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壯壯

裴娜的身體是在被孫猛侵犯後的一個小時左右才逐漸感覺到有了力量,她強撐着坐了起來。

卧室門虛掩着,能聽見外面播放英文電影的聲音。

她身體虛弱的從床上下來,如驚弓之鳥一般用雙臂擋在胸前,弓着身體撿起地上的內褲和文胸穿上,再把裙子和鞋子穿上。看着虛掩的門縫,聽着外面的動靜,她不知道在這扇地獄之門的外面,自己還會遭遇什麽。于是環顧整個卧室在找可以防身的東西,結果勉強能當兇器的只有桌子上的一個污漬斑斑的水晶煙灰缸。

她拿起煙灰缸藏在身後,走到門口,輕輕推開門,出來。

投影幕布上播放着一部美國電影。

只見孫猛穿着一條大褲衩歪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裴娜充血的雙眼充滿仇恨的怒視着孫猛,她的腦子裏即刻出現了自己一個箭步沖過去揮起煙灰缸朝孫猛的腦袋上狠狠砸下去的畫面。可是一貫的理性思維使她克制住了如魔的沖動。她在心裏不停的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冷靜,殺人要償命,殺人要償命。

安撫住了自己要殺人的沖動之後,她将煙灰缸輕輕放在辦公桌上,屏住呼吸腳尖點地悄無聲息的往門口走。

這時,電影裏的女人突然一聲歇斯底裏驚恐萬狀的慘叫,把孫猛吓的一個機靈猛的驚坐了起來。

裴娜也被這聲慘叫吓得渾身一哆嗦,本能的站下,扭頭往回看。

孫猛怔怔的看着裴娜愣了三四秒鐘,才醒過神來,他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大喘一口氣。

裴娜見狀趕忙逃似的沖到門口。

“要走啊?娜姐。”

裴娜不理會,沖到門口撿起地上自己的包,剛要打開門。

“娜姐,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孫猛忙起身。

裴娜擰着門把手的手松開了,但沒有轉身。

孫猛走到裴娜身邊,擡手要握住她的肩膀。

裴娜的聲音不大但極具威力的呵斥:“別碰我。”

孫猛立馬把手拿開:“好好好。娜姐,現在是淩晨,你這個樣子出去,很不安全。”

裴娜見孫猛是在耍花招,立馬打開門。

孫猛一把将門推着關上,自己站靠到了門口。

此時的裴娜已完全恢複了體力和臨危不懼的狀态,她的臉上沒有半點畏懼之色,相反,是一種視死如歸的狠勁兒。她目光如炬的仇視着孫猛的眼睛,咬着後槽牙說:“你再要亂來,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孫猛鄭重其事的點頭:“我信。”但馬上又一臉無恥好色相:“娜姐,這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有魅力了,換了哪個男人都會把持不——”

裴娜是用盡全身力氣掄起手臂要将手掌擊打在孫猛的臉上的,可惜,她的鐵砂掌被眼疾手快的孫猛一把抓住了。

她猛力想要掙脫孫猛的鉗制。

孫猛卻不松手,表示失望的連連搖頭:“傷心呀傷心,你竟然能這樣對我,那我得好好考慮考慮,到底要不要幫你了。”

裴娜突然怔了一下,臉上劃過一絲莫名其妙的不解。

孫猛一看吊起了裴娜的好奇心,便松開了她的手,欲擒故縱提醒道:“你現在要走,在外面出了什麽事兒,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他打着哈欠往裏走去:“睡覺去了。”

“你剛才那句話什麽意思?”裴娜沒忍住。

孫猛關了投影儀,回頭看着她:“我說我要重新考慮要不要幫你。”

“你別廢話,你要幫我什麽?”

孫猛貌似仔細斟酌了一下,以一種為她着想的口氣說:“嗨,好歹你現在也是我的女人了,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你這麽一直傻下去了。”

裴娜更加雲裏霧裏了。

孫猛坐在沙發上,手掌朝下向裴娜勾動了幾下:“來,過來坐下說。”

“你到底說不說?”裴娜站在門口不動,急了。

孫猛故意戲弄似的,他漫不經心的抱起茶臺上的半顆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大塊塞進嘴裏。

裴娜确定孫猛是故弄玄虛不安好心,她轉身打開門,一只腳邁出門外。

“你不記得你的壯壯了?”

裴娜突然一驚,定在了門口。

“真想不到,你都有個十二歲的兒子了。”

裴娜收回腳,猛力拉上門,幾步沖到孫猛面前:“你是怎麽知道壯壯的?”

“你最應該問的是壯壯現在在哪兒,而不是問我怎麽知道這事兒的。”

裴娜更加難以置信了:“你,你,你知道壯壯在哪兒?!”

