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人只有一顆真心
到 K 市的第二天，李婉和陸寧一早就去了趟一鬥的倉庫，倉庫裏的倉管看到兩人不大歡迎，後來陳浩來了，倉管才有點好臉色。不過他一路帶兩人去看貨的時候，一直貶低誠潤的貨，抱怨他們貨質量不好被退貨，給倉庫造成很大的壓力。
李婉一直耐心聽着倉管抱怨，偶爾道個歉。倉管在李婉的一次道歉中，情緒達到頂峰，說了些很難聽的話：“我做倉管這麽久，就沒有見過比你們家垃圾的貨了，真的做太差了，其他人都不會出這樣的問題，退回來一堆爛了的袋子和碎玻璃，丢在那還要找人給你們清理了。”
李婉知道倉管說話過分了，臉色微沉沒應答，等着對方自己見好就收。陸寧忍不住了，嘀咕說道：“不可能只有我們家出過問題吧？”
“就你們家出這種問題！”倉管怨氣很重，回頭對陸寧大聲道。
陸寧也火了，臉上挂不住也覺得對方欺人太甚。
李婉這時看向陳浩，說道：“陳經理，質量問題給你們造成很多不便，我們實在很抱歉，所以我們人趕過來了，的确是想來解決問題的。”
陳浩是個人精，個子短小精悍眼神滴溜溜，他放任倉管罵人也适時知道自己的倉管抱怨過了，這時順勢做好人制止了倉管的繼續抱怨，笑對李婉說道：“對對對，我們也想解決問題，你們的貨成批退回來堆在倉庫，現在都快放不下了，要不你們早點認了質量問題，把這批都先拉回去。”
李婉一聽這話笑了笑，說道：“陳經理，你真會開玩笑，要是都退回去了，我們不僅這批貨都損失了，還要賠好上百萬，我們工廠哪裏吃得消？”
陳浩也笑了，他瞅着李婉沒再說話，他其實就是想聽這話，他希望別人都知道只要他操作下，李婉工廠就能挽回上百萬損失，他們還不得好好感謝他。
李婉則繼續道：“還得請您幫忙，幫我們找幾個工人挑挑貨，費用我們來出。”
“哪來的人給你們挑貨？要挑你們兩個人自己挑！”倉管氣呼呼。
“有什麽叫不到人的？只要你倉庫肯讓外人進來，我們自己叫人。”陸寧也不甘示弱。
“那不行，我們倉庫不能讓外面的工人随便進來！東西丢了誰負責？”倉管說道。
陸寧還要再說什麽，李婉輕輕拉了拉她，笑對倉管說道：“沒事，我們再商量商量，李主管。對了，我也姓李，你祖籍老家在哪？”
倉管雖然沒接李婉的話，但也沒再說話。陳浩卻剛好接上話頭給李婉介紹起倉管的情況，說他是哪裏人，在一鬥這個倉庫幹了多久，緩了緩氣氛。
李婉頻頻點頭，而後笑對倉管說：“李主管，我們是頭一回出這麽大的問題，心裏很沒有底，你在這裏這麽久，見識肯定比我們多，肯定能給我們一點處理意見。我們不想再給你們增加工作量添麻煩，但你讓我們兩個女孩挑這麽多貨也實在辦不到完成不了，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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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管聞言看了眼陳浩，順勢說道：“我有什麽辦法？你問陳經理能不能幫你們！”
李婉聞言看向陳浩，後者則為難笑道：“不是我不想幫你，李經理，而是你們這事趙總那邊已經知道了，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判為不良品。”
李婉說道：“這同一批貨沒有發完，我們車間倉庫還有，你們要我們抽檢倉庫裏的貨做檢測，報告出來是沒有問題的，所以這個只是概率問題。而且我們也出了整改報告，我們車間有生産檢測記錄，有問題的那些貨會在哪些號碼，我們也都寫明了，可以把那部分的貨先找出來再做檢測。”
