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
元家以蔔算的能力聞名于天下,可一般的蔔算有準,也有不準的時候。而神算血脈不同,我們蔔算的準确率幾乎是百分之百,而且我們還能直接“看到”未來。
可是,“看大範圍的未來”對身體的損耗相當巨大。我這二十三年來,也不過“看了”三次。
第一次是年幼無知,一時好奇,使用了能力,當時看到了什麽,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事後我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第二次是七年前“看”我們元家的未來,結果顯示秉堂這個家主很可靠,未來直系還會有一名能力強,有魅力的女性繼承人。至少未來三百年內,元家都不會落敗——由于我身體不支持,所以我沒有看到三百年後的情景。
第三次是五年前,推翻了舊朝,建立新朝的大齊皇帝親自上門,要找秉堂這個“神算血脈”,看他們齊朝的未來。
那時候我身體狀況很差勁,秉堂表示天機不可洩露,禮貌地回絕了齊帝,但我擔心這樣會得罪皇帝,給我們元家造成麻煩。因此我還是瞞着秉堂,替皇帝看了。
确實,天機不可洩露。我只明确指出了齊朝至少能維持兩百八十年。其餘大事件,我用了谶語的形式寫下來。
對于這個結果,齊帝是相當滿意的,不但給我們元家的生意降低了稅率,還封了秉堂爵,把我們元家附近的地都作為了他的封地,并賜了一面免死金牌,元家後世都能使用。
當然,以上這些都叫秉堂相當不滿。雖在再度重病卧床的我面前還是如常,但聽小道消息說,他那段時間很暴躁,家族裏人人自危,瑟瑟發抖。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秉堂擁有極高的武學天賦,他十六歲時就已經能夠戰勝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輩高人了。
話歸正題,随家族派來的車駕一同來的還有家族的侍衛,秉堂的親信,我的暗衛,貼身侍從,以及專屬醫師。
“主上,您是不知道,家主派元凱為您和桃小姐談退親的事宜,說願意給三萬兩銀子作為補償。桃小姐說是浪費了自己的青春,污了自己的名聲,要價三十萬銀子。好吧,雖然全家族包括她的親人在內,知道你們成親的人不到十人,以及你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到一個月,但畢竟咱們還是理虧在先,最後十萬兩銀子談妥了,桃小姐在退婚書上簽了名。”我的貼身侍從星童道。
我愧疚于給這麽多人惹了麻煩,“早知道,我婚前算算吉兇就好了。”
“我早叫您算一下她的八字,但您說對女方不尊重,會窺探人家隐私什麽的。之後,您知道還發生什麽了嗎?”星童又道。
“恩?”
“當天晚上——也就是昨夜,桃小姐的貼身婢女就遍體鱗傷地跑去戒律堂,舉報桃小姐長期虐打她。後來,執法者将桃小姐逮捕了,等候調查審判。依我看,這罪名多半是成立的,之前就有聽到風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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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秉堂也有提到她喜歡施虐,我嘆了一口氣。
我有我這前未婚妻的生辰八字,但我什麽也沒有算。因為以我的能力,對方的一切在我這裏都無處遁形,哪怕是藏在心中最陰暗的東西。是以,一般情況下,我是不大願意去算他人的生辰八字的。我只想正常普通地與人相處,無意去冒犯他人的私密事。
星童又道:“看主上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主上你是真心喜歡她的呢。”
我覺得有點匪夷所思,“為什麽你們都以為我真心喜歡她?我什麽也沒做吧?”
星童幹笑了兩聲,“這不是主上你這麽快就答應了和她成親嗎?我聽長老們也說,以為你是被感情迷了心竅。說起來,我覺得很奇怪。家主昨日突然将主上擄走,這可不像是家主往日的行事作風……”
我撐着身子,看了眼窗外,見秉堂正在外面專注地安排侍衛的保護事宜,然後我憂郁道:“我遇到麻煩了,星童。”
星童精神一震,“主上,您說!屬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倒也沒有這麽嚴重。只是,秉堂他向我表白了。”
此言一出,星童差點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失聲道:“表白?是我想的那個嗎?”
我點頭,惆悵更甚,“他還親了我——這是我的初吻。”
星童的關注點根本就不在我失去的純潔初吻上,而在于:“怎麽親的?伸舌頭了嗎?”
我憤憤不平道:“這根本不是重點!伸了。”
“什麽?”星童跺着腳,急忙又問道,“那你有沒有狠狠地扇他一巴掌?”
“這個沒有……”
他懊惱的模樣,好像是希望當時就在現場,然後事發後替我狠狠地扇秉堂一巴掌似的。他恨鐵不成鋼地道:“怎麽沒有呢?”
我努力解釋道:“我當時差點喘不過氣來。”
“懂了,他趁人之危!呸,卑鄙的登徒子!”星童憤恨地罵道。
然而下一刻,門被打開了,秉堂走進來後,星童這家夥就頓時閉上了嘴,俨然一副“我是啞巴,別看我”的樣子。
變臉之快,讓我嘆為觀止。
我知道,星童因為某不知名原因而畏懼秉堂,但親信不敢當面為我出頭,還是不免地讓我越發憂郁了。
秉堂彎下了身,溫柔地對我道:“承意,我抱你出去?”
