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對她的心思還不明顯嗎?◎
懷裏的姑娘神色猙獰, 漂亮的眉目擰巴在一起,像是有人剛把她從浸滿水的木桶裏撈出來。
司桁脫下外衫, 蓋在祝溫卿身上, 随後将祝溫卿攔腰抱起來,快速走出了皆空禪房。
半個時辰後,祝溫玉丫鬟領着祝乘、宋芸芸二人來到皆空禪房外面。
“老爺夫人, 奴婢親眼看見紀公子抱着祝溫卿大姑娘進了皆空禪房。”
祝乘臉陰沉地宛如烏雲密布的天,宋芸芸想笑, 但是礙于祝乘在, 表現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老爺, 在我們還沒有看見之前,一切都不能下結論啊。”
宋芸芸這話看似是在為祝溫卿解圍,但實則是在将祝溫卿推向深淵。
如若裏面是祝溫卿,祝乘親眼看見自己女兒與外男私通,他這個父親就必須将祝溫卿嫁給紀公子。
他雖有意讓祝溫卿與紀公子相看,可卻沒下定決心要不要将祝溫卿嫁給紀公子。
紀公子,上京哪戶人家對紀家長公子不是望而卻步呢。
但實際上, 宋芸芸知道裏面一定是祝溫卿,因為憑借祝溫玉現在的見識還不足以謀劃出整個精密的策劃, 是宋芸芸告訴祝溫玉如何一步步盤算祝溫卿,讓祝溫卿永遠翻不了身。
祝乘腳步沉重, 宛如注了鉛般,擡不動。
宋芸芸聲音溫柔提醒:“老爺,這件事早看完早點解決, 拖得時間越長, 怕消息會走漏啊。”
祝乘猶豫不決的心瞬間有了決斷, 擡步走上前。
宋芸芸跟在後面, 眼神時不時往後看。
Advertisement
奇怪,小玉那丫頭去哪了,讓她引紀公子過來後,就來和她彙合。
宋芸芸還未想明白,祝乘打開緊閉的房門,待夫妻二人看清裏面躺的是誰,宋芸芸吓的直接癱坐在地上。
祝溫玉衣衫不整,左側胸部露出一半,紀公子□□全身,右手還放在祝溫玉左側胸部之上。
宋芸芸被刺激地立刻沖上前,将祝溫玉衣服拉好,脫下自己外衫蓋住祝溫玉,大喊着關門關門!
但為時已晚。
居然驚動了方丈。
方丈帶着一衆弟子過來,待他老人家看清屋內情況,立刻背過身去,手持佛珠,念着“錯過罪過”。
其餘弟子皆皆轉身,但祝溫玉名聲徹底保不住了。
如果祝溫玉不嫁紀公子,怕是只有跳河自殺這一條路了。
宋芸芸抱着不清醒的祝溫玉痛哭起來,祝乘下令關閉皆空禪房,請紀伯爺前來。
祝溫卿睡了一個半時辰,待她醒過來,映入眼眸的只有看得不太清明的司桁身影。
她強撐着坐起來,但喝了軟骨散的她身體軟,根本沒有半分力氣,她掙紮着又頹然地躺下去,幸好,司桁及時扶助她的後背,不讓她摔地過于慘重。
司桁将她扶好後,起身倒了一杯溫水端過來。
祝溫卿就這司桁的手,緩緩喝下,重新躺下,等她反應了一刻鐘,腦子漸漸清明,突然慌張看着整間房間。
房間擺放規矩有設,但房間裏沒有一個人,只有司桁。
祝溫卿慌了,司桁該不會把她關起來了吧。
夢裏的畫面湧現出來,當下,她就要起身,不顧身體多麽虛弱。
司桁将祝溫卿按回去,那股被控制的窒息感瞬間就湧上心頭。
“放開我,讓我走!”
司桁瞧着祝溫卿,一把按在祝溫卿的肩膀上,微微用力,祝溫卿反抗不了,側目跟司桁對視上。
“祝家嫡女,其生母鎮國公嫡女寧虞,與天安六十一去世,其父現位于翰林院士,繼母宋芸芸原為生母洗腳婢,但其實是你父親未步入仕途時在家鄉的青梅綠茶其下有一妹祝溫玉,有一弟祝楓。”
“而你來上京之前,特意讓鎮國公抹掉你的痕跡,所以大家都才會認為你出身貧寒。”
司桁知道,祝溫卿一點都不意外,她面紗掉落那一瞬,她就知道有一些事情是瞞不住。
“所以呢,你想要做什麽?”
