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寒鴉又起,驚醒蜷縮在水榭的見羽,它哇哇叫着,帶着古怪的笑意喊,“恭迎魔尊,恭迎魔尊。”
仿佛不是對上位者的畏懼,而是嘲笑被控者的可悲。
見羽伸出手來,被仙劍傷了的胳膊至今未愈合,翻開的皮肉雖然不流血了,可還是無法恢複如初,陰森的白骨隐藏在血肉之下,被從屋檐飛下來的寒鴉輕而易舉撥開,然後撕拉下一塊血肉吞進肚去。
“騙子。”見羽對寒鴉的行為視而不見,甚至還主動撕下一塊遞送到寒鴉面前,她的胳膊被仙劍廢了,很有可能再也無法愈合,縱使源源不斷的靈力能在一息之間重生長好血肉,可壞了的還是壞了的。
“明明說仙劍是不可能成的。”她猛地掐住寒鴉脖頸,恍如瘋癫質問,“你許諾的不老不死,與天同壽呢。”
寒鴉的頭詭異扭曲到一邊,正對見羽嘶啞道,“你不是還沒死。”
這個聲音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古怪,更近乎于無喜無悲,亦是無情。
見羽被吓了一跳,轉手就将寒鴉扔出亭外,抱着林滋恐懼不已。
它果然在,果然在的。
亭外的寒鴉又叫了起來,“恭迎魔尊,恭迎魔尊。”它的身影消失在水榭外,片刻後梧桐殿外出現了它的身影。
“恭迎魔尊……”
林玄雨抱着顧白從廊下穿過,幹涸開裂的水池生出一枝枯枝,寒鴉就栖息在上面,用一對漆黑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盯着林玄雨,或者說林玄雨懷裏的顧白。
異界者,變數,擾亂輪回的存在,或者說天道系統裏的病毒。
翅羽忽起,落在林玄雨肩頭,它看着渾身是血的顧白,而後對視上平靜到詭異的林玄雨,喉嚨裏吐出一個字。
“羽族。”
“已經不是了。”林玄雨停下腳步,梧桐殿的大門緩緩開啓,倒映在寒鴉眼中的是正殿邊角一人高的東西。
Advertisement
玄鐵打造,金漆飾之,秘法練成,這是很久以前就造好的鳥籠,只等它的囚徒到來。
林玄雨望着鳥籠許久,轉頭對寒鴉說道,“你看,他将成為籠中雀。”
“永遠囚于籠中,做我的人。”
寒鴉似乎受驚了,從林玄雨肩頭跌落,在地上狼狽撲閃着翅膀逃遠了,機械重複一個字眼,“羽族,羽族。”
那是本該翺翔九天的羽族,自誕生起就受天道寵愛的種族,為何會種族零落,不複曾經輝煌,淪為他人手中的奴隸。
**
顧白是被身下的冰冷驚醒的,觸手的寒氣讓身上的傷口愈加嚴重,過多的失血也讓顧白一時無法看清周遭的情況。
他在哪裏?
顧白蜷縮起身體,從地上盤坐起來,他這才發現身上不着片縷,被隐藏的羽翼重新出現在背後,在空氣裏微微抖動着,裹住顧白給予他溫暖。
入眼處是一條條緊密排列的欄杆,低矮的高度,無法舒展羽翼的大小,這一切一切都在告訴顧白,他被囚禁了。
像只畜生一樣被人關在籠裏,任他人圍觀。
遠處傳來清晰的腳步聲,殿外的殘陽拉出一道影子,細細長長的,正朝顧白這邊走來。
是林玄雨,他手裏拿着東西,表情甜蜜,在看到蜷縮在籠子,只能用羽翼遮擋身體時,他的笑容依然不變,他停在顧白面前看了很久,看着事實,看着心中最陰暗的一處。
同永遠和主上在一起的想法有個背面,它誕生于第一次雲雨時,在魔界的腥風血雨中成長,最後牢牢紮根在梧桐殿。
古書上說,羽族是天眷之族,禦風九霄的存在,使人仰望羨慕,也使人嫉妒,倘若這九天之上的羽族跌落在凡塵,囚于鳥籠之中會什麽樣?
