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Into my arms.
“W,
展信佳。
最近氣溫驟降,寒冷讓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也容易陷入僵局,也可能兩個人相處本身就是磨合磕碰比較多,畢竟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而我們大部分人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敢做決定,尤其在對待感情上。如果能很快做決定,有些人應該很早就能結束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
我近兩年對感情的處理也很糟糕,親情愛情友情都停滞不前,我想大部分問題是在我自己,我很貪心有時候貪戀情感上的溫暖又害怕被束縛,所以我最近開始調整自己,該放手的感情就放手了。不耽誤別人也不為難自己。
前兩天,我冒出一個念頭,打算忙完這段時間,春節找個地方好好旅游,一個人。這個念頭對我來說很突然,因為這兩年我的興趣和重心都在工作上,旅游對我來說可有可無,甚至覺得麻煩耽誤我賺錢。這次旅游想法冒出來的時候,我竟然有點期待,記起被遺忘的快樂,活法又多了一種。我身上最大的優點就是執行力很強,任何事情一旦想開了也就想開了,第二天就是全新的我。
這封信我已經寫了快一周了。你有沒有做過什麽虧心事?我曾認為誠實是一種武器,而不是一種品質,人不應該總是很誠實,而是在必要正确的時候才能去誠實,這樣對自己對大家都好。但我今天忍不住誠實了,品格教育刻在骨子裏,而當我真的誠實的時候,還得到了很溫柔的諒解。有那麽一刻,我想推翻現在的自己,做回從前的自己,但這也是不可能的,于是有那麽一刻,我發現努力和奮鬥會讓人先變成小醜的模樣。
我只能想等到有一天,等我也有一定的主動權,我也要對正在奮鬥的人多一點善意和包容。
這封信真的寫了好久,我這幾天因為工作上出了問題,已經不知道自己前面寫了些什麽了,現在心裏只有不甘不滿。人真的很複雜,心裏腦裏好像有很多種按鈕,不同的模式,時不時在切換。而有些片刻,又很真實覺得平安健康就好。
暫時擱筆了,祝你一切順利,身體健康。
Phoenix”
李婉打完針已經是午夜,護士給她拔了針,囑咐她注意休息。李婉點點頭道了謝,她欲起身,手邊的藥袋和包很自然被王觀之搶先提了過去。
王觀之單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提着藥袋子和李婉的包,闊步走在前面,他穿了件夾克外套牛仔褲,看上去休閑自在,時間于他一點也不像午夜。
李婉裹緊自己的外套走在後面,午夜的寒風仿佛只吹她一個人。
王觀之很快走到車邊,上車發動了車子打開空調,他還将藥袋子系成蝴蝶結綁在李婉包的肩帶上,等李婉坐上車,他面無表情把包遞了過去。
李婉接過包看到肩帶上蝴蝶結哭笑不得,擡起頭脫口而出想罵王觀之神經病,但一觸到他幽深的眼神,她的話收了回去。
王觀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她如果再對他開玩笑,他一定還會想複合,但這一次,他們都更理智更平靜接受分手的事了。他看到她把話咽回去說了句謝謝,默默拆掉蝴蝶結,把藥袋子裝進包裏,他便挂擋起步,說道:“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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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你。”李婉回答。
王觀之沒說什麽,車子滑出車位,打了方向燈。
李婉實在太累了,靠着座椅靠背沒一會忍不住睡不着了。王觀之側頭看後視鏡時,見李婉睡着了便關了音樂。
音樂戛然而止,車廂裏越發安靜,但在他腦子裏一些事情越發清楚喧鬧。他想起他和李婉相處過的時光,他們好的時候很開心,有天他們早上剛道別各自去上班,沒多久因為出來辦公在街上遇到,李婉很驚喜很高興朝他跑去,撲到他懷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也很高興,李婉當時臉上明媚天真的笑,讓他感到整個世界很美好,生活就是在這麽一個個瞬間裏被值得肯定。他很愛這些時刻的李婉,她有趣熱愛生活,街頭擁抱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每當這種時刻的她,用明亮的眼睛注視着他的時候,他可以看到一個完整溫暖的世界,讓人感到無比安心平靜。
所以,他總是想拉住她站在某一個時刻裏。直到最近他才想通她是流動豐富的人,他愛的那些時刻只是她身上波光粼粼般的碎片,她在意的和他中意的不一樣,她想成為的那類人和他所期待她是的那類人也不一樣。她在拼湊自己的碎片,他也在拼湊自己的,他或許也沒有為她改變過什麽。
王觀之在重新收到 Phoenix 的來信之後,他總覺得有時候在讀信也是在讀另一個折面的李婉,但他知道那不是李婉。李婉沒有妹妹,也沒有 Phoenix 的優柔敏感。他很早就認識 Phoenix,但遇到李婉的時候,他可能都記不得那個年少虛幻喜歡過的女孩,只是覺得李婉符合他的一切想象:知性幽默堅強。
王觀之和李婉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感覺幸福可以離他們很近,但真要跨出那一步對他們來說非常難,畢竟每個人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固定的時刻。他一廂情願空有懷抱,他想保護她,她卻不願意,因為她要的不是保護。
車子開到李婉家樓下,李婉沒有醒,王觀之停好車看了看表,時間已經兩點鐘,他想了想擡手輕輕撥開李婉額頭的碎發,而後叫醒她說道:“到家了,趕緊回家睡去。”
李婉驚醒,看向車載屏幕上的時間,擡手揉了揉額頭擦了擦眼睛,慌亂對王觀之又道了謝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王觀之見李婉一動身懷裏就滑落了手機在座位上,伸手幫她拿起了手機戳了戳她的肩膀,丢回她懷裏,皺眉說道:“睡覺都抱着手機,到底什麽事做不完。”
李婉一聽這話,真想起了事,她剛才迷糊睡着都還在想一鬥的事,所以她回過頭看向王觀之問道:“我還是想問你一件事,程晉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王觀之聞言,臉色開始變差,緊緊抿着嘴,好一會他才反問:“你工作上又出問題了?投标出事了?”
