,青石階上空空蕩蕩的,人早就禦劍沒了人影,他收好靈石慢悠悠回到崗位,末了嘆氣道,“心情不太好。”
掌門心情如何柳靜姝管不着,她這次來也不是給掌門做心理疏導的,只蒙頭去了醫峰,她和白術長老關系好,原先蘇魄養傷的丹藥都是往這裏拿的,這次顧白的丹藥也是,不過今日柳靜姝不太順利,剛下了飛劍興沖沖往屋裏去就看見了和白術長老聊天的淩長老。
“師父……”柳靜姝立馬做了鹌鹑。
“喲,嫁出去的徒弟還知道回來了。”淩長老說話從沒嘴軟過,見了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弟火不打一處來,開口就是酸話,後頭的白術長老聽了憋笑不已,對上柳靜姝求救的眼神又是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拎着懵懵懂懂的藥童往藥圃去了,理由還充分,打理她的寶貝靈草去了。
于是屋內只剩下柳靜姝和淩長老兩人,柳靜姝嗅着屋裏頭亂七八糟靈丹藥氣,磨磨蹭蹭挪到淩長老身邊,先是殷勤到了茶水,而後又是捶肩敲背的,見自家師父豎起的眉頭漸漸松下來,這才小聲開口,“蘇師兄回來了。”
“陸漣早就趕下山去了,求情來晚了。”淩長老說話帶刺。
想起這幾日顧白沉默寡言的樣子,柳靜姝心道蘇師兄早就不把那個女人放在心上了。自然順應本心講道,“蘇師兄才沒有在意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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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長老不冷不熱應了一聲,說到底她是最痛恨陸漣的,蘇晏行是喜是悲和她無關,當日陸漣被廢去修為的瘋癫叫她心裏快意不已。
她終于為音娘報仇了。
即使現在她與掌門的關系如堅冰,她也覺得值得。
見淩長老沒有動怒,柳靜姝試着說出此行目的,捧着一個小小儲物袋道,“蘇師兄傷得很重,有些藥材外頭尋不到,我想着師門裏會不會有,想拿靈石換。”
這儲物袋裏裝的全是靈石,原本柳靜姝是打算拿了丹藥塞給藥童,白術長老一向心善,也不收這些俗物,不過東西拿多了總是不好,她沒有什麽好還的,只能拿靈石回贈了。
見那儲物袋上頭還繡着坤天派的标記,淩長老瞪了愛徒一眼,“拿我的東西去讨好白術,也真有你的。”
“嘿嘿。”柳靜姝狡黠一笑,這不是說要禮尚往來嗎。
淩長老收走儲物袋往裏頭掃了一眼,“你跟白術打算要什麽?”
“哦。”柳靜姝連忙報上來之前蘇晴要的東西,“滌塵丹,龜髓丹,融血靈丹,太和還靈丹,複靈丹……”一連串的丹藥名報出來,淩長老越聽越皺眉,晃了晃手裏的儲物袋道。
“這其中任何一味丹藥都價值連城,你帶來的靈石不足支付十分之一。”
“那怎麽辦?”柳靜姝苦了臉,她拿不了丹藥回去,蘇師兄就只有等死的份。
“你就惦記着你蘇師兄。”淩長老認為柳靜姝整日在外頭晃就是一顆心撲給顧白了,因而說話語氣也不太好,“我白養你這麽多年。”
柳靜姝抱着淩長老的胳膊不說話,她來這個世界雖然短,但腦中和淩長老的點點滴滴不是騙人,不管前身如何,她現在就是柳靜姝,淩長老的愛徒。
看着自家愛徒灰心喪氣的模樣,淩長老心下一軟,只得報出特地堵柳靜姝的目的,“這樣吧,丹藥你可以帶回去,不過也需多帶一件東西。”
“什麽?”柳靜姝又驚又喜,高興的是這次有功而返,擔憂的是她師父會不會讓她帶一個人回去。
結果她真的和別人站在顧白房前相顧無言。
