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職場不應該是戰場

李婉初三一早從 Y 市出發，開了十來個小時的車，在傍晚時分到達 A 市。她在車庫停好車，下車取行李的時候，她收到了程晉的信息。

程晉問：“你什麽時候回 A 市？”

李婉想了想，回複他：“新年快樂，程總，可能初七初八。”

程晉則又問：“坐飛機？”

李婉打開後備箱，掃了眼信息随便回了一句真話：“自己開車。”

之後，她把手機塞進口袋裏，彎身取行李。她離家前，林素一直抱怨她來回匆忙，給她準備一堆幹貨硬塞進她的後備箱。

程晉坐在車裏看着李婉的回複過來的信息，忍不住笑了笑。他今天路過李婉家附近，便轉過來買包煙，他在路邊停好車就湊巧看到李婉的車，但他看不清車裏是誰，便給李婉發了信息。現在他能判斷車裏應該就是李婉。

程晉覺得李婉這個人真是有意思，和她說話有時候都很難判斷真假。而他完全懂她的這些行為，是一種自我保護，在極度不自由中擠壓一點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和時間。他原本想拆穿李婉的謊話，說自己看到她的車了，但字打完發送前，他想起自己曾經一個個被領導想起而不得不去應酬，被毀掉的假期和周末，他緩緩删除了內容，轉而問李婉：“假期過得怎麽樣？”

然後，他等了十來分鐘，下車抽了一根煙也沒有等到李婉的回複。他滅了煙，将煙頭丢進垃圾桶，上車離開了。在 K 市和李婉交過手之後，他知道自己對李婉判斷有誤，他給過李婉機會，遞出合作的誠意，但她拒絕了他，他曾想就放棄她尋求新的合作，但他也因此越發好奇李婉是不是真的有那麽清高，能一次次把控住她自己的方向。

李婉回到家收拾完行李，洗了澡就舒服躺在床上享受自己的時間。她開心看書刷劇，然後在長途駕駛的疲憊中滿意睡去。

第二天，李婉睡到自然醒，吃了早午飯，開車出去轉了一圈，到市內的花園散步曬太陽再到商場購物，最後她一個人去看了一場電影，心滿意足吃了簡單的晚餐回到家。

臨睡前，她給 W 寫了回信。

“W，

展信佳。

你的春節假期過得怎麽樣？我初三就離家了，我和我家人的相處時間，現在最長不能超過一周，一旦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我們就會吵架鬧不愉快。假期剩餘的時間，我都想一個人待着好好享受時間。

我今天過得很開心，逛了公園逛了商場，在公園附近的小店裏買了一盆很漂亮的南天竹盆栽。我一開始并不知道那是南天竹，問了老板才知道原來叫南天竹，還叫火焰南天竹，因為它的葉子在冬天受溫度影響會泛紅，越冷越紅越要燃燒，真的像一把小小的火焰，生機盎然朝氣挺拔。我可太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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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場書店，我買了一本書，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的《樹上的男爵》，今晚已經開始讀，看到男爵因為和父親一次争執而爬上了樹，便不打算再下來了。如果換做以前，我看到這樣的故事只會當作故事，故事的講述總會誇張渲染，本身的趣味性大于真實性，而故事的內核是作者創作的基點而已。但現在，我對男爵産生了共鳴，他爬上了他的樹，我也在生活裏爬上了我的樹，并且也準備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下樹。那棵樹是我的理想原則還有未來方向，我相信每個人都有那麽一棵樹，它會不斷延伸生長，帶人去很遠的地方。很有意思的一本書，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如果沒有，我推薦你去看看。

我和我的家人還有前男友，很多時候就是因為這棵樹而吵架。不知道你的感情問題是因為什麽？還是我問這樣的私人問題不太好，如果有冒犯，可以不用回答。

我最近也結束了一段感情，其實我在感情裏一直不太誠實，沒法完全信任一個人，也很難長久堅持一份感情。在我心裏有個天平，愛情很難是第一位。他們經常說真愛很重要，愛一個人要為對方放棄一切甚至自己，我覺得這是一個騙局，真愛不應該只是愛情。而一個人沒有自己，他肯定也不知道怎麽去愛。我前男友覺得我不夠愛他，因為我不會因為他在一些事情上做出妥協和改變，所以我也不知道什麽樣才叫夠愛，有可能兩個人對夠愛的标準天生就不一樣吧。

好了，我要就此擱筆了。

祝你一切順利。

Phoenix”

王觀之在初三那天，送王鶴去了機場，之後他回到家也收拾了行李，初四一早和朋友出發去山裏徒步。他在山裏待了兩三天，一直沒什麽信號，便幹脆丢開了手機，等出了山，他才整理了一些照片記錄在朋友圈。

也是在出了山之後，他收到了 Phoenix 的來信，讀完他感覺她和他一樣也在山裏徒步了這麽些天，親近着自然和自己。于是，他忍不住給 Phoenix 發了一張照片，一張他私藏沒有發朋友圈的照片，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山野裏，遠遠有一簇小小的火光，令人向往。這張照片拍得不夠好不夠清晰，但在他心裏有自我映射。

他附上照片簡單寫了一封回信：

“對我來說，愛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沒有任何特別的緣由也沒有所謂的意義，想追求就去追求，就像飛蛾看到火光那樣，是人的一種本能吧。”

