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恩怨他翻出早早備好的小紅本

六點不到,戚向安來到和別少爺約定的私房菜館。

在侍從的帶領下,戚向安進到菜館唯一的包房中。進去的第一眼,他看見左邊的牆上挂着一幅行草題字:扪心自問。

戚向安見過不少書法題字,有以人為本、厚德載物、天道酬勤等等等等,都是一些寓意美好,向往積極的詞語,倒是第一次見“扪心自問”。

怎麽着,來這裏吃飯還要扪心自問?

戚向安覺得怪好笑的,可能是他天性對自省一類的詞語過敏,所以很瞧不上這幅題字。但鑒于今晚心情愉快,他就沒将這份不屑表露出來,只是柔聲詢問帶路侍從。

“請問菜單已經點好了嗎?”他話裏難掩對晚飯的期待。

“是的,別先生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侍從彬彬有禮,為戚向安擺好餐具,倒上熱茶送上熱毛巾,“別少爺交代六點之後上菜,等下會先上一些餐前小點給您。”

戚向安從沒表現得這麽和善過。他用熱毛巾擦着手,輕柔地謝過侍從,開始打量眼前的豪華包間。

太漂亮了,不愧是消費金額以萬計數的私房菜館!端莊大氣的吊燈,搭配仿古的轉盤圓桌、八仙椅,将新中式裝修風格演繹得淋漓盡致,盡顯尊貴磅礴。

包間看着四四方方,但只有挂了水墨畫和題字的左右兩面,是不可挪動的承重牆,其餘前後兩邊,皆是可推動打開的隔音屏風。

這種設計,通常是為将前廳跟後廚隔開。能來這間私房菜館消費的客人,大多都非富即貴,菜館會想辦法替客人減少不必要的交際;因此客人從前面的屏風出入,後廚從後面的屏風上菜。

這種被細心對待的感覺,讓戚向安感到格外舒适。他忍不住輕嘆:“真好啊……”

放松地将雙手置于八仙椅扶手上,再往椅背上安心一靠。這一刻,戚向安快樂得像封建時代的皇帝,更像站在雲端之上統籌一切的老神仙。

想到本該是蘇厭希坐在這裏,享受着眼前精致華貴的一切,戚向安的心就快樂得飄飄然,仿佛已經将該死的蘇厭希踩到了泥地裏。

這麽多年了,他終于将籠罩在他頭上的陰影摘下了!只要今晚穩住,進一步将別家少爺的芳心俘獲,那他——!

他想要的都會有的!豪車、豪禮,嫁入豪門;他那不堪的、想要毀滅的過去,也一定可以永世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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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戚向安沉浸在美好妄想中時,連接後廚的屏風門被輕輕推開,一位女性走了進來。

“你、你好,我來送小菜。”

戚向安回過神,剛要轉頭看一眼來人,就敏銳地察覺到不對:這個氣味……怎麽這麽熟悉?

那是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味道。大概是百分之五十的泥土灰塵味,加百分之三十的油煙味,再加百分之十的洗衣粉味、和另百分之十的汗味。

其實是很淡很淡的味道,常人大約無法察覺,唯有戚向安對此特別敏感。

都說嗅覺記憶比視覺記憶更長久。在“養父”給予的優渥環境下生活多年,他已經有快十五個年頭沒聞過這味道了;如今再嗅到,那刻印在他DNA裏的過往記憶,居然在剎那之間全部蘇醒!

“你……”

女人已來到戚向安身邊,将手中的小點輕放下。戚向安順着那只粗糙的皺皮老手看去,正好對上一張……

陌生又熟悉,他用了十五年時間也忘不掉的臉。

“向先。”女人蒼老的臉上布滿皺紋,稍一說話就會帶起更多褶皺,眉眼微動又掉出鬥大的淚珠,“媽媽找了你十五年,終于在這裏見到你了!”

倏然間,戚向安心髒驟停,大腦空白。在呆滞的狀态下恍惚了兩三秒,他終于反應過來,拎包起身。

“你誰?你在喊誰!?”戚向安的聲線變了,顫抖的聲音中透出歇斯底裏,“我不認識你!你走,你走開!”

戚向安嫌棄地推開女人的手,憤怒且羞愧地轉身離開,來到屏風前。未等他動手,屏風竟先一步被門外的人推開。

蘇厭希以一身精致華貴的高奢裝扮登場,對滿臉錯愕的戚向安擡手一笑。

“Surprise~”

戚向安的腦袋嗡嗡作響:“你……”

他腳下一陣無力,踉跄着後退了兩步。

女人看不得他驚愕發愣的模樣,急忙上前扶他:“向先!”

