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祝你成功,越來越好
客廳裏有個時鐘。王鶴在和李婉說這套房子的歷史,以及她買房的契機原因。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外面的雨還在下,天氣陰沉,室內彌漫着淡雅舒适的香薰氣息,溫度十分适宜,李婉強打精神和王鶴聊天還是越來越困。她喝了很多茶,最後實在忍不住起身說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她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睛有點泛紅,黑眼圈很濃。于是,她拿出化妝包補妝,心想着應該怎麽切入談話,她明顯能感覺到王鶴知道她的來意,但王鶴還沒有給她機會說話。不過,王鶴既然同意她來訪,這事還是有的談。
李婉給自己擦了口紅,氣色頓時提亮不少,她是濃顏長相,一點紅色就能顯出精氣神。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振作起來。而就在這時,她放在洗手臺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她拿過手機看信息,眉頭微微緊鎖。這條信息是陸寧發來的。
現在國內已經是深夜淩晨,陸寧半夜睡不着給李婉發了一條長信息。昨天是一鬥驗廠的日子,她收到黃雅的彙報說一切正常,便沒有想太多,不想陸寧那邊有情況有話要說。而陸寧所說的事情讓李婉又氣又欣慰。
陸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前兩天程晉因為驗廠的事情給她打過電話,一副學長關心的樣子提醒她驗廠注意事項。後來程晉随口問陸寧:“你們李總是不是出國出差了?”
陸寧聞言就答:“是啊,她去 Y 國了。我聽見她和我媽打電話,說要去兩天。”
“去 Y 國?”程晉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一度,失态的驚訝。
陸寧吓了一跳,不由小心“嗯”了一聲。
程晉忙追問:“你知道她是去做什麽嗎?”
“她們沒和我說,可能是拜訪客戶吧,我就聽到我媽打電話。”陸寧小聲說道。
電話那頭,程晉陷入了沉默,好一會他恢複了常态笑道:“我估計她也是因為一鬥的事情吧。”
“這個,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問過我媽,她沒說。”陸寧說完這話,莫名想咬自己的舌頭,仿佛恨自己快過腦子的誠實反應。
“沒事,那我明天見到于總,和于總聊。”程晉笑說道。
這件事像個倒刺紮在陸寧心裏,今天她跟在于傳身邊更看到了一些端倪。她發現于傳對于程晉問李婉的事,警惕又尴尬,于是酒桌上的應酬起來也很吃力,她便知道李婉這次去哪的事情是個“秘密”。
李婉在陸寧的信息裏讀到了有用的信息,她估計以程晉的心機城府多半猜到她的目的了,她也讀到了陸寧終于開始長腦袋了。她給陸寧回了條信息:“知道了,你早點休息,我這邊現在還是順利的。”
陸寧則很快給李婉又回複過來:“你和我媽要賣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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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賣廠,是尋求合作投資。你媽這兩年資金壓力很大,你在工廠肯定也看到情況了,我們公司內部的事情不要和外人透露太多。你睡覺吧,我現在有事。”李婉飛快打字回道。
“好。你注意安全。”陸寧打了幾行字又删除,她覺得自己言語有些蒼白。去年讓李婉替她善後獨自上酒桌的事,她一直心裏很難受。
李婉把手機放回口袋裏,确定了可能會腹背受敵,她的心反而安定下來了。
李婉回到客廳,見王鶴給她換上了一杯新茶,便笑道:“王阿姨,我已經喝飽了。”
王鶴聞言失笑道:“要不給你換咖啡?”
李婉一聽,笑說道:“咖啡可以,我現在是感覺有點困。”
“我看你是很累,還大老遠先跑來看我,太有心了。”王鶴笑盈盈。
李婉聞言先是笑而不語,而後開始出擊說道:“王阿姨,我的确是有心的,我有事想請你幫忙,希望你幫我分析分析。”
王鶴依舊微笑看着李婉,耐心說道:“是什麽事?”
李婉便将誠潤的困境和她想和一鬥合作生産線的想法告訴了王鶴。
王鶴一副第一次聽說這事的樣子,細細品了品,而後笑說道:“你們于總是從哪找到你這麽好的左膀右臂的?這種事情做得好是老板有眼光,做不好背鍋的可是來求人的你。”
“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私心,坦蕩蕩,好壞讓別人說吧,我只想誠潤早點解困。”李婉似笑非笑,她看透了王鶴的心如明鏡,反而再沒有畏懼。
王鶴微微一笑,端起茶杯作勢要喝,但她忽然又放下,看向李婉問道:“這事你是直接找到了我,還是找人商量過了?”
