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柳靜姝走的那天坤天派難得下了一場大雨,蘇晴和顧白枯坐在柳靜姝墳前坐了一夜,也淋了一夜的雨。
最先走的是梅澤語,他将這個死訊帶回去給淩長老,怎想出了意外,淩長老當場發狂,打傷梅澤語不說,連掌門也無辜遭殃受了傷,最後還是趕來的楚長老結束了混亂局面,派幾個高階弟子把淩長老關到禁地去。
這樣一鬧暫時也無人找到柳靜姝墳墓,蘇晴兄妹倆難得有片刻的寧靜,對着柳靜姝的墳頭一一道出各自的真相。
“我其實登過仙臺。”蘇晴摳着墓碑上幾個字,朱砂落成的愛妻叫蘇晴痛徹心扉,她沒有機會看到柳靜姝最後一眼,來時墳頭落成,顧白遞給她一塊墓碑,說寫點什麽吧。
鴛鴦線那頭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蘇晴撫着墓碑精神恍惚,她想到了初見柳靜姝的時候,那個少女從門後跳出,俏皮說你是新來的師妹吧,我是你柳師姐,以後跟着我保管你吃香喝辣。
結果那個膽小鬼,遇事總是躲在自己身後,完事她收拾完就又跳出來說上幾句哎呀呀撒嬌,嬉皮笑臉糊弄過去。明明怕疼又怕死,為什麽不等自己過來,非要一個人逞強,做什麽英雄救美。
“那個不是夢。”蘇晴眼中不自覺落下淚來,“我與你說的是我前世,前世我登上了仙臺,被林玄雨推下仙臺,修為盡廢,生不如死。”
“抱歉,我不知道。”《長生》給出的結局是蘇晴和林玄雨共踏仙臺,怎想還有這個意外。
蘇晴擦幹淚水,以為顧白道歉的是她和林玄雨之間的關系,只道,“你不用和我道歉。”
“我早就和他沒關系了,前世今生我能分得清。”蘇晴說,“快斷氣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只寒鴉,栖息在梧桐殿外的寒鴉。”
顧白認得那只寒鴉,每次林玄雨發洩完它都會悄悄進來看顧白,看上許久,然後一聲不吭飛走。
“它問我想不想再試一次,我同意了,又回到了開始。”蘇晴的思緒回到了站在淩霄殿那個時候,那時的她注意力全在林玄雨上,沒有發現躲在人群裏的那雙眼睛。
“後來我明白了,那只寒鴉代表着什麽?”蘇晴冷笑道,“它代表着天道,操控一切的天道,你已經見過見羽,她也是知情人,或者說天道的傀儡,她向天道索取長生不老,代價是必須每隔一段時間更換魔尊之位。”
“更換魔尊之位?”顧白疑道,什麽意思。
“沒錯,更換,魔界靈氣稀少并非天生如此,上古時期那裏不稱為魔界,而是喚作大荒,日出扶桑月出大荒,據說大荒靈氣充盈,就算毫無靈根的凡人也能活到三百來歲,後來發生了一場意外,天柱傾塌,大荒破碎,混沌之氣入侵,有一大能者在魔界和修仙界以身化障,擋住混沌之氣,自此一洲分兩界,魔界和修仙界,混沌之氣雖被擋在修仙界外,但魔界依舊塗炭生靈,祭祀見羽不忍,祈禱以求上蒼,得來了這樣一個結果。”
“用一個修為高深的修士做引子,修補受損魔界邊域,這樣的方法雖好,但很快的,修為高深的修士漸漸少了,有貪生怕死的修士逃到修仙界,散布謠言,此後便無修士出入魔界,見羽想了個法子,引發兩界大戰,不計其數的修士死在那場戰役,亡者的屍骨修補魔界,計謀是成了,見羽的道侶也一同死在那裏,此後見羽便瘋了。不過仍舊記得當初的諾言,會去尋一個修士做引子,或者說做魔尊。”蘇晴說完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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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上任魔尊被昆侖山的人冰封在封荒山,料想林玄雨當上魔尊的日子也不長,八成是還未清楚魔尊之位的好,每一任魔尊都會漸漸喪失神智,最後發了瘋一樣去封荒山,昆侖的人便會出手,封了魔尊,留給見羽祭祀戰場,以補魔界之缺。”蘇晴見顧白臉色有些難看,猜想他無法理解魔界和昆侖同流合污,好聲解釋道,“魔宮就是建在昆侖遺址上頭,上古之時昆侖駐紮大荒,得了當時最好的地盤,後來天柱傾塌,昆侖走的一幹二淨,當時昆侖掌門良心難安,主動請纓做了第一任魔尊,死前留言要不計一切幫助魔界,這也成了昆侖掌門戒律。”
“吾派有虧大荒,需助也。”言簡意赅的話,也算昆侖那群人識相。
“不是這個。”顧白将所有線索收攏一起,“林玄雨已經開始瘋了。”
顧白記得那日和林玄雨在山洞裏說的話,顧白問林玄雨還要來第三次,林玄雨回的話是,他親手傷了主上兩次。
明明只有一次。
林玄雨當上魔尊的時間太短,短到根本無法熬到百年後,才過了十幾年精神就已錯亂了。
蘇晴一愣,繼而笑道,“原來這就是它說的報應。”
顧白反問蘇晴一個問題,“魔界受損成這樣子,你覺得還能有多少人飛升成功?”