她不畏懼別人知道她的身份,但她只可以是鎮國公的外甥女,而不是祝家的嫡女。
祝家,提起這個家,她都覺得惡心。
祝溫玉在意的祝家嫡女這個身份,卻不知對于她來說,更是一個枷鎖。
她厭惡祝家人的身份。
少女身子明明沒有什麽力氣,面色蒼白,身上卻透着一股剛毅的勁。
她看似柔軟卻有勇有謀,該出手時絕不會對自己的任何一個敵人心慈手軟。
例如祝溫玉。
司桁蹲下來,與祝溫卿平視。
那雙往日清澈的水眸在經歷人世的肮髒醜陋後依舊幹淨。
“祝溫卿,我希望你可以把我變成你手中的一把刀,你想做什麽,幹什麽,都可以讓我去做,而不是拿自己冒險。”
司桁擡手欲撫摸祝溫卿淩亂的鬓角,祝溫卿詫異之中躲了過去。
“我不需要,我已經有刀了。”
寧青是她母親留給她的最好的一把刀。
誰都不可以代替。
“無妨,我會是的。”
司桁強勢的認定,祝溫卿抿唇不再回答,側過腦袋只看向自己眼下的那一方寸之地。
“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
“待禦醫來為你診斷,無事便可離開,再此之前不能離開。”
“我的兩個婢女?”
“她們也沒事。”
祝溫卿看向司桁,司桁說的直白,她揚了下唇角說:“好,我信你。”
信你這一次,若是你騙我,我再也不會信你。
司桁讀懂祝溫卿眼中的含義,也只笑着。
中了軟骨散的祝溫卿反應慢半拍,這時才讀懂司桁剛才那句“拿自己冒險”是什麽意思。
“你、你都知道了?”
司桁未回答,但已經回答了。
從祝溫玉帶紀公子出現在茶樓時,寧青就已經禀告她,祝溫玉和宋芸芸打什麽主意腦袋放在肚子裏想一想就知道了,尤其當她喝下小師父端來的茶水,軟骨散的味道她一下就嘗出來,只是如若她不裝一裝,如何引出祝溫玉。
她不給人三次機會,第二次犯錯時,她就不會再留犯錯之人。
之後事情果然按照她的發展,秋蟬、冬眠事先服下解藥并無大礙,而她為了逼真,安排寧青在她昏迷半炷香之後喂她吃下解藥,且在她昏迷期間,寧青還需要迷暈祝溫玉,與她進行掉包。
一起進行很順利,只是未曾想出現個司桁。
司桁打亂計劃,但也未徹底亂。
現在這個時辰,想必祝家才是真的亂。
“不覺得我歹毒嗎?”祝溫卿問。
一個出生尊貴的世家女心思單純、良善,哪裏會想到如此缜密複雜的計劃。
例如阿韻就不會想到。
“不會,只是以後這種事,我希望我來替你做,而不是髒了你的手。”
這世界所有的事情無論多上不了臺面,好似司桁都可以接受。
少年的目光依舊發着光,在看清她這些算計的面目後,那些光仍然未變。
祝溫卿心微縮了下,不敢再看司桁的眼神。
恰好這時,門被敲醒,司桁身邊的小厮司巳有事情禀告。
司桁看了她一眼,退出門外,關上門,看着手中的鎖子,猶豫不過一瞬,将門上了鎖,轉身離開。
半個時辰後,司桁打開鎖,将女禦醫帶進去,待檢查完祝溫卿身體後,女禦醫詫異問:“姑娘是否懂一些醫術?”
祝溫卿看着禦醫又看了眼司桁,知道瞞是瞞不住,點了下頭。
女禦醫回答:“姑娘無事。”
司桁這才放下心來。
待祝溫卿走出屋子才發現,她還在萬國寺當中。
她往外走了一段路程,看見清筠先生、秦韻、秦敬禮都在等着她。
“卿卿,你怎麽樣?”
“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你突然被司桁帶走,司桁還不許我們任何人看你,真的吓死你。”邊說着,秦韻邊瞪着司桁。
司桁吊兒郎當,全完不在意,只是祝溫卿的目光看過來時,他收了他這幅不正經模樣,變成正人君子做派。
“你說你來找阿韻玩,簡直要擔心死我。”清筠先生上下打量祝溫卿,确保祝溫卿沒事,上前,将祝溫卿拉到自己身後,秦韻也走上前護在祝溫卿身前。
祝溫卿想:自己有這麽弱嗎,怎麽大家都争着保護她。
司桁樂了,直言不諱道:“我對她心思還不明顯嗎?我能讓她在我身邊出事?”
啊,不能這麽說!