這是春節假期的最後一天，李婉在電腦面前準備明天上班的會議內容，她看到右下角提示郵箱收到新郵件，點開讀了 W 簡短的回信，看了照片。她有些震撼，震撼于郵件背後那個人的熱度。那種熱度是一種将理智痛快燒成灰燼的快感，但在灰燼之後，野風一吹理智還會死灰複燃的矛盾情感。

李婉笑了笑退出了郵件，她自言自語道：“我怎麽覺得他還是個少年，我卻已經老了。”

正月初八正式開工，李婉一早起來化了妝穿上新套裝，打扮得優雅漂亮，容光煥發去上班。經歷過去年的變動，她對自己今年更充滿自信，也相信低谷之後就是向上。

李婉到辦公室很高興和所有人道新年好，讓行政給大家發了開工紅包。在開年會議之後，她一一和今年可能會有工作上變動的員工談了話，她第一個就黃雅先聊天。

李婉心裏已經決定要提黃雅為主管，但她在決策上還是考慮了于傳的意見，于是，她打算給黃雅一點時間去嘗試主管這個崗位，在她三月中旬去 M 國的時候，讓黃雅先代理主管職位。

而黃雅很能明白李婉的用意，她說道：“李總，你放心吧，原彥他們要是有什麽問題找我，我一定會教他們。”

李婉聞言笑了笑沒說什麽。

黃雅在李婉臉上看到了一絲探究，她不由自主轉了轉眼睛，笑問道：“李總，你要是有什麽不放心的，可以直接交代給我，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去做。”

李婉微微點頭，說道：“沒什麽，我相信你會去做的，我只是在想一下要讓你去承擔責任，你是不是會有壓力？”

“壓力肯定有，不過從我進公司到現在，你一直很用心教我，所以我知道教人應該怎麽做。”黃雅微笑說道。

這句話讓李婉有些觸動，她看着黃雅說道：“嗯，只有大家都成長起來，公司才會越來越穩定，我不一味追求做大，做強做穩做精更重要。現在付出一點精力和時間給別人，以後才能得到穩定的回報。”

“我明白，李總，你人很好，我們都很喜歡你和你的理念。我很記得那年我第一天到公司報道，我也是第一個入職 A 市新公司的業務員，我和你說很感謝你給我機會，我還向你說其實很久沒上班，心裏還是有點緊張，畢竟職場上很不容易要處理很多事情，而我家裏還在一直反對。你當時看着我說，希望以後職場不是戰場。”黃雅也有些動容，認真說道。

李婉已經有些忘了自己說過什麽話，被黃雅提醒之後，她不由笑道：“嗯，職場不應該是戰場。我以前就想要是我自己當老板，就可以制定我自己的職場規則。”

“李總，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業務能力還有格局，跟着你做我們業績都不會太差。”黃雅笑說道。

李婉聽到這話微微陷入了沉思，最後說了一句：“謝謝你們對我的信任。”

黃雅離開後，李婉想起她初入職場的時候。那時候，她只是一個新人橫沖直撞，因為性格原因一直敢作敢當敢争。劉松浪的瑞華是工貿一體的企業，職場人際關系說複雜也不複雜，說簡單也很難簡單，但凡重要崗位都是和劉松浪這個老板多少有點裙帶關系。她進去後沒多久，像個刺頭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都不太喜歡據理力争的她，但劉松浪看到了她的優點，一直鼓勵她好好幹業務，還把資源傾斜給她。她曾一度真的很認可劉松浪這個老板，感恩他的知遇之恩，所以她很清楚一個員工對老板有期待的心情，也更會知道當老板令人失望是多麽讓人難受甚至惡心的事。

而職場利益很橫縱，她希望大家能并肩前行，但也知道分道揚镳可能就在下一秒。現在換做她的員工對她期待了，她才真正知道背的是什麽樣的責任。

李婉想了會事情，及時調整了心情掏出手機刷了刷。她已經很少刷朋友圈，偶爾想到才會去看，她此刻打開第一條就看到了王觀之的動态，他拍了上班堵在高架上的照片，配字：一群羊。

李婉看到立馬知道他說什麽，王觀之喜歡的歌手中有一個是陳奕迅，他有段時間瘋狂安利李婉聽陳奕迅的一首歌《任我行》，他說大家都是一群羊。李婉也喜歡那首歌，現在歌單裏也還有保留着，她也覺得人群無非就是從衆的羊群。而她那時候還和王觀之說：“王觀之，你這樣的搞笑男再加點文藝，正常來說應該很難有女朋友的。”

王觀之則說：“你這個人很讨厭哎，直接說說別人，也不怕傷害別人，我哪裏搞笑了？我一直很正經好嗎？”

“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很搞笑。”李婉一字一頓說道。

然後，他們兩人都笑了。

李婉現在想到這事也還是會笑，她最近很久沒看到王觀之的動态了，她以為他把她屏蔽了，結果點進去看到并沒有，只是她的信息和好友實在太多了，将近三千個很容易就錯過了他的動态。

李婉在王觀之的動态裏看到了他去徒步的照片和風景，而他之前關于她的一些動态都清除了。李婉看到新的一年，大家似乎都在新的開始，臉上便不自覺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她心裏還有是對過去的惆悵和對未知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