“滾開!”戚向安嫌棄地甩開女人的手,“我不認識你說的什麽向先,你滾,你滾!

“不要亂碰我,再碰我我就報警了!”

蘇厭希将一切看在眼裏,給一旁的林曉海使了個眼神,示意小随從将女人帶走。

“季媽媽,你先下去吧,讓我跟他說。”對待女人,蘇厭希的态度非常溫柔和善,在他看來這個女人比誰都苦,比誰都不幸,“待我解決了和您兒子的恩怨後,我再請您上來。”

女人滿臉憂愁地看了戚向安一眼,雖想留下來,但還是聽從了蘇厭希的安排,暫時離開。

沒有蘇厭希,她大概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她唯一的兒子了。

待多餘的人退下後,包間內只剩下了蘇厭希和戚向安二人。蘇厭希收起剛才的社交笑臉,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人。

“你不該有很多話要跟我說嗎?怎麽,這時候一句都說不出來?”繞着那如提線木偶般呆站的人走了一圈,蘇厭希的語氣愈發不屑。

戚向安呆爆發出一聲癫狂的哈哈幹笑。

“蘇厭希,真有你的啊……真有你的!”戚向安宕機後終于恢複思考能力,竭力克制着情緒問蘇厭希,“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要我認輸,總得告訴我過程吧?”

“可以。”

蘇厭希慢吞吞地打開提包,從裏面翻出早早備好的小紅本。

“也不複雜,你看一眼這個就明白了。”

鮮紅色的證件,在古香古色、連燈光都柔和舒适的包間內,顯得格外張揚和顯眼。戚向安呼吸一窒,居然不敢伸手接。

“你、結婚了?”

“嗯。”戚向安不接,蘇厭希便主動翻開,雙手捏着放到胸口前,大方展示,“六年戀愛,去年年底領的證,算下來快有一年。”

蘇厭希挑眉,故意追問。

“驚喜嗎?已經快一年了。

“算上六年戀愛時間,這是我和允縱在一起的第七年。”

“第七年……”戚向安臉上是笑容也蓋不住的苦澀,“怎麽會是七年?別少爺怎麽會跟你在一起七年,還——結了婚!?”

戚向安瘋了似地上前一步,揪住蘇厭希的衣領。

“你騙人!你怎麽可能跟別少爺結婚?你要是結了婚,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去試戲、頂着輿論壓力也不公開婚訊?”

“差不多得了!”

別允縱急忙推開屏風進來,暴力地替蘇厭希拍掉那雙手。

“老婆好聲好氣地跟你談,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不會說話,就非得動手是吧?”

別允縱的眼神中寫滿了厭惡,好似在看下水道裏四處亂竄的肮髒黑老鼠。

但在面向蘇厭希時,他又變得無比輕柔愛惜,好比蘇厭希是一朵玻璃制成的玫瑰,稍有不慎對待就會被他打碎葉瓣。

“老婆,沒事吧?”別允縱心疼地替老婆捋衣領,“他有沒有傷着你?”

蘇厭希一直交代着別允縱:別進來,別打斷我和戚向安的對峙!

但別允縱闖進門的時機正好,替蘇厭希回答疑問的同時,又為這場大戲平添了幾分戲劇性。蘇厭希清楚地看見,戚向安的臉已經氣歪了。

氣歪了,卻還要為了最後的勝負,而強行忍耐着。

“沒事的老公,他沒傷着我。”蘇厭希摸摸丈夫的腦袋,細聲細語,“你出去等着吧,一會兒還要你幫忙的。”

別允縱偷偷地捏捏老婆的掌心,不情願地“噢”了一聲,聽話出去了。

蘇厭希假裝苦惱的故意一嘆:“抱歉,他就是太在乎我了,什麽都唯我是從。一察覺到是你在我們背後搞鬼,他就讨厭你讨厭得不行。

“每天在微信上應付你的聊天,是為完成我近期給他布置的任務。”

“哈……”戚向安又聽笑了,“真好笑啊。原來我才是被玩弄得團團轉的那個?

“但蘇厭希,你不要得意。你現在正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

“你的?”蘇厭希打開天窗說亮話,“和允縱戀愛的是我,和結婚的人也是我。到底是什麽給你的底氣,讓你覺得‘都是’你的?”

“因為最開始要被老師介紹給他認識的人,是我!”