這麽說,好似她跟司桁有什麽關系。
但她開口已經晚了,大家目光刷刷刷看向她。
祝溫卿:“........”
她看向罪魁禍首,但罪魁禍首一點犯錯的覺悟都沒有,還沖着她挑了挑眉。
“好了,今日大家都累了,天也漸暗。”秦敬禮解圍道,“阿韻該走了,不然母親該擔心你了。”
司桁眼神斂了幾分,沒什麽表情看了下秦敬禮。
秦敬禮見狀,只是淺笑回應。
秦韻拍了下腦袋,看着夕陽,果真天不早了。
一行五個人朝外面走去。
這時,天黑,大門正是擁擠之時,五人商量其實是秦敬禮拿主意走小門,待五人走到小門,看見眼前一幕愣了。
祝溫玉衣衫不整送進馬車,紀公子□□仍有殘血被送進紀家馬車,宋芸芸在祝乘懷裏哭的喘不上氣。
秦韻偷偷趴在祝溫卿耳朵旁邊說:“卿卿,你不知道,祝溫玉跟紀公子偷情,你說祝溫玉看上誰不好,居然看上紀公子,眼睛真是掉在地上被人踩了稀巴爛,當然祝家說早已為二人定下婚約,大家都快笑掉大牙了,但看破不說破,最重要的是紀公子好像在無法行人道,祝溫玉嫁過去不是守活寡嗎!”
秦韻越說越激動,聲音略微有些大,秦敬禮在旁邊低咳,秦韻猛然意識到,羞羞閉上了嘴。
祝溫玉從馬車窗口處看見祝溫卿,眼神惡狠狠。
祝溫卿微笑回應着,祝溫玉臉色就更氣。
她越氣,祝溫卿笑的越好看。
祝溫玉恨不得立刻下馬車撕爛祝溫卿的臉,事實上,她真的打算這麽做,但她剛動,渾身就巨疼,身上披好的衣裳又滑落些,祝乘見狀,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還不拉住簾子!“ ”
祝溫玉被吼地立刻拉住簾子。
祝乘來到她們一行人面前,秦韻、秦敬禮處于禮貌行禮:“祝大人。”
祝乘颔首回應。
司桁不想,但由于他是彬彬有禮地人設,也行了禮:“祝大人。”
豈料,祝乘直接惶恐起來。
仿佛司桁跟他行禮,是七月酷暑飛雪,臘月寒冬烈陽般驚恐的事情。
祝乘害怕直接說:“小官不敢不敢。”
司桁:“........”
祝溫卿偷偷笑起來,司桁看向她,她一排整齊小牙咬住自己的唇瓣,拼命忍笑。
清筠先生直接無視祝乘,祝乘也沒有跟清筠先生行禮。
“卿卿,跟父親回家。”
父親?
秦韻懵了!
祝大人是卿卿父親!
祝溫卿後退一步,站在清筠先生身後,清筠先生冷漠道:“她有家去,無需祝大人擔憂,眼下祝大人還是管好家裏那位女兒吧。”
祝乘不死心又叫了聲祝溫卿。
祝溫卿沒理,祝乘也不好當場怒斥祝溫卿,直道:“父親知道您對我心裏有怨恨,但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女兒,祝家嫡長女,這是無人可以撼動的,爹爹等你回家。”
說罷,與宋芸芸一同上了馬車歸家。
只是,宋芸芸在上去之前,充滿恨意看了眼祝溫卿。
待祝家離開,秦韻激動拉着祝溫卿:“卿卿,你就是祝家養在外面的嫡長女?”
“是隴西鎮國寧府的外甥女?”
“嗯。”
天哪!
她的好朋友也太厲害了吧!
祝溫玉一天天趾高氣昂什麽!
真正的祝家嫡長女可是回來了。
“好了,天真的要暗了,再不走,秦夫人要着急了。”祝溫卿提醒着。
秦韻還想說,但時辰真的不能讓她說了,她只好跟祝溫卿告辭。
秦敬禮跟祝溫卿告辭時,祝溫卿擔心身邊司桁會盯上秦敬禮,表現出二人關系生疏。
“怎麽跟哥哥這麽冷漠呢,可是哥哥哪裏惹圓圓生氣了?”
祝溫卿:“.......”
