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只要她順心順意,得罪幹淨又如何?◎
小破屋裏, 祝溫卿一雙美目被黑布籠罩,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一炷香之前, 秋蟬禀告說東邊熱鬧, 她來本就不是為了熱鬧,她帶着冬眠、秋蟬往西邊走,走着草叢裏冷不丁蹿出一只兔子來。
兔子眼睛發紅望着她, 古靈精怪蹲在石頭旁,似乎一點都不害怕她。
她本低沉的心思活躍起來, 微微彎着身, 腳步放地極輕, 緩緩走過去,剛好撲到白兔時,白兔靈敏的一竄,她撲了個空。
“小姐,你這愛玩的性格怎麽還沒有變啊?”秋蟬笑道。
祝溫卿看着耳朵一動一動的白兔,只覺得白兔在挑釁她,頓時她微微有些惱。
“看我不抓住你!”祝溫卿鮮少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今日不知怎麽一只白兔勾起她興趣。
“你倆別跟着我了,在外面守着。”
她沒有忘記自己來的目的。
既然找不到好的人選, 還不如找個清閑的地方待着,待馬球結束在跑出來。
秋蟬、冬眠怎不知祝溫卿肚子裏的想法, 兩丫鬟對視,守在外面。
祝溫卿一直追兔子,等回過神來, 周圍落下黑衣人, 她腳步一動, 拿出哨子, 突然想到寧青被自己派去接外祖父。
外祖父近日打了勝仗,皇帝高興招外祖父回宮嘉獎,她聽聞後心中一喜,但外祖父年歲已高,多日的戰事她怕外祖父有損身體,特意派寧青前去接應。
心中慌亂,表情卻佯裝淡定:“誰派你們來的?”
黑衣人對視一眼,直接沖祝溫卿而來,秋蟬、冬眠聽見一陣鳥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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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籠蓋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撤去,祝溫卿眼睛猝不及防被刺了下,等她适應強光之後,她看清坐在她對面的梁月。
梁月冷冷笑着,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她以一貫的姿态居高臨下望着她,祝溫卿看見光暈之前的梁月,表情依舊淡定着。
梁月見祝溫卿這種表情,彎腰,手捏住祝溫卿下巴:“祝溫卿,你憑什麽這種表情望着我!”
另外一只手重重地甩給祝溫卿一巴掌,祝溫卿臉猛地側過去,左側臉頃刻紅腫起來。
“對!”見祝溫卿腰彎下去,梁月瘋癫地笑起來,“你就應該這樣卑微地仰望我!”
梁月又彎腰蔑視祝溫卿,目光聚焦在祝溫卿眼睛上。
眼睛清澈見底,看不見這世界所有的肮髒。
這世界上怎麽有這麽幹淨的眼睛!
“祝溫卿,你知道司世子喜歡你什麽嗎?”
祝溫卿沉沉的眼睛裏起一層炫光。
梁月進入自己的世界,并未看清祝溫卿眼睛裏的變化。
“只要我換了你這雙眼睛,世子就不會喜歡你。”
說罷,梁月放開祝溫卿,往旁邊架在火上烤的鐵盆走過去。
一直淡定的祝溫卿臉色霎變。
梁月拿起鐵盆上的一根銀針,銀針被烤地發紅,似乎要融化。
銀針可穿人眼,但若烤地再細一些,換上一個醫師,可以取出人完整的眼睛。
梁月想挖她的眼睛。
這個瘋子!
祝溫卿掙紮起來,手卻被緊緊束縛着,梁月臉色陰測測瞧着祝溫卿,緩緩笑起來,手指打了個響指,将近六十的醫師被帶進來。
“接下來麻煩醫師您,取人眼。”梁月将銀針遞到醫師手上,眼神勢在必得看向祝溫卿。
醫師望了下祝溫卿,驚呼下。
漂亮的眼睛映射着害怕,像是一雙即将被踩碎的琉璃珠。
祝溫卿身子抗拒緊貼在牆壁上,可她身後就是牆壁,想退再也不能退。
不!
她不應該這樣!
祝溫卿搖晃頭,苦苦掙紮,醫師額頭沁出汗珠,邁向她的腳步不曾緩慢半分!
“梁月給你的,我都可以加倍給你!”祝溫卿提出籌碼,梁月聽到祝溫卿這些話,好笑地笑起來,“醫師,她就是從隴西來的土包子,你信她,還是信我梁家?”