戚向安繃不住地朝蘇厭希大喊大叫。

“你懂被爽約的感覺嗎?你知道和老師在餐廳裏尬聊一晚上,從六點到八點,卻被告知來客早就不打算過來了的感覺嗎?

“等我打聽到那天要來的人、就是別家少爺時,已經晚了,已經都晚了!

“你已經,已經……”

已經和別少爺在一起了。

“你搶走了我的東西,你奪走了我的人生!”

“我奪走?”蘇厭希冷笑,不畏懼地也上前一步,從氣勢、氣場上死死地壓制住戚向安,“是你奪走吧。知道老師為什麽要把你介紹給允縱嗎?因為我被你設計的包養陷阱害了,所以我婆婆才轉而相中了你。

“你才是試圖奪走他人人生的小偷!”

在雙方最後的信息交換之間,兩人都恍然明白: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局。

為什麽戚向安會被相中、被拉紅線?因為蘇厭希鬧出了包養傳聞,被記了處分。

為什麽蘇厭希會被戚向安設計包養陷阱?因為蘇厭希太優秀了。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考進北戲後,又在第一次月評裏拿下排名第一。

“我至于我為什麽那麽拼,通宵練習也要拿下第一?”蘇厭希哼笑,“也是因為你。你開學第一天就讓向明越對外散布我爸爸的謠言,害我被同學議論、被老師詢問。我心中憋着氣,決心要用每一次的月評成績證明自己。”

蘇厭希說完,擡手拍拍戚向安的肩。

“這樣說來,我都是‘托你的福’啊?

“謝謝你,是你‘成就’了我。”

蘇厭希用的力氣不小,拍兩下肩能把強撐意識站立的戚向安拍跪下。

“成就……”戚向安持續苦笑,“命運真會戲弄人。原來我為針對你所做的一切,反而都是在‘成就’你?

“蘇厭希,我和你之間,大概也算是別樣的孽緣吧。”

“何來‘緣’一說?”蘇厭希皺眉,他已經将他的話說完了,但戚向安卻是還有所保留的,“你若不針對我,我們之間或許什麽事都沒有。

“我始終不理解,你為什麽對我有這麽大的惡意?”

“你不理解?”

戚向安笑得要岔氣,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緩緩神。

“這算我贏下了一個小比分嗎?你都把那個女人找來了,我以為你至少會猜到的。結果?哈,原來你還是不理解啊。”

戚向安對“那個女人”的描述,讓蘇厭希感到非常不适:“好說歹說,她也是你媽媽。你十一二歲時一聲不吭地離家,你有沒有想到過她有多擔心你?

“整整十五年,她一直在尋找你的蹤跡!”

幾年前,戚向安在娛樂圈中初露鋒芒時,女人就有預感:這個人很可能是離家多年的兒子。

眉眼、神态、氣質,以及母親和孩子之間血肉關聯,無一不告訴着她,戚向安就是她丢失多年的孩子。她一邊過着清貧的生活,一邊用微弱的力量調查戚向安。

無奈她的能力實在有限,她查不清來龍去脈,也等不到機會和戚向安見面。晚年孤獨的她,甚至難以湊出一張娛樂盛典的門票錢。

“如果不是我的下屬找到她,她現在都還在嘗試攢錢,買一張盛典前排的門——”

“你閉嘴!”戚向安羞愧地打斷蘇厭希的話,“十五年又怎樣?這十五年來,我也在很努力地忘掉她、忘掉我的過去!”

戚向安接連後退好幾步,直到小腿撞上八仙椅才停下。他擡起顫抖的右手,用食指指着蘇厭希。

“對你來說,我是從未和你有過交集,一路都在給你當墊腳石的萬年老二校友,是從未被你放在眼裏的低級競争對手,是關系一般的同圈同事。你根本不熟悉、不了解我。

“但對我來說,你是自小就籠罩在我頭上的陰影。

“自我有認知、有意識的時候起,我沒有一天不妒忌你,厭惡你!”