祝溫卿:“無。”
秦敬禮看着不知作何反應的祝溫卿,緩緩一笑,手擡起來,想像小時候一樣揉揉她的腦袋,三雙眼睛瞬間刷地射過來。
舉起來的手又尴尬放下來。
“哥哥改日再去看你。”
祝溫卿快哭了,司桁表情好恐怖,應着“好”。
秦家馬車離開,祝溫卿跟着清筠先生上了馬車,馬車上,祝溫卿原本不想跟司桁道別,豈料,司桁敲了敲她的窗戶。
祝溫卿無奈掀起簾子,對上司桁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小師妹,再見。”
“師兄,再見。”
說罷,司桁策馬離開。
少年騎馬英姿飒爽,頗有種少年将軍之感。
馬車內,清筠先生翻看着書本,祝溫卿無聊側頭掀開簾子看外面。
不知過了多久,清筠先生突然開口:“司世子與秦世子,喜歡哪個?”
祝溫卿“啊”一聲,沒怎麽反應過來。
清筠先生嘆口氣,合住書本,望向她。
“兩人若選一人做你的夫君,你想選誰?”
“幹娘,你不是說不讓早戀嗎?”
清筠先生有時候要被這個臭女兒氣死,拿書本在祝溫卿頭上敲了一下。
祝溫卿立刻抱頭,可憐無辜看清筠先生。
“別以為今日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祝溫卿吐吐舌頭,她也沒想瞞清筠先生。
“欸,卿卿,現在你也回到上京,萬事有我,無須你動手。”
祝溫卿一愣,這話剛才司桁就說過。
清筠先生對她說是母愛,可司桁他對她說,莫不是......
頃刻間,祝溫卿覺得自己好似誤會司桁了?
“在國子監那般說,不是免你被人打攪嗎?”
祝溫卿乖巧笑起來,坐的離清筠先生更近一些。
“幹娘,栗哥哥是哥哥,我怎會嫁給他,至于司世子,我躲他還來不及。”
清筠先生瞧着祝溫卿這樣,心裏也明白她的确還未動心。
這樣也好。
“嗯,放心,幹娘會給你找個你喜歡的也喜歡你的人家。”
“幹娘!”祝溫卿臉色莫名羞澀,起了一層熱感。
清筠先生見狀笑起來,果然還是小丫頭呢。
見清筠先生笑地開懷,祝溫卿越來越害羞,坐地離清筠先生又遠了些。
入夜,步入五月份的上京,空氣中有些熱意,吃了飯的祝溫卿身上浮現出熱感,來到後院的亭子裏散涼,奉洺先生已入睡。
“姑娘今日累了?”
祝溫卿搖頭,還好,只是覺得上京始終沒有隴西過的自在。
冬眠看出祝溫卿情緒不佳,倒了杯安神的茶:“姑娘喝了它,莫要多想。”
“好。”
秋蟬是個愛玩的,搬來她們主仆三人最愛玩的投壺,三個姑娘你一下我一下投着,祝溫卿心情逐漸好轉,然而,這時,少年靈敏的身子翻入院牆,杯祝溫卿看個正着。
司桁擡頭跟祝溫卿對視個正着,大步朝祝溫卿走來,那模樣俨然跟進自己家似的。
祝溫卿:“........”
“我來我家的小白。”
“小黑不在-----”
祝溫卿還未說完,“喵喵喵”的聲音從亭子柱子後方傳出來。
祝溫卿:“.......”
司桁未說話,用眼神勾着她。
那樣子仿佛在說,你看你都把我家貓拐來了,還說沒有。
祝溫卿深深感知自己跳入黃河都洗不清了。
黑貓又叫了幾聲,鼻子往前拱了拱,一溜煙跑到司桁懷裏,司桁憐愛順着黑貓的毛。
“它不叫小黑,叫小白。”
祝溫卿:“........”
“你不覺得它很白嗎?”
祝溫卿:“........”
這人眼睛是不是有病!
哪裏白了!
一根灰毛都找不到!
祝溫卿生氣嘟起嘴巴,司桁笑起來。
怎麽這麽對他心意呢!
笑什麽!
祝溫卿覺得這人無語至極,腦子好像不太正常。
“世子,既然找到了,就請回吧。”
“別呀。”
司桁蹲下放下黑貓,黑貓速度極快翻出牆。
“我有東西送給你。”
話落,他的小厮司巳翻過牆面,提着一堆糕點穩穩當當落在地上。
祝溫卿看見小厮手提的東西,她沒有問,一股熟悉的香甜味道傳出來。
是栗子糕。
司桁接過司巳手中的栗子糕,放在桌面上。
“ 你不是愛吃栗子糕嗎?”
“ 我把全上京的栗子糕全買來了。”
“嘗嘗看?”
随後臉冷下來道:“今晚吃不完不許回去睡覺。”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又更新遲了!嗚嗚嗚求寶貝們原諒!
我的預收寶貝們都看一看呀!
你們的收藏對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