“我要是不知道,你就是借我十個膽兒,我也不敢先把你睡了呀。”孫猛成竹在胸繼續挖着吃瓜。

“壯壯現在哪兒?”裴娜又氣又急。

孫猛以一種語重心長說教的語氣說:“娜姐,你兒子已經丢了十年了。現在是你求我,可你這個态度,我,我,我就是你兒子他親爸,也受不了啊。”

此時的裴娜急的已經不能平穩呼吸了,她越是想控制自己的情緒越是無法冷靜,高聲嚷了起來:“你快告訴我壯壯在哪兒。”

孫猛起身握住裴娜的肩膀将她輕輕按坐在沙發上,安撫道:“別着急,我既然要幫你,就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裴娜仰頭看着孫猛,充盈着淚水的眼睛裏流露着央求之色,聲音微微哽咽:“壯壯現在在哪兒?”

孫猛挨着裴娜坐在她身邊,像情人一般親密的摟着她的肩膀,柔聲細語的顧左右而言他:“娜姐,其實現在,你和我才是最應該報團取暖的。我知道,剛才我用那種方式得到你,是有點粗魯——”

這話提醒了裴娜,她忽然意識到孫猛對自己太暧昧了,便馬上起身,滿臉憤然警覺的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

孫猛表示理解,繼續保持內疚的語氣說:“我向你道歉,但是娜姐,我一直想擁有你,是發自真心的,我——”

裴娜無比憎惡冷漠的打斷他:“你別扯這些了,你快告訴我壯壯在哪兒。”

孫猛沉默了兩三秒,突然正色道:“娜姐,只要你答應幫我報複尤小芒,我就告訴你壯壯在哪兒。”

裴娜愣了一下,突然站起來,破口大罵:“孫猛,你就是個無恥的大混蛋。”說罷就往門口走。

孫猛忙起身,喊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兒子當年是怎麽丢的嗎?”

裴娜再次驚怔駐足定在了那裏。

孫猛走到裴娜面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用手指點着她:“裴娜呀裴娜,人家賣了你的孩子,你不但幫着數錢,還把人家當親人一樣待,你真是蠢到家了。”

裴娜很顯然知道孫猛說的是誰,同時她也完全不相信的搖着頭,但她還是問:“你說是誰賣了我兒子?”

孫猛一字一頓的說:“尤——海——生。”

“你放屁。”裴娜暴怒。

孫猛也喊了起來:“是尤小芒在她自己的日記本裏寫的,她說她爸爸偷偷将你兩歲的兒子送了人,而你們所有人都以為是人販子偷走了你兒子。”

裴娜瞬間感覺呼吸困難,腦袋發懵,眼前又眩暈起來,她按住自己的胸口,自說自話:“不可能不可能。”

孫猛扶住她。

裴娜憤怒的一把将他推開,再無氣力說話,她搖搖晃晃的往門口走。

孫猛跟在她身邊,生硬的做着最後的拉攏:“尤小芒還寫了孩子送給了誰,那家人住在什麽地方。裴娜,只要你——”

裴娜充耳不聞靈魂出竅般的開門出去了。

“只要你想知道,我随時等着你。”孫猛站在門口略顯無措的看着裴娜往電梯口走去,但他認定裴娜還會來找自己。

淩晨 1 點多的夜,空無一人,一片寂靜。

除了小區的路燈,每一棟樓的每一個窗口都沒有一盞亮着的燈。

裴娜走出孫猛家樓門,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區,她滿臉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更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她擡頭茫然的望着無星無月黑黢黢的夜空。

不一會兒,一聲柔弱的貓叫聲勾回了她的思緒和視線。她四下環視,卻不見貓的身影。

貓叫聲再起,這次她能夠感覺到貓應該就隐藏在自己附近的某個暗處。于是她循着貓叫聲去找貓,邊找邊又像怕把貓吓跑似的,輕聲叫着:“貓咪,貓咪”

貓叫聲很默契的與裴娜的輕喚聲一呼一應的互動着,但卻始終不現身。

裴娜打着手機電筒,貓着腰一路搜尋,不知不覺搜尋到了小區大門口。

貓依然沒找到,裴娜很執拗的要回去繼續找。可奇怪的是,這時不管她再怎麽叫,再怎麽學貓叫,都再沒有一聲貓叫聲回應她。

裴娜搞不清也不去想,剛才的貓叫聲到底是否真的存在,是否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她絕望自責的嘀咕着:“壯壯,你現在在哪兒啊?”

走出孫猛家小區。裴娜眼神渙散,如行屍走肉一般,又像個醉酒的女人一樣腳下不穩神情頹廢的朝一個她并不知道是何處的方向走去。大腦一片空白的在街上走了很久,直到一輛出租車開到她身邊,司機打開車窗,問:“要打車嗎?”