蘇晴忽然被問住了,從前世到今生她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飛升為什麽要仙臺?
“天道不會讓這些盜取無數天地靈氣的修士白白走的,飛升成功意味着不受天地之法束縛,屆時能修補魔界者更少,與其放手一個上好的修補材料,倒不如多抓幾個半成品。”
蘇晴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所以你覺得前世林玄雨是在幫我?”推她下仙臺,讓她修為盡廢是為了幫她!
“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罷了,聰明反被聰明誤。”顧白沒有必要為林玄雨開脫,他甚至站起來向蘇晴伸出手。
“要報仇嗎?”
顧白的話仿佛在問,要和我一起去欺負一個臨死不遠的病人嗎?他快要死了,孤獨一個人死去,還要去殺他嗎?
“當然,我還有話問另一個人。”蘇晴握上顧白的手,帶着顧白去了另一個方向。
“兄長既然羽翼已斷,那便劍走偏鋒。”
羽族得天獨厚的不是純淨體質,而是羽翼被斬後的近乎恐怖靈氣吸取速度,前世她斬去羽翼後便知道了這個道理,有舍才有得,放棄身為羽族的資格,成為人族中的人上人。
“我還有一事于你說。”顧白給了蘇晴一個渺小的願望,“靜姝可能沒死。”
蘇晴眼中不可置信。
“她非此方世界的人,有朝一日你能踏破虛空,或許能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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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宮水榭內,見羽對着寒鴉吃吃笑,她似是苦惱着,“怎麽辦,我又要出去找魔尊大人。”
寒鴉一板一眼道,“仙劍成了。”
是成了,可跟魔界有什麽關系,她要的引子,不是能傷仙的劍。
寒鴉不說了,魔界的僵局已經很久了,它需要一個全新的局面,那把劍,還有重生的蘇晴。
這盤棋下得太久,需要有人來終結一切。
逆轉命盤,異世魂魄,原定好的故事支離破碎,大道之下的情愛不值一提,它冷眼觀紅線斷又起,芸芸衆生的命運各奔東西,有的往好了去,有的一成不變,也有的糟糕至極。
“最後一任魔尊。”寒鴉開口,它需要一個執劍者永遠留在魔界,駐守嶄新的魔界。
“什麽意思?”見羽眯起眼睛問。
寒鴉又裝起傻來,問它只得呱呱怪叫。
得不到回答見羽跟沒骨頭似的躺在榻上,折騰着寒鴉的翅膀,翻來覆去無聊至極。
前幾日那群人闖進魔宮,死了一個傷了兩個,她瞧熱鬧瞧得過瘾,那個被林玄雨囚禁的羽族砍了羽翼絕情走人,當時林玄雨臉上的表情差點沒叫她笑出聲。
她早就說過,那個羽族根本不愛林玄雨,若說先前還有半分留戀,這幾個月折騰下來,再加上捅死人族的份,沒挫骨揚灰都是輕的。
之後林玄雨便跟瘋了一樣一個人關在梧桐殿裏不出來,寒鴉偶跟她報信,最近一次說是不行了。
不是人不行,而是無法再做引子了。因愛而恨磨煉出來的半成品,比不上真正潛心修煉的大能者。這年頭修士一個個都不行,說起來那個羽族意志倒是堅定,就是修為低了些,不然當初就選了他做魔尊。
寒鴉被拔了翎羽蹲在地上蹦蹦跳跳,見羽就這樣看着它拼命掙紮的樣子打發時間,忽聽梧桐殿那邊傳來一聲爆響,驚天動地的聲勢震得見羽從榻上滾下來。
“瘋了?”見羽問寒鴉。
寒鴉展開新生雙翼,一躍而起,向着梧桐殿飛去,找到了林玄雨。他靠在假山上出神,神情比從前憔悴了許久,寒鴉落到他肩頭也沒反應,愣愣望着化為斷壁殘垣的梧桐殿,直到月落東升,眉發沾了寒霜,他才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主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