“你們确定就那部分？為了你們這一點概率問題，我們公司可是要賠上名譽，這個損失怎麽辦？”陳浩說道。
陸寧聽到陳浩和倉管唱雙簧吓唬人，已經是很不耐，再看看李婉還好聲好氣和人商量，火氣越發上來，她插話說道：“只要你們讓我們把貨先挑了，我們确保剩餘的貨沒有問題。”
“噢，确保，意思是你們能做到百分百是不是？”陳浩笑看了眼陸寧反問道。
陸寧還要說什麽，觸到李婉冰冷的眼神，她把話憋了回去。
李婉收回目光，側過臉對陳浩笑道：“陳經理，我們也不想為難你，如果你這邊實在不方便，我們晚上約了趙總吃飯，只能去找趙總商量了。”
陳浩聽到這話，眼裏閃過詫異，随即他笑了笑若無其事問道：“你們都已經約上趙總啦？”
“對，但趙總的意思是還得由你去處理實際的問題，讓你這邊幫我們找幾個人先把貨盤了，最終還是得靠你。”李婉不緊不慢給陳浩臺階下。
“那貨肯定是得盤，這麽一堆貨就這麽浪費了，別說是你們，我看着都心疼。”陳浩無縫銜接新态度，笑說道，“不過我怎麽沒聽趙總說起這事？”
“趙總讓我們直接約你晚上一起吃飯，我還來不及告訴你。”李婉笑道。
“這樣啊，那肯定去肯定去。”陳浩幹笑道。
陸寧看到陳浩變化的嘴臉就讨厭，她其實內心是很排斥來 K 市處理這事，她覺得大不了賠了就算了，應付這些人得意了他們。可于傳一定要她跟着李婉去，于傳說這事是他們辦不好了，一定要解決，也讓她跟李婉去學學怎麽處理問題。陸寧覺得怎麽處理問題還沒有學到，人已經要吐了。她想就是砸錢的事情，陳浩和倉管那種人明擺就是要錢，不過是又當又立的做派。
李婉見陸寧板着個臉毫不掩飾給人難堪，她想了想也不好再多聊，同陳浩說道：“那我們晚上一起吃飯，陳經理。我們反正這兩天都會在這，你這邊看什麽時候方便安排好人能開始盤貨，我們到時候再過來。”
陳浩說着好，皮笑肉不笑。李婉知道讓他真去落實做事沒那麽簡單，還得看晚上局。
幾人往外走，李婉和陳浩同排，她向他問起倉庫進出貨的一些規矩和流程，兩人聊了會，陳浩忽然問李婉：“李經理，你們公司當時投标是誰負責的？”
“是 Y 區的程總。”李婉說道。
“程晉是吧？那我知道了，程總手裏的供應商到我們這多少都會被查出有問題，程總是不是對你們都特別寬松？林總那邊過來的供應商問題都不大，事情都做得很清爽啊。”陳浩說道。
“你們公司供應商的标準都是統一的，程總也沒有權利對我們寬松。陳經理，你這話說的讓我們很難堪，因為我們公司一次意外的原因，反而讓程總的整個 Y 區尴尬了。”李婉聲音變冷說道。
“你們下次投标應該找林總，李經理。”陳浩笑道。
“這也不是我們能選擇的，我們老板的朋友好像是在一鬥的董事會，當時給的就是程總的聯系方式，所以我們也不太知道怎麽找林總。”李婉回答。
陳浩這會臉色又變了，他開始上下打量李婉，問道：“噢，你們老板認識集團董事會的人？”
李婉微微颔首，說道：“不過我不知道是誰，我們也只是辦事的。”
陳浩聞言開始對李婉有點犯怵，她這一下一下蹦出一個關系網的感覺，讓他拿不準她的深淺，她的笑容也越看越像笑面虎。這麽想着，陳浩不由把目光投到了陸寧身上，他看得出來陸寧毫無城府，估計套兩句就自己往外蹦了。于是，他刻意停了停腳步落後，到了陸寧身邊。
李婉也懶得繼續應酬陳浩，但擔心陸寧豎起耳朵聽陳浩要說什麽，結果不過三秒鐘就發生了意外。
陳浩看出陸寧不想搭理自己，小姑娘心高氣傲一看就是沒什麽社會經歷，他擺出不和她計較的樣子，目光逡巡人身上，試圖找話聊天，于是他“誇”陸寧：“你看着很年輕，應該還沒工作幾年，不過人倒是很成熟漂亮。”
“你這話什麽意思？”陸寧覺得陳浩說的話很難聽惡心，皺眉氣道。