李婉眨了眨眼睛沒說話沒點頭。
“我媽很信任他,他為人很聰明很有能力。”王觀之說道。
“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我是問他人品怎麽樣?”李婉追問。
“人品怎麽說?我和他的關系是普通朋友,他就像我媽的幹兒子,有時候像我哥,但我們沒一起經歷過事,我很難告訴你一個準确的答案。”王觀之說這話很認真,但語氣裏多少帶着點不爽不情願。
李婉聽着王觀之的話,不僅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也知道他在吃醋,她覺得他有點好笑還有點可愛。不過也是他的可愛讓她無奈,她微微側過臉說道:“我明白了,謝謝你。”
王觀之很想問李婉是不是會喜歡上程晉那類人,但作為一個成熟的人,他還有理智,只能憋屈把話咽回去。他抓不住她,正在戒掉她的途中,要是複發估計只能對她威逼利誘,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了。王觀之覺得自己可笑,轉開頭看車窗外順手按了解鎖鍵。
李婉聽到車門開鎖,回神該下車了,忍不住又看了眼王觀之,在她收回目光的時候,注意到車上的音樂正停留在一首英文歌,歌詞停在一句:into my arms, oh lord.
李婉下了車裹緊大衣站在路邊想目送王觀之,王觀之卻放下車窗讓她先回去。四目相對,兩人僵持了會,最後李婉還是先轉過了身。
李婉知道一個人的懷抱很溫暖,但那裏也只有溫暖,而她活這一輩子,更渴望實現更多的價值。她再次裹緊自己的大衣往前走,寒風依然吹她,也吹得她愈發清醒。
一鬥的質量問題,在李婉幾番斡旋之下,終于有可以談的餘地。而在經程晉點撥之後,李婉知道在這條供應鏈上的倉管統籌陳浩,別看職位不大,卻很難搞,而且還必須要搞定。她已經逐漸知道要怎麽拿捏陳浩的想法,可知道了解的越多,她對這個人也越反感。
李婉近期和陳浩通過好幾次電話,當在交流中,陳浩發覺李婉能明白他想吃油水的心思之後,便開始和李婉熟絡,認為她也就是同類人,開始沒邊沒譜想撩李婉。他有次在電話裏誇李婉:“李經理,你說話聲音可太好聽了,長得肯定也很美,每次和你聊完我心情都好了。”
李婉皮笑肉不笑,惡心挂了電話,她心裏不受控制就冒出了一個念頭:要想辦法把陳浩這種人搞下去。
李婉一開始以為只有她有這個想法,沒想到隔天,她接到了程晉的電話,他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K 市?我安排下手裏的工作和你一起去,你們是我招投标進來的,我也有責任。”
“程總,您真要去?”李婉忙問道。
“真要去,我從來不拿公事開玩笑。而且,那個陳浩你搞不定。”程晉沉吟說道。
李婉聞言良久沒說話,而後道:“程總,恕我直言,這種人在這個崗位是貴司的隐患禍害。”
程晉笑了笑,說道:“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
“這種人在我公司早被我開除了。”李婉冷聲說道。
“呦,看來他不知輕重已經得罪到李總了。”程晉似笑非笑。
李婉沒回答默認。她處理公事一向很靈活運用自己的身份,對陳浩那樣的人,她一開始要探他的底,不會說自己就是能決策的半個老板,很多話說出來不是代表公司立場,只是作為職員拿錢辦事想解決問題。于是,底是慢慢探到了,人也給她惡心到了,她知道一個女性如果在公司沒有很高的職位,有時候基本的尊重都很少。她想起在劉松浪公司的那幾年,想搞陳浩出去的心越來越重。
而程晉見李婉沒回答,又補充了一句:“這種人,我也不想留。所以為了公司好,我這次一定會去。”
“那我安排好時間和您說。”李婉回答。
程晉說好便挂了電話。
李婉也收了線,她的目光變得冷酷注視着前方,她就是很渴望權力還有能力還有錢,因為有了這些,她才能創造自己想要的世界。可能她依舊改變不了很多事情,但至少能創造出一個令她自己舒适的角落,這就是她心裏最渴望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