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少爺，夫人和先生已經回來了。”李叔從駕駛位上回過頭來，看了看還穿着小西裝的趙佑一，語氣有點小心翼翼。

“嗯。”趙佑一阖着眼，頭靠在後排座椅上，半晌，他擡起手，有些煩躁的扯開胸前的領帶。

“趙佐一，回來了嗎？”趙佑一皺了皺眉，伸手解開西裝的紐扣，語氣幾乎微不可聞。

“小少爺還在上課。”李叔專心的開車，轉過一個路口恰好碰到綠燈，他穩穩地剎住車，從透視鏡裏看見正在換衣服的趙佑一。少年臉上帶着濃重的倦意，眉頭依舊輕輕皺着，像是有什麽解不開的心結一樣。

“是嗎？”趙佑一脫掉外套，換上休閑的灰色連帽衫，他拿過座位邊的衣服袋子，順手将脫下的西裝塞進去。“李叔，待會兒回家的時候，記得将衣服扔了。”

“是。”李叔點點頭，看着指示燈變紅，踩下油門，繼續開車。

趙佑一仍舊閉着眼睛，靠在後椅上，他準備了多久了？從皇天建立到現在。他建立皇天，不是因為想在做一個商業皇帝，不是想叱咤風雲，不是想站在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上，俯瞰衆生。他，做的這一切，都只是源于一個奢望。而那個奢望，永遠只關于趙佐一。

他那時知道自己對趙佐一扭曲的情感，盡管再拼命的壓抑自己的內心，再努力的警告自己，自己和自己的親弟弟怎麽能……有一個好的結果？或許不用說結果，他們甚至連開始都不可能。可是呢？人果然都是貪婪的，果真都是滿腦子妄想生物。盡管身處牢籠，他，他還是抱着一絲幻想，抱着一絲奢望，如果有奇跡……也許，也許，他可以，他可以和那個自己絕對不能動心的人，和那個帶給他全部痛楚和歡樂的人，和與自己血脈相通的孿生弟弟，他可以和趙佐一，有那麽一點點的可能，在一起。所以，他需要費盡心血，就算是白忙一場，他也想成為一個可以依靠的人，為了那麽一點點，微乎其微，或許在很大幾率上是奢望的可能。

他想，保護趙佐一。

就算是以後趙佐一結婚生子，就算是趙佐一永遠只把他當哥哥，他也想，站在趙佐一的背影裏，為他撐起一片天地。

只是，他不确定，那個時候，自己會不會痛得腸穿肚爛。

可是準備了再久又有什麽用呢？

愛上自己的弟弟，怎麽準備，都無法那樣輕易地将這件事對那兩個人說出口，畢竟那兩個人是自己和趙佐一的親生父母。懷胎十月，含辛茹苦。雖然他們因為工作經常在外面，然而身體發膚，筋骨血肉，都是他們給予，更何況，他們給的愛并不少。

如果他和趙佐一的父母，是那種吝啬給予他們關愛的人，如果他和趙佐一的父母只顧自己一點，如果他和趙佐一的父母一直待在他和趙佐一的身邊……或許，他就不用像現在這樣。趙佐一不會那麽依賴他，趙佐一不會一直粘着他，他不用成為趙佐一的天，成為趙佐一的地，成為趙佐一的唯一。或許，他就不用愛上趙佐一，也不用花五年來沉澱這份入骨鑽心的濃烈感情。

可是，他又如此慶幸。

他慶幸父母是做考古工作，他慶幸父母因為工作的原因不常在他和趙佐一的身邊。他萬分慶幸，正因為如此，趙佐一從小就只有依賴他，只有依靠他，無條件的信任他。而自己，一心一意的愛護自己的弟弟，甚至到了一種過分執着的地步。直到最後，自己愛上趙佐一。而現在，趙佐一也像他奢望的那樣，回應着他的感情。

只是，他們會接受自己和趙佐一嗎？

五年了，從自己朦朦胧胧的對趙佐一有感覺開始。從那一刻開始，他就想過，如果爸媽知道了他對趙佐一肮髒的念頭會怎麽樣？他這樣趙佐一會怎麽想他？

可是事情的發展沒有他想得那樣絕望，雖然他煎熬了五年，痛苦糾結了五年，趙佐一終于是接受他了。然而事情也沒有他想得那樣簡單，就算他和趙佐一心意相通了，他們共有的爸媽，生養他們的男人和女人，又會怎麽樣？

他大概知道後果，和趙佐一永遠的分開，或者帶着趙佐一離開，然後這一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他們的父母。

結果顯而易見。

他和趙佐一的爸媽，一直從事考古工作。為人并不刻板，卻也不是那樣開明。更何況，這種事情，并不是開明不開明就可以接受的。如果他愛的僅僅是一個男人，或許他們只是會失望。如果趙佐一只是愛一個男人，他們可能會理解。可是他，還有趙佐一，愛上的是自己的親兄弟。孿生的親兄弟。他和趙佐一是血緣羁絆，骨肉至親。他們除去是兩個男人的同時，還有這一層，怎麽也無法磨滅的血緣關系。

這層關系，像一條紐帶，讓自己成為趙佐一最重要的人，讓自己成為趙佐一無可或缺的人。這一層關系又像是一道深淵，他們要麽隔着深淵遙遙相望，要麽投身墜落谷底，絕望的相守。

這道深淵或許有一條連接的橋，而那橋，取決于他和趙佐一的爸媽，那兩個生他們養他們的男人女人。

趙佑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良久，他靜靜的睜開眼睛，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趙佐一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回來。

“李叔，你今天晚半個小時去接趙佐一。”趙佑一伸手揉了揉鼻梁，眉眼間濃濃的倦意驀地收起，臉上又恢複諱莫如深的表情來。

“是，大少爺。”李叔恭敬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