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克夫◎
今天薛睿崎穿衣洗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
只不過人沒有以往精神，老老實實的由婢女伺候着坐到飯桌前，一邊埋頭吃飯，一邊悄悄擡起眼皮觀察着周青鸾。
世子妃過世的太早，那個時候薛睿崎才三歲，根本不記得母子相處的細節。
甚至，他連世子妃長什麽樣都忘記了。
要不是五姨母經常過來，大家都說姨母和母親很像，他腦子裏根本沒有母親的形象。
只是恍恍惚惚的，有個特別溫柔的女子抱着他。
那懷抱溫暖極了，很多個夜晚，他都抱着被子幻想着母親還在的時候，把他抱在懷裏的感覺。
只可惜，那麽溫暖的懷抱再也找不到了，只有被淚水打濕的冰冷的被子。
薛睿崎才七歲，還不明白為什麽心裏忽然對個陌生女子産生這麽古怪的想法。
明明她一點都不溫柔，對他也不好，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母親。
甚至還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險些掉出水珠子。
周青鸾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自己觀察，奇怪的問旁邊的桃花：“我臉上有東西？”
桃花仔細打量了一下周青鸾的臉，白的瑩潤有光澤，沒有半點瑕疵，搖了搖頭：“沒有啊。”
周青鸾看向薛睿崎，正要問問他看什麽，卻不想薛睿崎低頭吃飯去了，也就罷了。
今天的薛睿崎格外安靜，周青鸾樂不得他這樣，只要不吵不鬧不給她惹事，她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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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薛睿崎只堅持了一上午。
周青鸾有午睡的習慣，往常最多不過睡半個時辰，今天換了地方午睡反倒睡了将近一個時辰。
竟然還不是她自己醒的，是被雪妍姑姑喊醒的。
“不好了，二姑娘，二姑娘，你快醒醒，出事了。”
桃花和梨蕊坐在床邊繡花，只看見雪妍進來，都沒來得及問就見她把人推醒了。
有些不悅道：“雪妍姑姑，你有什麽事先和我們說，二小姐還睡着。”
雪妍哪有時間，只去推周青鸾：“二姑娘，您快點出去看看吧，小公子被打了。”
聽說小公子被打了，周青鸾一個骨碌爬了起來，“誰被打了？”
雪妍回道：“是小公子，剛才也不知道怎麽去了學堂，還不到半個時辰，帶着一臉傷回來了。”
周青鸾剛睡醒，靈魂還沒歸位，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小公子是誰？那是王府裏的小霸王，只有他欺負別人的，怎麽會被人打了？
“你不會看錯了吧？”
雪妍急道：“我怎麽可能看錯，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青鸾跟着雪妍出了門，七拐八拐的走了很遠才看見小公子蹲在角落裏，跟一只髒兮兮的小花狗說話。
雪妍看見小公子後就停住了腳步，只給了周青鸾一個眼神，示意她自己過去。
從背後倒是看不出什麽，周青鸾猶豫着走到薛睿崎身邊，握住他手臂把人往後拉了一下，就見他眼角一大片青紫，看着像是被什麽砸的。
不由的驚吓出聲：“你這臉怎麽回事？”
薛睿崎氣呼呼的甩開周青鸾，繼續蹲下跟小花狗說話。
“你乖乖的聽話，今晚有大骨頭吃，不聽話就沒有……”
薛睿崎不肯說，周青鸾只能去問雪妍：“到底是怎麽回事？”
雪妍也不知道詳細的情形，只把自己知道的講了一遍。
“這兩個孩子一見面就打，已經不止一次了，不過每次小公子都沒吃虧，這次不知道怎麽傷的這麽嚴重，我剛才去學堂那邊問了，說是小公子先動的手。”
雪妍說到這裏，還有種理虧的感覺，要不是仗着王府勢大，她都要做主給人道歉去了。
周青鸾可不覺的這事那麽簡單。
“無緣無故的，睿崎就動手打了人家？”
雪妍不知道怎麽解釋，府裏的傭人經常無緣無故挨打，她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說小公子的不是。
況且昨天梨蕊一進立雪閣不就挨打了？
“這……”
如果王爺和二爺都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還好，不用主子發話，管他有理沒理，先打回去再說。
可老王爺和二爺都是講理的，一向不允許自家子侄仗勢欺人。