戚向安原名季向先,是南陽市行政中心以外的、一個小村鎮的人。

他的家庭條件還可以,家裏有幾畝地,有一套自建房。媽媽是家庭主婦,偶爾下地幹活;爸爸在外當貨車司機,在那個物流不發達、駕照格外金貴的年代裏,跑一趟長途能掙不少錢。

總體雖不算太富裕,但也絕對是村裏數一數二的水平。

那時候,一家三口一起吃晚飯、看電視,是小季向先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光。唯一不快樂的是爸爸老愛搶電視,非要切掉動畫臺,換成地方臺新聞。

在地方臺的新聞上,南鄉市市長蘇愛民說:要大力完善教學基礎設備,推動教育改革;要讓每一個南鄉市的孩子都好讀書、讀好書。

小季向先不明白市長的意思,只記得市長身邊牽着的、那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孩子,他真的好可愛、好漂亮。

比一直在小學內被老師誇贊可愛的季向先,還要可愛漂亮。

他默默記下了那個孩子一閃而過的名字:蘇衍希。

“我的小學生涯……唔,應該還算快樂吧。記不太清了,但好像是快樂的。我原以為快樂會一直延續下去,誰想到讀五年級?還是六年級?反正是其中一年時,爸爸出車禍了。

“他疲勞駕駛撞死了人,丢下貨車逃逸失蹤。至于再後來的故事嘛……你多少還是知道的吧?”

車禍之後,季向先的爸爸再沒回過家,但警察和死者家屬卻不會放過季家。隔三差五的,家裏總會有人來鬧事、來讨債。

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又正值叛逆期的季向先,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靠着一點小積蓄,季向先越走越遠,一路來到南陽市的行政中心——湖心區。

他知道這裏是市長辦公的區域,是電視上那個漂亮小孩生活的地方。這裏建設繁榮,比小村鎮好了不知多少倍。也是在湖心區內,季向先遇到了那個改變他人生軌跡的男人。

他的“養父”,大老虎季伏成。

“因為我容貌姣好,讀書還不錯,又恰好和他同姓——都姓季。季伏成認為我是個可栽培的好苗子,就将我領回了家,收作養子。”戚向安說着一笑,“他是個貪污慣犯,升官調任之後一直在貪。不知是早有打算将我作為轉移財産的工具,還是對我另有邪念,總之,他對我很好。

“在他的幫助下,我完成了華麗的蛻變。

“而當我知道他曾是你爸的下屬後,我感到無比興奮。”

戚向安說着,将蘇厭希從頭到尾地打量了了一邊。

“我覺得,我終于贏過那個漂亮小孩了。”

蘇厭希聽完,沉默了許久。待他緩過思緒後,才道:“所以你對我的惡意是沒有理由的,只是因為電視新聞中的偶然一瞥,就對我産生了妒忌之心?”

“也不是吧。”戚向安聳肩,“如果不被那場意外弄得家破人散,我一定不會妒忌你。但恰恰是意外發生了,所以我妒忌你。

“我的不幸,難道不是你那無能的前任市長爹造成的嗎?”

戚向安怒瞪蘇厭希。

蘇厭希不生氣,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事到如今了,你還是不會反思自己。

“知道為什麽書法題字上寫着扪心自問嗎?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我希望你至少有一天、有一刻,能學會‘扪心自問’。”

“我不需要扪心自問。”戚向安搖頭,攤着手繞着吊燈走圈。

他走路歪斜、東倒西傾的模樣,活像精神失常的病人。

“我沒有做錯什麽。我就是清白的、無辜的。”

“抛棄母親、隐藏舊身份,配合大老虎轉移財産,現在還享受着轉移出來的公款,在娛樂圈中心安理得地享受粉絲們的歡呼尖叫——這些,不是你的錯?

“不是你做出的錯,難道是別人逼你做錯?”

戚向安仰着頭看吊燈,晃晃悠悠沒說話。

“既然如此,我也告訴你一點真相吧。”蘇厭希嘆氣。

蘇厭希今天深刻地體會到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也知道,爸爸是被人冤枉陷害的。而他之所以被人抱團栽贓,就是因為他在南鄉市大力推進教育改革。”

上頭撥了教育專款,蘇市長便安安分分地用于教育建設。他要建學校、翻新教學樓,想辦法為教育水平欠缺的鄉鎮地區引進好老師,努力平衡市區和鄉鎮之間不平等的教育資源。

蘇市長大力打擊教育賄賂,和公職人員挪用教育專款。而這一系列的改革舉措,正正好好地動了某些貪污慣犯的命脈。

“鄉鎮地方官挪用教育專款,導致偏遠村鎮的教育資源遲遲跟不上。你爸你媽為了将你送進更好的市區學校中讀書,只能拼命地賺錢、賺錢再賺錢。待賺夠一定數額後,他們再去找關系為你換學校。

“所以導致你爸爸疲勞駕駛、肇事逃逸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那幫大貪官!”

蘇厭希忍耐了一晚上,終于也拔高了音調。

“如果沒有那幫貪官,村鎮的教育資源跟了上來,你爸你媽根本不用頂着勞累、冒着風險去賺那個求人幫忙的錢——更不會弄出人命來,害你們家破人散!”