陸寧的語氣很沖是陳浩沒有想到的，他有些臉上挂不住，尴尬好笑道：“沒什麽意思啊，我是誇你漂亮身材好啊。”他的眼睛還刻意瞄了眼陸寧的胸，自以為幽默稍稍比劃了一下。
這下徹底點燃了陸寧，李婉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先聽到陸寧揚手給了陳浩一記清脆的耳光，罵道：“你這是性騷擾！”
陳浩被打蒙了，李婉和倉管也懵了懵，然後李婉最快回了神，在陳浩捂住臉要上前怒罵陸寧的時候，她擋到陸寧面前，先罵陸寧道：“你怎麽打人？他性騷擾你，你不會報警，怎麽自己動手，像什麽話？人家公司現在正在 IPO，所有員工行規都要很規範，你報警不比自己動手有用？真是離譜！做事都不過腦子？”
說罷，她轉向陳浩勸道：“陳經理，你不要生氣，我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處理她打人的事。”
陳浩一時被搞得頭暈，但很快他明白了李婉根本是在威脅他，他瞪着李婉咬牙切齒問她：“李經理，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出言不遜性騷擾我們陸經理，我們陸經理打了你，我覺得你們兩方都有錯，不知道怎麽處理就幹脆報警吧。”李婉手裏捏着手機，強作鎮定說道。
“我，我怎麽就性騷擾，怎麽就調戲你們陸經理了？我誇她一句讓她掉肉了？”陳浩瞪眼，急紅了臉。一旁的倉管也是怒瞪兩人，氣勢洶洶。
“是啊，就是說啊，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說這事，所以我說報警，讓警察來評理嘛。”李婉苦惱說道。
陳浩吃癟栽了個大跟鬥，指着李婉氣得一時說不出話，最後他怒氣沖沖走了。倉管見狀也趕緊跟着離開。
李婉見人走了松了口氣，回頭瞪了眼陸寧一把拽過她往外走，她邊走邊給程晉打了個電話，說道：“程總，你現在有時間嗎？有件事我得先和你商量下。我們現在就過去找你。”
離開倉庫，李婉把陸寧塞上車，給司機報了程晉酒店的地址，然後她靠着車窗沒再搭理陸寧。
陸寧委屈憤怒不滿，她見李婉沒有對她的行為進行表态，心裏就更氣，她說道：“這是我一個人的事，你要是覺得我錯了，就直接讓我媽把我開了就是了，這樣就和公司沒有關系。反正我也不想幹了，像你這麽陽奉陰違，我實在做不來，太惡心了。”
李婉沒看她，只是望着窗外懶懶回了她一句：“好的，大小姐。”
“你幹嘛陰陽怪氣的？”陸寧更火了。
李婉這才不得已嘆了口氣回頭看她，臉上有淺淺的笑意問道：“那你讓我說什麽？我也沒有覺得你做錯了，我也覺得他惡心，你想我說什麽？你這麽慌幹嘛，多少也覺得自己沖動了是嗎？也不看看在誰的地盤就動手，下次換個地方，保護自己安全最重要。”
大概是從劉松浪開始，李婉開始發現自己對一個人的看法和情感可以不是單一的。她曾經也嫉惡如仇，現在她對任何人都沒有太多絕對的情感。離開劉松浪的瑞華時，她即便有讨厭劉松浪，依舊對他有感恩和佩服之情。
有了瑞華的經歷，李婉看陸寧，讨厭依舊讨厭，但不是陸寧做的任何事情都是錯的，反正事情都已經出了，她那一巴掌也讓她爽到了，她真不想再怪陸寧。
陸寧沒料到李婉會這麽說，她以為她就是個虛僞重利之人，一時很尴尬。
李婉轉回臉繼續看窗外，今天是個陰天，窗外的風景看上去都灰蒙蒙的，她卻莫名想起了 W 信裏一句話：“一個人只有一顆真心，真的從心肯定會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麽。最怕自己騙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