她傻傻的點點頭,然後坐進出租車後座,在司機的兩次詢問下,她才說出了自家的地址。

回到家,裴娜沒有開燈,她把鞋子蹬掉,包丢在地上,走進洗手間,依然沒有開燈,衣服沒脫直接走進淋浴間,打開淋浴。

水流傾瀉在身上,她用雙臂緊緊環抱住身體,慢慢蹲下,将頭深埋下去。憋在胸腔裏的哭聲一點一點控制不住的釋放出來,直至徹底崩潰的放聲痛哭起來。

這一夜,裴娜徹夜未眠。她用毛巾被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蜷縮在黑暗的客廳沙發上,翻看着手機相冊裏一張張曾經青澀的自己和兒子從出生到兩歲時的照片,同時腦子裏一遍一遍的回想着孫猛的話。

她不敢相信的不是孫猛說的話,而是孫猛竟然會知道壯壯的存在和壯壯走丢的事情。

12 年前,20 歲的裴娜租住在尤小芒家的東廂房裏未婚生子和兩年後兒子走丢的這兩件事情除了尤小芒父女知道外,就連閨蜜萬安安都不知道,可現在孫猛居然知道了。而裴娜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尤小芒告訴他的,那這就只能說明一點,孫猛說的是真的,他的确是在尤小芒的日記本裏發現的這個秘密。

那麽,那麽,那麽孫猛說的壯壯是被一直以來被自己視為再生父親的尤海生送人的,這是真的嗎?

裴娜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

當年自己未婚生子後,從小縣城帶她進城的男友史兆林為了養活他們母子,跟着老鄉去深圳打工,結果一個大活人一走便從此杳無音信。這之後,是尤海生看她可憐,給她免了房租,還經常自掏腰包幫助她。後來,姥姥從縣城來幫她照看孩子,尤海生又通過熟人關系,費了一些周折在一個不錯的工廠給她找了一份工作輕松時間自由的臨時工。再後來,兒子走丢後,她深受打擊,深感命運對自己的不公,于是一蹶不振,自甘堕落。整日整夜的泡在舞廳,結識了一幫社會混子,很快就學會了抽煙喝酒。她這個樣子被當時還在上學的尤小芒在街上看見,又回去告訴尤海生之後,尤海生把她狠狠的教訓了一番,并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對她嚴加管教。後來又自掏腰包給她報了一個電腦培訓班,讓她學習平面設計,将來好有個謀生的技能。後來雖然因為對電腦不感興趣,學業半途而廢了,但她并不想讓尤海生失望。她想努力掙錢,好好生活,重新開始新的人生。于是選擇了當時很火爆的婚慶行業,做了一名策劃師。

她一直在東廂房住了五年,尤海生從來沒有收過她的房租。他們相處的像家人一樣,她免費住的心安理得,尤海生也樂得多了一個幹閨女。五年前,她決定自己開一家婚慶公司,當時自己的積蓄不太夠,尤海生二話不說拿出五萬塊錢支持她創業。

就是這樣一個有大恩于自己,猶如父親一般的人,會是那個讓自己痛失兒子的人嗎?!

裴娜不願相信,但又翻來覆去的琢磨不出一個不相信的理由。所以她陷入了比當年兒子丢失時痛苦萬倍的深淵。

她想就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想把自己重新蒙在兒子是被人販子拐走的鼓裏。可是她做不到了,孫猛的話就像緊箍咒一樣不停的鑽入耳朵穿破耳膜刺痛她大腦的神經,讓她的心理和生理都痛不欲生。

她知道,如果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自己是會瘋掉的。但她不願意相信孫猛,更不會為了知道兒子的下落被孫猛利用。所以她決定要親自去問海叔,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等不到天亮,淩晨四點多她就開車趕到了棚戶區。像往常一樣,她把車停在了巷口,她也無法在車裏安坐。只能下車從空無一人的巷子溜達到大門緊閉的尤海生家大門口,再轉身溜達出巷口。就這樣,她一趟一趟的來回溜達着,一遍一遍的在腦子裏預演着問海叔時的語氣和表情。

不知不覺,天放亮了,沿街各個早點商鋪攤位陸續開了門。有熟人遇見裴娜,都會不解的問她,這大清早的溜達啥呀?

裴娜無法應付人們,只好回車裏坐等到五點五十,然後直接去和棚戶區隔着一條街的一個小公園去找尤海生。

每天早上尤海生都會在小公園鍛煉身體。

裴娜遠遠的看見海叔在跟着手機做老年人保健操。

海叔本來一直是跟着幾個老頭兒一起撞樹鍛煉的。有一次裴娜在網上看到關于老年人撞樹鍛煉身體,結果撞出大問題的報道,所以她連哄帶吓要求海叔停止盲目跟風撞樹鍛煉,改成了跟着手機上的專業人士做保健操。

裴娜原本的計劃是看到海叔就要去問的,可此時,她又覺得應該等海叔鍛煉完再問,結果等了将近一個小時,海叔鍛煉完了要回家,她又琢磨着這種事情還是回家說比較合适,于是悄悄尾随海叔回到大門口,又心想等個十來分鐘再進去會更自然一些。

可就是在消磨這十幾分鐘時,她猶豫了。她在問自己:“海叔會承認嗎?如果承認了,他會告訴我壯壯現在在哪兒嗎?如果海叔不承認,說沒有這回事,那我該怎麽辦?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把彼此當親人嗎?”

正思慮間,聽見海叔在院子裏和鄰居打招呼,說要去早市買菜。她竟然束手無策臨陣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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