梁家,承侯府!
勢力在上京有着一席之地。
況且,放眼上京,誰不給梁府幾分薄面!
醫師的腳步仍然未停,祝溫卿眼睛不斷放大,那根銀針眼看距離她越來越近。
她的心已經落在冰洞之下,突然,一陣強大的力量沖破房門,梁月望去,司桁臉色鐵青站在門外。
司桁看着醫師手中的銀針,擡腳将腳邊小石子踢過去,石子正中醫師手腕,銀針截然落地,醫師哀嚎。
梁月見狀,連忙捂住臉,生怕被司桁認出來,司桁眼神直接落在祝溫卿身上,見祝溫卿左臉紅腫,當下,也顧不得梁月,直接沖祝溫卿跑去。
他邊解捆綁祝溫卿的繩索邊問:“有沒有哪裏受傷?”
她沒事。
司桁來的很及時。
但祝溫卿終歸是被隴西鎮國公捧在手心裏呵護長大的姑娘,沒見過這等場面,臉色慘白,說不出什麽話來。
司桁黑眸殺氣不遮半分,直接看向梁月,梁月已經跑到門口,要溜走,司桁随手将旁邊的鐵片扔過去,正中梁月小腿肚,梁月頃刻跌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司桁将祝溫卿攔腰抱起,同時,将祝溫卿的臉側向他自己的胸膛。
“別看,卿卿。”司桁溫柔道。
祝溫卿還在害怕着,并不能聽清司桁道叮囑,耳邊只是飒飒的風聲以及濃烈的血腥味。
上京人皆知,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長公主一家,只因長公主除是皇帝唯一的妹妹,其與太子關系要來,未來司桁怕直接步入朝廷,成為只手遮天的那個人物。
梁家暗地裏派了不少暗衛守着梁月,就怕梁月因一時驕傲毀了梁家前程。
在司桁不斷逼近梁月,梁月拼命藏起自己的臉時,守在梁月身邊的暗衛沖出來,與司桁周旋起來。
司桁殺人從不留情,他手上沾染的人命已經數不清,暗衛紛湧而來,他像殺急眼般所到之處全是鮮血。
突然,一抹血竄到祝溫卿的臉上,祝溫卿尖叫一下。
溫熱的血,濃烈的令人作嘔。
祝溫卿頃刻掙紮起來。
“放我下去!”
祝溫卿也變得猙獰起來,司桁急忙安撫祝溫卿,單膝蹲在地上,暖心哄道:“沒事,沒事,卿卿,別怕別怕。”
可此刻的祝溫卿絲毫聽不進去。
鮮紅的血仿佛讓她看見她母親去世時噴出來的那口鮮血。
母親當時的血直接噴在年僅六歲她的臉上。
她閉眼前映入的是她母親不甘、懊悔的表情。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司桁緊緊抱着祝溫卿掙紮的身子,将她的頭貼在他的左胸膛上。
司桁不耐其煩一遍一遍重複,陷入恐怖回憶的祝溫卿逐漸得到好轉。
他害怕吓到這樣的祝溫卿,臉上的殺意努力藏起來,但他又不許祝溫卿擡頭看此刻的他。
卿卿就應該和活在陽光裏的那些人待在一起,而不是此刻的他。
即使此刻這樣兇殘成性的他是為了祝溫卿,他也不願祝溫卿看到這樣的他。
祝溫卿躺在司桁懷裏,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暖暖沁入她的心脾,她越發貪婪這份溫暖時,感覺到司桁身子顫了下。
“司桁,你怎麽?”祝溫卿着急問。
司桁聲調未變:“無妨,我帶你離開。”
之後,她感覺到臉上血跡被人擦去,她安穩待在司桁懷裏,直到秋蟬、冬蟬的聲音響起,她緊繃的神經頃刻松散,昏迷在她們的聲音裏。
翌日,晨起的微光散在床邊,祝溫卿緩緩睜開眼睛,昨夜恐怖之事像煙霧一般争相恐後浮現在腦海裏,她恍惚下,打碎旁邊放着的茶盞。
破碎的茶盞驚醒守夜的冬蟬,冬蟬看見祝溫卿,一下就撲到祝溫卿身上。
“小姐,您醒過來了,吓死奴婢了。”
祝溫卿擡手捂着自己眼睛,想到司桁,詢問司桁近況。
秋蟬擦着淚道:“昨日馬球原本結束,司世子将您帶回來之後,就直接下令封住整個馬球營地,不許任何人出去。”
“是梁月要取我眼睛!”祝溫卿指控道!
