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沒有心

阮芳雨被仉星航牽出教學樓,才後知後覺把手從他掌心掙出。

學校已經空了,四周萬籁俱寂,前兩下雨積下的濕氣趁着今夜天好,一股腦從花壇裏往外返,草木腐爛氣息氤在空氣裏。

仉星航和阮芳雨對站着,門口路燈投下并不明亮的光把兩人影子拉長。

“哥對我怎麽還是這麽冷漠,我救了你,連聲謝謝也沒有嗎?”

阮芳雨今天第二次聽見這話了,想起今早仉星航索要報酬發的瘋,警惕後退,單手拉緊書包帶。

“你為什麽要幫我?”

仉星航看着他嚴陣以待的神情笑了,感覺他比自己更像養不熟的白眼狼,立在原地。“因為我愛哥啊。”

阮芳雨無視他的調情。“下次再遇到這種事,希望你當做沒看見,別找麻煩。”仉星航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對陳奇瑞下手的兇狠程度都已經超越了他們之間的打鬧。仉星航不怕陳奇瑞那點背景,但未成年違法犯罪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舉手之勞,不算麻煩。”仉星航說:“哥要是願意給我咬一口,想怎麽樣都行。”

阮芳雨凝眉。“你真是瘋了。”這人似乎聽不懂人話,無法正常交流。

“是啊。”仉星航說:“生來如此,沒法治。”他說着,視線漫不經心瞟過阮芳雨拉包的手,自上打下的燈光把纖長手指照的更白。骨節上滲出來的血已經幹了,那是剛才陳奇瑞掐出來的傷口。

仉星航略擡下颌,阮芳雨順着他視線屈起手指。針鋒相對對嗆過後,互相對視,又同時沉默了。

一陣風從腳邊刮過,卷起地上濕漉漉的樹葉貼上阮芳雨褲腿。

“哥的手指那麽好看。”仉星航蹲下,為他摘了褲腳那片濃綠的樟樹葉,留下一塊泥漬,他用拇指輕輕抹過。“受傷就不美了。”

阮芳雨看着他後腦勺,愣在原地。小時候阿嬷會蹲下替他擦腳上的泥,但稍微大點阮芳雨能自理後,就不用阿嬷了。

他會自己收拾內務,自己洗衣服,沒有人再在他面前蹲下過身,給過照撫。此刻一米八幾的人屈尊降貴蹲在腳邊,阮芳雨不适退縮之餘,又十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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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茫然接下來就被親吻打斷。

仉星航摁着他腰猝不及防起身,直接把人壓進懷裏低頭吻去。他的動作迅猛,就像剛才推陳奇瑞下樓那樣不給一絲逃脫空隙。阮芳雨驀然被制住,慌亂抓住他頭發。仉星航的頭發很軟,握在手中帶着涼涼溫度。他好似感受不到疼,被扯住後依舊用細密的吻堵阮芳雨唇,啃噬撕咬,牙齒摩擦聲混着黏膩親吻讓阮芳雨渾身血液沖上頭頂,一炸一炸的。

他被掠奪、被逼迫、無法反抗,只能死死攥住那撮頭發。

最終在仉星航得寸進尺妄圖撬開牙關時,血腥氣在口腔中炸開,阮芳雨狠狠咬了他舌頭,僵持了四五秒才松開。他原以為仉星航會知道厲害就此松口,誰知道他竟彎起眼睛笑了,用滿是血腥的舌在他嘴裏轉了一圈。

舌尖疼痛刺激了他,仉星航把阮芳雨快推幾步抵在教學樓側牆上,雙手緊緊箍住雙肩,在阮芳雨拼命反抗下把校服拉下肩膀。埋頭在脖頸上親吻啃噬,他像是突然瘋了,濃烈信息素撲面而來,占有欲和征服欲毫不掩飾掠奪着阮芳雨,漸漸地,信息素越來越濃,這種程度接觸已經無法滿足他。

仉星航趴在阮芳雨脖頸上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口見了血。

阮芳雨微弱信息素從血液中散發,他被迫仰着頭——這一切好像輪回,跟仉星航相遇以來他不斷重複着當年的噩夢。

阮芳雨今夜被輪番欺壓,心頭怒火早已燒到嗓子眼。在Alpha濃重信息素壓迫下,竟然生出了力氣,揮拳狠狠砸向那張好看的臉。

勁力帶起拳風,他踉跄将人捶開。

仉星航被打偏了頭,發絲散亂遮在眼前,低低笑了起來。半晌,他仰起臉,帶着血痕,拇指順手抹了嘴角血跡。

“哥,你下手好狠。是在疼我嗎?”他說完,吐出舌頭看了看自己被咬破的傷,收回去說:“還真挺疼。”

救護車聲由遠及近很快到了教學樓門口,是剛才陳奇瑞同學叫的,趕上學生晚高峰放學,現在才到。

他們在角落裏聽見腳步聲重疊匆匆,醫護人員把擔架擡進樓。

仉星航朝敞開的大廳門方向看着,沒事人一樣岔開話題。“不知道他傷勢怎麽樣?真讓人擔心。”

“你擔心他還是擔心你自己?”