說到重點之處,蘇厭希從手袋裏抽出一疊資料,向前一甩扔出雪花漫天。

“你的‘養父’,就是害你家破人散的罪魁禍首之一!這麽多年來,你一直在幫着害你的人,而你——!

“你還洋洋得意。”

戚向安頓住亂晃的腳步,在捋順蘇厭希話語邏輯的一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騙、騙人的吧?”這場對話持續了這麽久,他一直倔強地不表現出任何弱态,連抒發心中苦澀都是用笑的方式。

但這一刻,他無助地來到蘇厭希面前跪下,揪着眼前死敵的衣擺迫切詢問。

“這不是真的吧?爸爸他……真的是為了給我湊錢轉學校,所以才疲勞駕駛的嗎?”

“你可以去問你的媽媽。”蘇厭希指戚向安身後的屏風,“她就在那扇門之外。等你問過她了你就會知道,你是個徹頭徹尾、無可救藥的——

“絕世蠢貨。”

七點,稻香私房菜館外,來了兩輛挂着白牌的檢察院用車。

季媽媽的哭聲震天動地,一口氣發洩着十五年來積攢的所有委屈。她一邊向縱希二人的下屬道謝,感謝他們幫忙找回了兒子,一邊又不斷拜托檢察院的人,請求他們好好照看兒子,幫助兒子改邪歸正。

而她的兒子,還至始至終都不願和她見面對話。

“唉,聽得我太難受了……”

坐在勞斯萊斯私家車上的別允縱,頭疼地摁着太陽穴,示意老婆快關車門。

“那個姓戚的,他可真不是人啊,十一歲就敢丢下母親跑路!

“他現在都快進去了,居然還不願跟母親見面說話?他現在不說,以後蹲牢子時就得記着時、争分奪秒地說了!”

差不多平複了情緒的蘇厭希,輕柔地給丈夫拍背順毛,安慰道:“應該是羞愧吧。無臉面對母親,所以堅決不肯見。

“從他最後跪着向我認錯的行為看,他應該是學會了扪心自問。”

“唉,難受啊。”別允縱暴躁地将頭發抓亂,摸着老婆的手道,“咱想辦法,給季阿姨找份穩定工作吧?戚向安不是人,但他媽媽是真可憐啊。”

“嗯。”蘇厭希爽快地點點頭,捏捏狗子的臉,“這個注意好,老公我支持你。”

兩人正說話時,林曉海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向蘇厭希報告:“少夫人少夫人,戚向安他還有話要對你說,讓你過去一趟!”

“剛才還沒說完啊?”別允縱擔憂地拉住老婆,不讓走,“別去了,萬一又是陰謀詭計咋辦?”

“沒事。”蘇厭希将手輕輕抽走,安撫地給了別允縱一個親吻,“他都被檢察院的人控制住了,還能搞什麽陰謀詭計?

“別怕,有警察在呢。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蘇厭希來到戚向安坐的警車,在警方允許的情況下,坐到了警車後座——和戚向安并排。

靠戚向安的車門關閉,靠蘇厭希的車門敞開。雖不是什麽封閉空間,但足夠二人進行一些隐私性的談話。

“戴上銀手铐的感覺,怎麽樣?”蘇厭希用餘光瞥了一眼。

“還行吧,冰冰涼涼的,但沒我想象中的疼。”戚向安答道,“和手铐相比,還是剛才在你面前跪下痛哭的行為更丢臉、更讓我痛苦一些。”

蘇厭希啧聲:“我以為我夠要面子了,沒想到你比我還過分?這種時候,你竟然還惦記着你那點臉面?”

“當然。你是我的死敵,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贏過你、戰勝你。”戚向安長嘆,“但事實證明,确實是你更厲害一些。”

蘇厭希無奈:“現在不是相互比較的好時候了。”

“怎麽不是?”戚向安那雙沒有靈光的眼睛裏,忽然閃過一縷狡猾的光,“我還有一招呢,至少可以再得你一個小分。你想聽嗎?”

“……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跟我比這個?”蘇厭希配合地順勢而言,“說吧,我聽着。”

“我要告訴你的是,你也別太得意、太以你別家媳婦的身份為傲了。我之所以沒猜想到你和別少爺結婚,是有原因的。”

戚向安神秘一笑。

“在你我之前,別家主母有更更心水的兒媳人選。”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最後一天,再以一個七千字結尾!大大大反派,下線!

蘇蘇:這是下線?這分明是又給我留了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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