“梅,小師叔。”滿載而歸的柳靜姝對上陰氣沉沉的梅澤語氣勢不足,她連梅澤語的目光都不敢對上,更別談好好說話。
雖然知道斷臂後的梅小師叔性情大變,但是現在這個樣子是她真的不想看到的,頹廢的,喪失鬥志的梅小師叔,再沒了那個風流倜傥的影子。
“蘇師兄就在裏面。”說話間柳靜姝挪了幾步,上前欲幫梅澤語開門,不想門自動開了,從裏頭走出一個人來。
“……梅師叔。”兩方對視蘇晴先開口了。
梅澤語沒有回答。
“兄長就在屋裏。”蘇晴讓開位置給梅澤語,“我和靜姝準備他事。”
梅澤語點點頭,徑直往屋裏走去,竹屋前的路窄又小,兩人并列就沒剩多少距離,柳靜姝呆望從她面前經過的梅澤語,直到人消失在屋內,蘇晴走到她身邊才愣愣道,“好不習慣。”
“剛才梅小師叔走過去的時候……”柳靜姝下意識在虛空握了握,“空空蕩蕩的袖子。”
“……”
“蘇晴,我好難受。”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流淚,只是單純想哭。
“元嬰之後會恢複的,楚長老在找活肌生骨的丹藥。”蘇晴拉着柳靜姝走遠,肉體上的傷能愈合,心上的坎能不能邁過去,或許除了本人誰都不知道。
梅澤語是,兄長也是。
他看着安靜坐在床上的人,許久後發出一聲嗤笑,自顧自尋了個位置坐下,“第一次見你這種樣子。”
“你也不是。”顧白掀了被子下床,他只穿了一件亵衣,行動中隐約可見綁帶,纏了大半個胸膛。
“還沒适應。”梅澤語接過顧白遞來的茶水,茶水正溫,握在手裏有種暖融融的感覺,他看了會顧白身後的羽翼,又對上顧白的目光。
“你呢,這大半年去了哪裏?”
顧白給自己倒了茶水,慢慢飲盡後笑道,“去報仇,你的,我的。”
梅澤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杯中茶水,很久以後發出一聲疑問,“死了嗎?”
“沒有。”顧白道。
聽到這個回答梅澤語悶笑起來,笑夠了方道,“也是,你一個築基的怎麽殺得了元嬰修士,沒魂飛魄散算是老天爺開眼了。”
他兩人日常多是針尖對麥芒,梅澤語損人的話引不了顧白發怒,顧白輕飄飄回道,“已盡數奉還。”
“那我的?”梅澤語問。
“忘了。”顧白說話還是這樣氣人。
“那留給我自己罷。”喝完茶水梅澤語就打算走人,他與顧白的确有很多話要說,可梅澤語覺得那些是廢話,如今的他們已經沒有見面的必要。
“梅師叔。”臨走之前顧白喚住梅澤語,他第一次使用尊稱,也是最後一次,“你可知此行來的目的?”
“蘇師弟,不,蘇晏行。”梅澤語轉過身來,他眼中已然不再是過去的輕佻戲弄,平靜到冷漠,“你已經不是坤天派的人了,坤天派的人和事與你無關,你也管不着,另外他日再見時,你我以平輩相待,我不是你的梅小師叔,你也不是我的蘇師弟,你我之間唯一的聯系只有林玄雨。”
顧白沉默,梅澤語留下最後的聲音沉悶的關門聲,他還不習慣單手關門,弄出響聲來,也是這個聲音惹怒了坐在桌邊的顧白,他忽然發了脾氣将手中茶杯擲于地上,叫門外的人腳步一頓。
過後腳步聲漸行漸遠,顧白按住胸口,強行壓下翻滾的氣血,眼中情緒萬千,最終化為古井無波。
一只手從腰下環過,顧白被強迫擡起頭張口交換氣息,令人窒息的深吻過後,那個人靠在顧白肩上,滿足嘆謂着。
“主上……”
按在桌沿手指骨節近乎發白,他需要忍耐,在這段養傷期間他必須忍耐。
只有将傷養好了,他才有機會奉還一切,不管是林潤的,還是林玄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