這個問題讓原本就安靜的客廳更安靜,而對李婉來說,她有些措手不及沒預料到王鶴這麽直接。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旁邊沙發上,看似百無聊賴玩着手機陪客的王觀之忽然發出了聲音,他誤點了哪個視頻,發出了聲音。于是李婉不由看向他,他也擡起頭看了李婉一眼,解釋道:“點錯了。”而後,他又深深看了眼李婉微微搖了搖頭。
李婉愣了愣,沒料到王觀之會給她提示,很快她回神想了想說道:“沒有找人商量過,直接找的你,王阿姨,不過,程總估計知道我的想法。我覺得這事不适合和程總商量,他知道也只是讓他為難。”
王鶴喝了口茶,看了眼換了個動作翹起二郎腿繼續看手機的王觀之,又笑看向李婉說道:“我看程晉的确是知道你的想法,在你來之前,他就給我打過電話了,他說誠潤是個不錯的供應商,如果能深度合作不失為一件好事。”
“程總真是有心了。”李婉淡然笑了笑。
王鶴颔首沒說話,側頭看向王觀之和他說:“你要是坐着沒事做,替我去看看晚上的菜譜,今晚請李婉吃飯,看看加些什麽菜。”
王觀之聞言,不緊不慢回複:“不去。”
王鶴皺眉,正欲說什麽。李婉說道:“王阿姨,我晚上不在這打擾你們,我約了客戶遲點回城裏。”
王觀之則又吊兒郎當道:“你和李婉說什麽話,我不能聽?”
“既然知道我是要支開你,你還沒點眼力勁?”王鶴佯怒說道。
王觀之笑了笑,放下腿說道:“真沒必要,媽,我又不會把你們的談話往外傳。我累得很,正坐着舒服,你們聊你們的,別管我。”
王鶴看向李婉,只見她依舊神色淡然,兩個年輕人仿佛已經毫無關系,處理好了感情上的事。
王鶴見趕不走王觀之,只能無奈說道:“随便你吧。”
王觀之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了無線耳機往耳朵裏塞,說道:“嗯,我戴耳機。”
王鶴見他無賴的樣子,忍不住氣笑,罵道:“行了,別裝模作樣了看到心煩。”
王觀之沒再說話,真認真靠着沙發繼續看自己的手機。
李婉看着眼前的母子倆再想想于傳母女倆,她知道人內心最柔軟的那塊多半都是親情,
王鶴回頭看李婉,繼續方才的談話說道:“李婉,你說的事我會認真考慮,你不遠千裏跑來找我,這份努力讓我很感動。這樣,我下周回國,有機會先見見你們于總。”
“沒問題,我來安排,王阿姨。”李婉笑說道。
“你們于總真的好福氣,有你這樣聰明能幹的幫手。”王鶴微笑。
“是我們于總有魄力。我要學的還有很多,王阿姨,我還得多學學。”李婉說道。
王鶴打量李婉,屋子裏又安靜下去,直到保姆進來給李婉換上了咖啡,才又有了點響動。王鶴注視着李婉喝咖啡的樣子,她看得出李婉很累了,難免有些于心不忍,開口問道:“李婉,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這麽努力工作為什麽?你的理想是什麽?”
