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4
我們在黃昏趕到了前方的城鎮,找了一家環境相對好的客棧住下。
路途的暈車,使我晚上胃口不佳,沒吃什麽東西。回到房間後,我就靠在床頭,無所事事地折紙玩。
不一會兒,就疊了一艘紙船,一只烏龜,和一個奇形怪狀,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的怪物。
正在我給它們三個編故事時,我的專屬醫師端着藥進來了。
我接過了藥,直接一飲而盡。他給我把了下脈,問了一下我當前身體是否有哪裏不适,然後就離開了。
我的故事進行到即将船毀龜亡時,我覺得這樣不得行,連忙又折了一只小兔子,讓它充當救龜者。
正在這時,秉堂端着一盆熱水進來了。他将水盆放在了一邊,問我道:“今天又是什麽故事?”
我像往常那樣,習慣性地跟他将我的故事講了一遍。
他面露沉思地摸了摸下巴道:“可是,兔子不會游泳吧?”
我嚴肅地道:“設定中,我這兔子是只會飛的兔子。”
“但是它沒有翅膀。”
“誰說一定要翅膀才能飛呢?”雖是這樣說,但我轉念一想,覺得有翅膀的兔子好像更帥,于是我又撕下了兩片紙,把它們插在了紙兔子的背上,充當翅膀。
“待會兒再玩吧。這裏沒有單獨的幹淨浴桶,今晚先暫且擦個身吧?”
我将折紙放到了一旁,問道:“星童呢?”
“他有點要事得去辦。”
忽然,我意識到一個重要的事情,懊惱道:“等下!我明明說這十天不要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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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有一抹稍縱即逝的笑意,然後他很認真地給我提建議道:“反正你今天和我說過足夠的話了。不如今日不作數,從明天開始?”
我欣然采納了他的提議,“好主意!”
他熟練地給我脫下了全身的衣物,拿毛巾沾了熱水,擰幹後擦拭上了我的身體。
現在是春天,天氣并不太冷,但我身體虛弱,受不得寒。在我們剛入住時,我的房間就被搬入了一個暖爐,讓這裏暖和了起來。
因此,盡管脫去了衣服,我也不覺得冷,只是……我低頭瞅了瞅我消瘦的身板,捏了捏我平坦的肚子,惆悵地嘆道:“唉,什麽時候我能有肌肉就好了。”
當然,我知道這對我是不可能的。肌肉需要充足的鍛煉。
“承意多吃點就好了。”秉堂扶着我的肩膀,給我擦拭背部,“你今晚只喝了半碗米粥。”
我有氣無力地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沒胃口啊。”
“沒事。你要是餓,随時跟我說。”
我:“随時?”
“恩。”
“那要是廚房師傅休息了,該怎麽辦?”
“我給你做。”
我震驚道:“你還會做飯呢?”
“會一點點。”他說完後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你喜歡吃的,我都會做。”
我睜大了眼睛,驚嘆道:“你真厲害!那我盡量晚些時候感到餓。”
他笑了一下,“就算不感到餓,只是想吃也沒問題。”
交談期間,他已經差不多給我擦完上半身了。
擁有神算血脈的人通常身上會有一塊葉子形狀的紅色胎記,我的在右腰上,我母親的在左肩上,我祖父的據說在後背上。
我留意到秉堂在短時間內将我的右腰頻繁看了四五次,我覺得挺奇怪的,他之前也時常給我擦身按摩,将我的胎記看過無數次了。我問道:“你看什麽?”
他挪開了視線,鎮定地道:“沒事。”
他将毛巾洗了洗,繼續給我擦拭雙腿。
事實上,經過這十幾年的治療,我的腿現在有一點微弱的知覺了,但是非常遲鈍,外人使用很大的力揉按,我也只隐約有被觸碰的感覺。
後來,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秉堂不斷地看我的腰,其實是在回避目光,以避免看到我的胯間。
明明之前他沒有這樣。
我仔細思考,回想起我曾經看書上提及,人們普遍認為那啥的尺寸與性交能力相挂鈎,所以男性以擁有大尺寸而自豪,以擁有小尺寸而自卑。
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麽好自豪或自卑的,但我想我知道秉堂為什麽會這樣了。
——最近,我的那啥好像長大了!