說話太急,拉扯到左臉頰,左臉頰經歷一夜消腫,但紅腫依舊清晰可見。
冬蟬望着那紅腫,心裏生出無盡怨恨!
梁家嫡小姐如何!
就能欺負她家姑娘!
“小姐,我這就去給司世子說。”冬蟬氣得渾身發抖,她家小姐從未受到如此侮辱。
冬蟬走的急,未見祝溫卿眼裏的不解。
馬球場上,因司桁強行留下衆人,大家心生不滿。
“司世子太不講理了吧!我父親今日派我去鎮江,如今去不成,鐵定少不了一頓罵!”
“你別說了,我不也是!”
“聽說司世子這般興師衆衆是為了一個女人?”
“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知道司桁是為了一個窮酸女,心中更加不滿。
一個活在底層的女人,就算是國子監的學生如何,身份終究上不了臺面,死了就死了吧。
後來真的有貴女直接說祝溫卿死了有何足惜,司巳沖上去,直接給了那貴女兩巴掌。
每一巴掌都又狠又重,貴女的臉頃刻腫地老高,看得衆人心驚膽跳。
“看誰還敢多嘴!”
衆人有怨言也不敢多言。
司桁陰冷的眼神一一掃過衆人,所有人的來了,唯獨梁家人還沒有來。
“去請梁世子吧。”司桁聲音冰地似乎都能冷死人。
司巳前頭去請,冬蟬後腳跑過來禀告:“世子,我家姑娘醒了。”
司桁臉色緩和些,起身正要去看祝溫卿,秋蟬繼續道:“我家姑娘說是梁家姑娘梁月欲取她的眼睛。”
昨夜的醫師趁司桁分神時直接被暗衛殺死,等他回來派去去抓時,只剩下醫師冰冷的屍體。
他對梁月屬實談不上熟識,可梁月就認準他般數次挑釁他。
“去請梁月。”
“請”字被司桁咬的極重,頃刻間,他身邊的人就明白司桁是何意。
半柱香之後,梁世子請來,卻不見梁月蹤影。
“梁世子,舍妹?”
“司世子,你行事莫要太過嚣張,舍妹昨夜偶敢風寒,不易走動。”梁世子未給司桁好臉色。
司桁冷哼一聲,未理梁世子那些話,直道:“再去請,若是請不來,就直接擡來。”
擡來可還行?
梁月的名聲還要不要?
未來她還如何在上京立足!
如何婚配公子!
梁世子當初急了:“司世子,你莫要太過分!”
司桁表情絲毫不見松動,梁世子緊逼:“世子,你所護之人,就算才情好,但終究是一介平民,為了這樣不起眼的人,你偏要将上京所有勳爵人家得罪幹嗎?”
能赴這場馬球的人在上京非富即貴,随便幾人都牽扯着上京的利益,司桁縱使權力再大,也未入仕途,這麽做,怕不是自損前程!
司桁眼神掃過馬球場內的所謂勳爵人家,勳爵們經梁世子這麽提醒,身子板硬朗起來,虎視眈眈瞪着司桁。
仿佛在說,司桁你敢嗎?
祝溫卿在房間內待着,神思始終定不下來,心頭浮着一層惶恐。
她聽見外面的聲音一陣一陣,比起起伏,她更加不安,尋來秋蟬,命秋蟬帶她出去。
秋蟬臉色有話要說,但又忍回去,應着她。
她慢慢走到馬球場邊,聽到梁世子質問司桁的聲音,心頭一窒。
的确,未了一個草芥,得罪全上京的勳爵人家太不值得。
可是她就要平白受這些苦嗎?
她閉眼,眼睛前浮現的是梁月得意的笑容,她氣得渾身發抖!
就算這上京沒有人站在她的身邊,她也要為自己讨回公道。
祝溫卿睜眼,正準備擡步往前走,司桁征地有聲的道:“如何我偏要得罪呢!”
梁世子臉色一變,不可思議望着司桁。
“你瘋了吧!”梁世子指控司桁。
司桁滿不在乎一步一步朝梁世子走過去,邊走邊說:“為了她,縱使全得罪上京人又如何,本世子只要她順心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