欺負自家奴才，兩個人不會多加管教，可如果聽說小公子打了外人，不由分說就會把小公子教訓一頓。
是以，小公子在外邊打架的事輕易不敢讓他們知道。
所以在雪妍心裏，多半是小公子沒理，沒辦法向王爺和二爺告狀，又不敢管教小公子，讓他少惹是生非。
她不知道怎麽和周青鸾解釋，只能如實回道：“以前也有這種情況，不過小公子沒吃虧，我們也沒多管。”
周青鸾覺得，不管以前什麽情形，這種事情還是要徹底了解清楚。
小公子雖然頑劣了點，但還沒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能好好教育還是要好好教育。
周青鸾略微沉思了一會兒，蹲到薛睿崎身邊，問道：“看你彈弓玩那麽好，還以為你狠厲害，這不也被人打了？”
這話就充滿了譏諷，薛睿崎生氣道：“要不是他們仗着人多，我會挨打？”
他說到這裏，忽然發起了狠：“別讓我抓到他，否則我一定打的他屁股開花。”
小孩子也會産生仇恨，目前薛睿崎就是這種情況。
周青鸾好奇道：“為什麽？你不喜歡他？他惹到你了？”
薛睿崎又不說話了。
這種仇恨種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出事。
周青鸾引導道：“你不告訴我，我怎麽幫你出頭，這打也不能白挨不是？”
薛睿崎才不信她的話，“你會幫我出頭？”
周青鸾奇怪道：“為什麽不能？”
薛睿崎有自己的理由：“我爺爺還是王爺呢，我二叔也是大官，可他們沒有一個幫我出頭，只會教訓我不該動手，我看你和他們也沒什麽兩樣。”
周青鸾竟然從薛睿崎臉上看到了滿心的委屈，想來這孩子沒有爹娘，爺爺和二叔雖然疼愛，可關鍵時刻還是不能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我和他們不一樣？”
薛睿崎似乎被周青鸾說動了，“我告訴你也行，可要不肯站在我這邊，以後就別管我的事。”
周青鸾點了點頭：“好，你先說。”
周睿崎記性好，兩年前他爹死後，他就被一群小孩子擠兌，不是罵他沒娘，就是罵他克父克母是個怪胎，這些他記得清清楚楚，可他說不清楚。
只道：“薛睿凱罵我是野孩子，還說我爹娘都是我害死的，早晚也會把妹妹害死，還說我活該沒朋友，誰跟我好誰就會被我害死，我聽了生氣，就想打他。”
薛睿凱比他大三歲，但生的矮小，力氣還沒有他大。
平時兩個人動手，總是薛睿崎占便宜，最近王爺去了寺廟，薛牧言又不是個管瑣事的，薛睿凱抓到了機會，連同族裏其他孩子一起對薛睿崎動手。
薛睿崎到底是個只有七歲的孩子，今天被人一硯臺打到了眼角，青了大片。
幾個孩子去找夫子告狀，可夫子認定了薛睿崎頑劣，往常又是他占便宜多，如今王爺不在府裏，二爺又不管事，這心裏很容易偏向了更“聽話懂事”的薛睿凱。
最主要的是薛睿凱是薛家旁支，父親早逝，只有寡母撫養，平時日子過得很艱難。
那孩子又争氣，讀書用功，斯斯文文的看着就很懂事的樣子，很得周圍人的喜歡。
而且兩個孩子第一次打架的時候，薛睿崎手勁大，抱着煙臺把他的腦袋打壞了，流了一地血。
兩個孩子站在一起，一個頑劣不堪，一個聰慧懂事，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注定了大家的偏愛，誰會仔細追究兩個小孩子打架的原委。
更兼夫子覺得，這郡王府的世子早晚是薛牧言的，薛睿崎如果懂事，還能有一席之地，不懂事的話早晚會被送走。
所以就更不看好他了。
今天看見幾個孩子打架，先把薛睿崎批評了一頓。
薛睿崎本來不願意去學堂，先生不喜歡他，同窗也不和他玩，要不是聽了周青鸾的話，他根本就不會去。
果然打起來了。
別說薛睿崎聽了生氣，就是周青鸾聽了也生氣。
怎麽有這麽惡毒的小孩子，竟然罵人克死父母，還會害死自己的親妹妹，薛睿崎人小不會處理可不就撲上去動手打人，就算換成她這個成年人都沒什麽好的處理辦法。
就像未婚夫死了，大家都說她克夫，她也只能忍着了。
好在她是大人，會寬慰自己，調節自己，除了沒有議親的，倒也沒什麽影響。
可薛睿崎小啊，長期在這種環境下能健康的成長嗎？
“是他們先罵的你，你才動手打的人嗎？”
薛睿崎搖了搖頭：“這次不是，不過往常都是，他們先罵我，我才會動手，這次我去學堂，他們一見我就起哄，還說我妹妹都躲出去了，我知道他們什麽意思，就是挑釁我。”
其實薛睿崎說起這些還是很心虛的，畢竟這事傳到二叔那裏，他只會挨訓。
周青鸾雖然表示會站在他這邊，可誰知道真的假的。
他說完之後，充滿了心虛的看着周青鸾，小手攥起拳頭，已經打好了主意。
只要周青鸾不肯站在他這邊，他就再也不會跟她說自己的事了。
作者有話說：
沒娘的孩子好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