我嘆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道:“其實,你不用這樣,秉堂。”
我這麽一說,果然見秉堂好似變得緊張起來了,背脊緊繃了幾分,他道:“什麽?”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我們是好兄弟。在我面前,你不用感到自卑。”
他皺了一下眉,難得露出了迷茫且困惑的表情,“什麽自卑?”
我也驚訝了,“你不是因為我的比你大,所以感到自卑,不敢看我的嗎?”
他愕然了片刻,然後瞥了眼我的胯間,低低地笑了起來。
看他笑個沒完,我憤然道:“難道不是嗎?”
“是。承意的比我大,我自卑了。”他痛痛快快地承認道。
但是我覺得他的态度不太對勁,我道:“你随便說個字。”
他道:“我不想說。”
我擺出了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抓住了他的肩膀道:“不行!你必須說。”
他好像很是無奈,随口道:“清靜的清。”
我掐指開始算,很快,碎片化的信息就一個接一個地蹦入了我的腦海中。将它們拼湊到了一起後,我大受震撼,“怎麽會這樣?”
他按下了我的手,試圖轉移話題,“承意現在餓了嗎?”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糾結地呢喃道:“可是,書上明明說最大的……不對,不對!秉堂,你能給我看看嗎?我不知道是我算錯了,還是書上寫錯了。”
“你從未算錯,我想這次也是,所以是書錯了。”
我抓住了他的袖子,誠懇地道:“秉堂,我想看。”
他素來無法拒絕我口中的“我想”句式。他長嘆了一聲,閉了一下眼,手在褲帶上放了很久,最後還是解開了。
事實證明,我是不可能算錯的。
我抽了一口涼氣,“哦!所以真是書上寫錯了!”最大的尺寸原來不止……
我剛看幾眼,秉堂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起了褲子,系上了褲帶,坐下了身,夾住了腿。
盡管他速度很快,但我還是看到了他那沉睡的巨物蘇醒的傾向。
我還是有最基礎的察言觀色的能力的,知道秉堂尴尬,所以裝作沒看見。只心中在思考,書上說,勃起需要外部刺激,或是精神刺激。剛剛沒有外部刺激,所以是精神刺激造成的嗎?還是說書上又寫錯了,其實有第三種刺激源呢?
很快,我就得出了結論。
秉堂說他喜歡我,所以應該是精神刺激——他不敢看我的那啥,其實應該也是在避免精神刺激,而不是我最初以為的自卑。
這可真是鬧烏龍了!思及至此,心大如我也有點小臉紅。
同時,我也進行了深刻的反思,這件事給了我教訓,那就是書本不是萬能且無錯的,以及不能盲目地将書本套用在現實。
秉堂給我擦完後,将水盆拿了出去,回來時端了一碗濃稠的藥汁。
我在他的攙扶下,趴伏在了床上,看他手上沾了藥,娴熟地給我按起腰部,我若有所思地道:“為了避免對你的精神刺激,我是不是應該拒絕你對我肉體的觸碰?”
他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泰然自若地道:“這沒關系,承意。我對你心無雜念。”
我松了一口氣。因為所有人中,秉堂的按摩手法是最好,讓我最舒服的。我的兩名貼身近侍中,月童的技術又比星童好,不幸的是月童沒有随行,來的是星童。
如果只能由星童來給我按,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許是之前服用的藥物作用上來了,我被他按着按着,竟是真的感覺到腹內空虛,有點餓了。
“我餓了,秉堂。”我道。
“恩,給你按完,我去給你做。”
“我想吃牛肉雞蛋面!”