李婉沒料到王鶴會問她這種問題,她竟鮮少有的紅了臉有些局促害羞。
“可以和我說說嗎?”王鶴笑又問道。
李婉這時瞅了眼王觀之,見他還戴着耳機,眼睛根本沒離開過手機,她才稍稍放心。理想這種東西,早被李婉埋藏在心裏,而藏得越深欲望卻越強,欲望越強僞裝也越強,所以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去說這些,甚至怕人聽了會笑話,因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理想之所以被稱為理想,就是因為它的理想化。而一個務實的人不應該理想化。
“說不上什麽理想,不過是做好眼前的事,在能力範圍內盡可能公平對待每個人。”李婉端着咖啡,輕描淡寫說道。
“你這樣會很累,你知道嗎?”王鶴說道。
李婉想了想,說道:“去年年末因為客戶跑單的原因,一直到今年是挺累的。前兩年我很順利,以為自己很有能力了,結果遇事就看到了自己的不足。王阿姨,這幾個月我再回頭看前兩年的自己,我能看到自己的局限了,這也是成長,所以累的背後,我實際也在享受這個過程。”
王鶴聞言不由有些嘆息,她說道:“你現在這麽忙的節奏,雖然看到了自身局限性,但要靠你自己去突破還是很難。”
“我有去讀書學習的打算。”李婉說道。
王鶴點點頭,她沉思片刻說道:“李婉,我這次是因為你和收購的利才願意幫忙,并不是因為程晉,所以你對他的感謝,我會帶到。這點你放心。”
李婉聞言怔住了神,她不确定王鶴的意思是不是要替她敲打程晉,還是真的感謝。所以,她許久沒說話,目光閃爍看着王鶴。
而王鶴在李婉的注視下,神色逐漸嚴肅說道:“不過,我下次也不知道會不會幫你,你有你的理想國,我也有我的,而每個人的理想國不一定會共鳴。”
“我懂,王阿姨,君子和而不同。”李婉難掩激動,努力鎮定說道。
李婉知道王鶴的聰明精明都在她之上,她能看懂程晉的小動作,王鶴也肯定明白。同時,李婉也很知道,程晉于王鶴是多年的學生和半子,王鶴就算對他有看不慣,也不會因為她這件事就對程晉改變看法舍棄他。所以,她從來沒有期冀王鶴會替她“伸張正義”,但王鶴主動這麽說,說明王鶴還是明理通達的。她們之間存在着間隙猜疑也存在着共鳴和幫助。
王鶴欣賞望着李婉,之後她扭頭看了眼還歪在沙發上看手機的王觀之,忽覺越發嫌棄,不耐說道:“觀之,你要真閑得無聊,乘這會離晚飯還有時間,帶李婉去湖邊轉轉,放松放松。”
王觀之聞言取下耳機,瞥了眼窗外,說道:“下着雨去什麽湖邊?”
“不用了,王阿姨,我也該回去了,晚上真約了客戶。”李婉說道。
王鶴聞言還欲再挽留李婉留下來吃晚飯,結果王觀之搶先道:“那我送你回去好了。”
李婉看向王觀之,微微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于是,王鶴也沒再說什麽,最終同意道:“你也累了,那你早點回去休息。”
王觀之開車送李婉回她的酒店,一路上兩人都沒談及下午的事情,他問了她酒店地址,她回答了還打開了手機給他看地址。
回酒店的路很長,李婉來時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現在回去也是如此漫長。但不知道為什麽,此刻李婉沒有感到和王觀之相處的壓力,她出神放松望着窗外的雨幕。雖然天氣不好,但 Y 國正在進入夏季,白天的時間開始變得長,快傍晚的時間,依舊有明亮的光線努力透過烏雲射向灰蒙的大地。李婉知道一切都會慢慢變好。
而王觀之專注開着車,在快到酒店的紅燈前,他打開了車裏的音樂,播放了一首歌。
“I know,I know I've let you down
I've been a fool to myself
I thought that I could live for no one else
but now through all the hurt and pain
it's time for me to respect
the ones you love mean more than anything
so with sadness in my heart
I feel the best thing I could do
is end it all and leave forever
what's done is done it feels so bad
what once was happy now is sad
I'll never love again my world is ending
I wish that I could turn back time
cause now the guilt is all mine
can't live without the trust from those you love
I know we can't et the past
you can't et love and pride
because of that,it's killing me inside
it all returns to nothing
it alles
tumbling down,tumbling down,tumbling down
it all returns to nothing
……”
陌生的曲子應景的歌詞,李婉聽得心頭一震,她感覺她懂此刻王觀之的訴說,而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必要再用任何言語去說過去或者未來了,所有的期望也都停留在眼前剛逝去的前一秒。下一秒,他們就該說再見。
王觀之把車停在酒店門口,在李婉下車後,他放下車窗叫住了她,從口袋裏掏出了粉色的錄音筆遞給她,平靜說道:“物歸原主。”
李婉看清錄音筆,彎身緩緩伸手進窗口接過,說道:“謝謝。”
王觀之目光深邃望着李婉,說道:“李婉,祝你成功,越來越好。”
歌曲将近尾聲,李婉在聽清王觀之的話之後,站直了身板,展顏認真說道:“謝謝你,王觀之。”
王觀之又看了李婉一眼,而後轉回頭,升起車窗驅車離開。他從來沒有這麽愛過一個人,以後可能也很難再這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