“不要!”想起我丢失的“童貞”,我的語氣斬釘截鐵極了,“雖然你幫我找到了我父親和兄弟,但是你奪走了我的初吻,我決定之後至少十天不要理你。”
秉堂嘆氣,“這都是一天前的事情了……”
“官府辦案都有短則五年,長則二十年的追訴期,我就不能計較一日前的事情嗎?”我振振有詞道。
“好吧……”秉堂又換上了一副很難過的樣子,道,“但是承意如果不理我的話,我會很傷心。”
我冷笑道:“元秉堂,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還用這伎倆對付我?誰管你傷不傷心啊!星童!”
星童不敢看秉堂,目不斜視地走了過來,将我扶上了輪椅,推我出了門。
外面的侍衛與暗衛見了我,紛紛單膝跪地,有人道“參見主上”,也有人道“參見九長老”。
我淡然地颔了一下首。他們起了身,默契地開始準備了起來,一名侍衛拿來了一個斜坡,墊在了車旁,侍衛長搭了把手,與星童一起将輪椅送入了車廂。
星童将我扶上了軟榻,然後将輪椅折疊了起來,放到了車廂下方的隔層。
這馬車是為我量身定做的,雖說在過去,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家族所在山脈附近的城鎮。
車廂的空間相對來說比較大,兩側有櫃子,一邊放了我喜歡看的書,另外一邊放的是一些雜物,外加一個食盒。
我将食盒打開來看了,裏面有三層,一層是各種各樣的剛切好的水果,一層是我愛吃的糕點,最下面一層是我愛吃的糖。
我想,這一定是沒有同行的月童替我準備的。他真是太體貼了。
我感嘆了一聲,用簽子插了一顆草莓放入了嘴中,正在這時,秉堂進來了。
這顆看上去紅彤彤的草莓,吃起來卻是非常酸,我素來不太能忍耐酸的東西,嚼着嚼着,就酸出了眼淚。
我的素養不允許我把它給吐出來,所以我含淚把它咽下去了。
“草莓很酸嗎?”秉堂問我,還給我遞來了水壺。
我記着“十日內不理他”,只接過了水,冷着臉,不應答他。
“酸的話,就吃其他的水果。”
我不聽他的,又吃了一顆草莓。
這顆就好起來了,我美滋滋地吃下了它。
此時,馬車已經在駛動了,秉堂還在試圖引我開口:“承意能給我吃個櫻桃嗎?”
我默默地将食盒放到了我身體的另一邊,以表明我堅定的立場。
我本就吃過早餐了,将水果那一層吃下了三分之一後,我就徹底吃不下了,重新蓋上了食盒,打算找本什麽書看。
我艱難地挪動身體,剛挪一點點,秉堂就主動問道:“承意要看什麽書?我幫你拿?”
我依舊不理會他,努力地靠自己。
他皺了下眉,将我抱到了靠近書櫃的那一邊。
我又彎身想要夠到書,他直接将我要的書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看了他一眼,他也在看我,仿佛在期盼什麽。
我“哼”了一聲,翻開了書,拿書頁遮住了我的臉,擋住了他的視線。
我感覺到他從軟榻邊上的椅子改坐到了我的旁邊,他湊近了我,低聲對我道:“對不起,承意。我不該親你。”
我忍了又忍,沒忍住,強調道:“是初吻。”
“好吧,對不起。我不該奪走你的初吻。”
“接受了,但現在還不原諒。說好了十天不理,就是十天不理。”說完,我就意識到自己破了誓,趕忙閉了嘴,專心看我手上的書。
然而,各方面的因素都決定了我這個誓言注定是無法實現的。
沒一會兒,我就覺得頭暈目眩,腹內翻騰——盡管車廂是特意做了防震處理,颠簸很小。
我閉上了眼睛,輕微地喘氣,感覺到秉堂抱住了我,還往我嘴中塞入了一顆藥丸。
這藥丸是專門用來緩解我暈車的,我将它含了一會兒,覺得好多了,睜開了眼睛,見秉堂滿臉擔憂地看着我。
“不舒服的話,我抱你睡會兒吧。”他道。
我又“哼”了一聲,沒有反對。
他便将我抱了起來,令我側坐在了他的大腿,他摸了摸我的頭發,溫聲說道:“睡吧,承意。”
我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阖上了眼。
正在我半夢半醒中時,我感覺到我的嘴唇又被輕輕地親了一下。
我倏地睜了眼,警惕地道:“你又親我?!”
“承意太好看了,我沒忍住。不過這次不是初吻,應該沒有上次那樣嚴重吧?”秉堂鎮定地道。
我隐隐覺得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但又說不上來。主要還是困意不允許我思慮太多。重新閉眼前,我警告道:“這次暫且饒了你。不許親了!”
他滿臉正直地應道:“好!”
我暫且放下了心來,閉眼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