他想他已經看到結果了。
海棠花已開,花枝輕輕舒展,嬌羞的動人花團依偎在鳥籠旁,火紅的花瓣映着略帶蒼白的臉蛋,漂亮的想要将其狠狠蹂躏。
林玄雨說,“主上,海棠花開了。”
回答林玄雨的是擦過脖頸的冰箭,帶起一大塊皮肉,沾了血的冰箭跌落在地,四濺的血珠倒映着沉默的兩人。
顧白一句話都沒有說,但他眼中的恨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親手傳授他的冰箭嗎?林玄雨伸手摸了脖頸,靈力很快愈合了此處,片刻後只剩手上的鮮血。林玄雨把它抹在了帶來的金鏈上。
刻有符紋的金鏈如活物一般吸收了鮮血,在林玄雨手中活動起來,四處游走着,尋找它的宿主。
一頭握在林玄雨手中,鐐铐很快找到了目标,穿過鳥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縛上了顧白的脖子,如饑似渴吸收着顧白體力的靈力。
顧白臉色一下子蒼白下去,身影顫顫巍巍,體內最後一點靈力被金鏈榨幹後,他終于跌坐在地,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無法對來者做出反抗。
此時籠門開了,林玄雨走進來,半拉半強迫将顧白拉入懷中,輕輕撫着顧白的羽翼道,“主上錯了。”
顧白渾身顫抖着,失去靈力後身上的傷痛被放大無數倍,以致無法保持生理上的鎮定,他的手按在林玄雨胳臂上,指尖近乎發白,恨不得活活抓下一塊肉來。
“傷了主上我固然心痛,可若是這樣致使主上銘記在心。”林玄雨一點點撥弄着顧白的羽翼,就如世間所有情人的溫柔那般,在顧白喃語,“我願一次次重蹈覆轍,将碧海林的一切上演無數遍。”
顧白近乎被強制性擡起頭來,被迫交換津液,遠遠望去他們如一對最親密的情侶,忘情相擁相吻。
“你逃不掉的。”當顧白被壓在欄杆上,背後的林玄雨輕聲說,“主上也好,階下囚也罷,顧白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人。”
漂亮的鳥兒關在籠子裏最精致,戴上鐐铐才是完美無缺。
顧白大口大口喘氣,眼角微紅,沾着動情時的淚水,他忍受着體內陣陣酥癢,反手抓住林玄雨的頭發,湊近冷笑道,“癡心妄想。”
林玄雨只是用力一頂,懷裏的人反射性一陣哆嗦,雙手無力滑下。
這具身體說不上有多好,但是就是令林玄雨流連忘返,他想看看主上能忍多久,看這張臉受辱的倔強,聽被他艹到發軟時求饒的聲音。
先是壓制沉悶的忍耐聲,日頭漸漸下沉,這聲音也漸漸軟下,不知過了多久,林玄雨踏着月色離去。等待已久的寒鴉從窗棂飛進殿內,看到了那個羽族。
渾身上下全是痕跡,沒有一處是完整,唇上血跡斑斑,而脖子上多了一條項鏈。
寒鴉駐足觀望會,蹦着跳着來到鳥籠面前,剛想伸喙觸碰顧白的手指,那雙閉上的雙眼就睜開了。
清醒,明智,習慣性帶着一點溫柔,又有着對諸事置之不理的冷漠。
沒錯就是這雙眼睛,當初因為它而選中了這個人。寒鴉停下動作,看着顧白一聲不吭從地上爬起,無視寒鴉的存在,盤腿運功。
它相信這個人能完成任務,也因為這個人給了規矩之外的仁慈。可是它低估了人心的執着,也低估了顧白的倔強。
不過事到如今已經成了定局,沒有必要再生變故。
它起身從梧桐殿離去,一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
這一夜過得無比漫長,它栖息在枯枝上,沉默看着籠中人一次又一次試圖沖破枷鎖,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它也看到林玄雨隐匿身形站在殿外,眼中浮浮沉沉。
天亮時顧白終于放棄了,亦或者說現在凡人的身體在催促着顧白入眠,他調整好身體躺下,羽翼以最溫柔的方式呵護它的主人,賦予顧白溫暖。
從殿外點燃的安魂香加深了顧白的入眠,幾抹殘香落地,林玄雨推門而入,抱起籠中的顧白走出殿外。
寒鴉跳躍在闌幹上,望着林玄雨懷中的人。
“你對他也感興趣。”林玄雨轉身詢問寒鴉。
寒鴉不做回答,它的動作行為更像在質問另一個問題,為什麽要對他執手不放。
林玄雨聽懂了無聲的疑惑,他對着這只在此徘徊數千年的寒鴉笑了起來,“你的時間太長,已經忘卻了什麽是執念,或許曾經的你有,不過現在沒有了,而我。”林玄雨低頭看着懷中安詳睡去的容顏。
“我的時間很短,短的只夠我去抓觸手可及的人。”
娘親已經死了,甚至去了輪回,他沒有必要逆天而行,但是主上不一樣,主上還在,他可以實現曾經的諾言,用一輩子的時間消磨,修士的時間很長,長到總有一天主上會屈服。
乖乖做他的主上,做他的籠中雀。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天使問我羽族這個設定到底有什麽用,因為它看起來沒有太大用處。現在可以回答:它确實沒什麽用,作者私設而已。
寫這篇文的初衷就是想把一個受關的籠子裏,還不給衣服穿,只能羞恥的用翅膀擋住身體。而我,也終于寫到這裏(毫無興奮感是怎麽回事_(:зゝ∠)_)
感謝生栗子親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