“當然是他了。”仉星航裝模作樣。“我雖然瘋,但心地善良,關愛同學。”

阮芳雨冷冷嘲諷。“你就沒有心。”如果仉星航有心,三年前怎麽會恩将仇報讓他後頸留疤,如今又一而再再而三侵犯強迫。

“有的。”

“挖來看看。”

“不是在你那嗎。”

陳奇瑞很快被擡上救護車,紅藍燈光交替旋轉揚長而去,救援聲劃破藏藍夜空消失在盡頭。

阮芳雨甩開仉星航,轉身紮進花壇旁邊水珠的樟樹林,想要穿小路去地下車庫推自己單車。他耽擱太久,回去晚了阿嬷又要不放心站在巷口燈。

他一腳踏進水窪,心猛提起,驚覺自己是在給不法分子制造機會,機警回身尋找仉星航。意外的是他并沒有跟來。

仉星航似乎不喜歡潮濕陰暗的地方,站在原地連腳尖都沒往前挪一寸。看他回頭,招了招手。

“哥,我們明天見了。”

仉星航住處就在學校附近,南大門出去往北走到紅綠燈向東拐,走個十分鐘就是小區正大門。這裏雖然臨近學校,但因為拐進了巷子又隔絕喧嚣,在一中周圍算是最好的房子,上下學來回只需要十分鐘。

仉星航就着半死不活的路燈光回家,進小區門時擡頭超門衛室看,透過玻璃,裏邊人咧着一口不整齊的呀朝他笑。“放學了。”

仉星航禮貌點了下頭,扯動唇角輕揚陪着笑。“嗯,今天有點晚。”

他的一言一行都像個正常的十七歲孩子,甚至比一般孩子更要穩重,和善懂事,這幅精致美觀的皮囊能夠模仿所有人,欺騙所有人。

但內裏的靈魂,已經快爛透了。

老市區好久沒有新房開發了,仉星航買的也是套二手房。好在前房主是個獨居的中年女人,整體維護到位,從裏邊基本看不出破舊痕跡。雖然把他送來的決定匆忙,但林秋萍還是在兩天內緊鑼密鼓簡單裝修了一下。換了新牆紙,地板短時間沒法換就鋪地毯,沙發電視,冰箱電腦洗衣機,小型投影儀……只要家裏有的,這裏都換新的配齊。九十多平的屋子整整齊齊又滿滿當當,擺件裝飾桌布,都按照仉星航的喜好布置,她竭力把這裏營造成溫馨的家,連廁所門口光感小夜燈都插好了擺在那裏,林秋萍事無巨細全部照顧到了……

只是她不在。

屋子裏滿滿當當,但仉星航除了睡過那張床,其他東西一樣沒碰。

冰箱裏精心準備的食物他連看都沒看,帶來衣服包括當天那件白衛衣全部丢在門口垃圾桶裏……林秋萍越是為他事無巨細安排好了一切,仉星航越是反感……這點點滴滴無不表明林秋萍的愧疚。她所謂細致入微的關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仉星航,自己再一次被抛棄了。

仉星航簡單洗漱後躺在床上,他喜歡天文,卧室吊燈就用的銀河。白光透過圍繞的聚乙烯星雲薄薄投在臉上,長睫在眼睑打下一塊參差不齊的陰影。

他手臂蓋在額頭,單手撥弄手機,翻出末尾那個沒有備注的號碼,略一停頓,撥了出去。

電話只響兩聲遖颩喥徦就被接聽。

“喂,航航,你這兩天怎麽都不接電話?”剛一接通,對面率先響起女人焦急聲音。“在那邊過得怎麽樣,還适應嗎?缺不缺什麽東西?新學校有沒有同學欺負你?錢還夠嗎?”她一股腦抛出大堆問題,好像這一通電話多麽的來之不易,隔着屏幕就能感到焦慮憂心。

仉星航低垂長睫,臉上表情極淡,聲音轟隆在耳邊滾過,他音色緩慢有了笑意,溫柔回:“學校上學不讓帶手機,昨晚回來作業很多,忙忘了。”

“我在這裏挺好的,很适應。什麽卻不缺。你們準備的東西很齊全,幫我跟莫叔叔說聲謝謝。”

仉星航口中的莫叔叔,林秋萍更願意聽他喊一句爸。

“學校同學對我也很友好,老師水平很高,沒有人欺負我,你們放心。”

“錢還夠。”他甚至還應景開起了玩笑。“能買下我們半個小區。”

仉星航周到又耐心的回答了每一個問題,禮貌又溫和,聲裏始終帶笑。但每一個字,都讓林秋萍不是滋味。

她和仉星航,不知在何時,沒有了母子間血脈相連的親昵,仉星航不會要求,不會傾訴,不會撒嬌,有的只是陌生人間的順從和禮貌。

孕婦情緒波動本來就大,林秋萍端着電話,捂住嘴幾乎要哭了出來。

旁邊男人扶着肩膀從她手中把電話接過去,眉頭緊鎖,冷硬說;“你媽現在胎還沒穩,不能哭,你在那邊缺什麽打電話就行。”

仉星航聽出了話外之意,不缺什麽就不要再打電話過去。他極輕極輕笑了。

“好的,莫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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