“好。”
一刻鐘後,他把我扶了起身,給我穿上了衣服。
我瞅了瞅他,道:“我也想去廚房,看你怎麽做。”
他無奈地彎了彎嘴唇,應道:“好。”
他又給我穿上了一件加厚的外衣,抱我上了輪椅,推我出了門。
為了方便我的行動,我的房間在一樓。
除了我房間附近站崗的侍衛外,外面只有三三兩兩在閑逛的其他客人。秉堂吩咐了一名侍衛去同老板知會一聲,關于我們要使用廚房。很快,就有了回複,老板表示沒問題。
秉堂将我推去了後院,剛走到檐廊,他忽然停住了腳步,朝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我撐着臉,朝他看的方向望去,看見數道黑影掠過——是我的暗衛。
“又是刺客嗎?”我問。
“小角色罷了。不必放在心上。”他繼續走。
事實上,現在廚師還沒有休息,仍在廚房中,但我想要試試秉堂的手藝。秉堂便簡單地同廚師說了我們的來意,他頗是熱心地将爐竈讓給了我們。
有現成切好的牛肉,可以直接煮面。
秉堂蹲身往爐子裏添柴,我也彎身,想要撿起柴幫他。
他制止了我,“別碰,承意。會弄髒你的手。”
我挑了一下眉,“你都拿得,為什麽我拿不得?”說罷,我将一根細長的柴扔入了火焰中。
“好了,火夠了。”他将一個手帕遞給了我擦手,然後背對我,忙活起來了。
一旁吃面的廚師看了看我倆,問道:“你們倆是兄弟嗎?”
我推動輪子,讓輪椅後退,來到了他的身邊,道:“是啊,他是我弟弟。”
廚師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你是兄長啊?這還真看不出來!”
“沒事,你不是一個人。”
廚師笑了起來,又問:“你們也是去陵嘉山元家,找人蔔算的嗎?”
我順着他的話道:“對啊,我們打算去找元家的人幫我算算,我的腿能不能好。”
“你的腿怎麽了?”
我嘆氣,“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提也罷。怎麽?這裏有很多客人都是打算去陵嘉山的嗎?”
“準确來說,是大部分。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小鎮子,要不是臨近陵嘉山,恐怕百八十年都不會有外人來,客棧早就倒閉了。如果我能攢下一筆閑錢,我也想去算算,看我什麽時候能娶到媳婦。”
我道:“這有什麽好算的?姻緣來了,不是就有了嗎?你還不如把這閑錢留着娶媳婦呢。”
“聽他們将元家說得那麽神奇,我也想去試試——據說,元家先祖曾經精準預言到了前朝會在六年前被齊朝取而代之。然後,當今聖上四年前親臨了陵嘉山,找元家家主為他算。這任元家家主據說是個相當厲害的人物!”
我瞥了眼正在給我煮面的元家家主,點頭道:“恩,我聽說了。”
“據說,他迥異于其他元氏家主,他武功一絕,足以媲美武林泰鬥,但蔔算次數寥寥,只給那種大人物算過。啊,對了!聽說元家有一位年輕的長老,蔔算特別厲害,據說他的腿也……”
不才在下矜持地挺了挺胸膛,“事實上,我們此行就是去找他的。”
“我也遇到很多專程去找他算的客人,但是他的規矩好像很不一樣。他不收高昂的費用,只給有緣人算。”
我拍了拍我的腿,“我覺得我們挺有緣的,我們的腿都有問題,我們都很年輕,且長得很帥。我想,他會給我算的。”
廚師差點噴笑,“不是這種有緣啦!小兄弟,你可真有趣。”
我聳了一下肩,“你同樣不是唯一一個這麽說的人。”
正在這時,秉堂走了來,扶上了我的輪椅,終止了我們的對話。
我仰頭看他,問道:“我的面呢?”
“做好了,我待會兒叫人來拿。”
這就是回房間吃的意思了,我了然,離開前對廚師招了招手,“那我先走了。我有預感,你會在兩年內娶到媳婦。”
廚師樂了,也道:“借你吉言。也祝你好運!”
出了後廚,我覺得自己深藏功與名,頗有種自豪感在裏面。我道:“事實證明了,我在外面也是挺讨人喜歡的!”
秉堂不以為意地道:“你本就讨人喜歡,人見人愛,不需要證明。”
我心花怒放,回頭看他,贊賞道:“說得真好!”
我們前腳剛會房間,侍衛後腳就将面給送了過來。
那碗面色澤誘人,香氣撲鼻,我拿起筷子,品嘗了一口,然後情不自禁地豎起了大拇指,“好吃!秉堂,你可真厲害!”
秉堂彎起了唇角,擡手給我捋了一下臉側的碎發,“那就多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