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攤牌

尤小芒是帶着一股複仇般的怒火來到孫猛家的,她緊攥拳頭咣咣咣砸着門。

屋裏的孫猛窩在沙發裏喝悶酒,喝的有些微醺。突如其來的砸門聲把他吓了一跳,他惱火的吼道:“誰呀?”

沒有應答聲,急促憤怒的砸門聲不斷。

孫猛提着酒瓶子沖到門口,打開門,正要發飙,一看是尤小芒,他愣那兒了。

尤小芒的一只腳往前邁了半步,幾乎要和孫猛面貼面了,給他造成一種壓迫感。她的聲音壓的很低,但每一個字都咬的清楚而力道十足:“孫猛,我警告你,你的無恥已經到了我忍耐的極限。如果你再敢亂來,7 月 12 號那天的事情和你讓我做僞證的事情,我将統統告訴警察。你聽明白了嗎?”

孫猛嘴角一歪,一副二皮臉笑了:“你這是威脅我嗎?”

“對。”

孫猛絲毫不在乎,喝了一口酒:“看來裴娜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了。”

“你要再敢動娜娜一根手指頭,我絕饒不了你。”尤小芒那狠勁恨不得手撕了孫猛。

孫猛打了個酒嗝,将滿嘴酒氣吹在了尤小芒的臉上。

尤小芒被這一吹,吹怒了,她立即拿出手機撥通 110:“喂,110 嗎?我要報案——”

孫猛一把奪過她的手機,挂斷電話。

尤小芒又将手機搶回去,還要打。

“報警之前,先讓你看個東西。”孫猛從短褲褲兜掏出手機,找出視頻,點開,讓尤小芒看。

視頻中,裴娜表情痛苦,渾身一絲不挂的躺在孫猛的床上,被一只手肆意亂摸。

尤小芒的腦袋轟的一聲,她雙目圓睜,雙手緊緊捂住了差點驚叫起來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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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個更刺激的。”孫猛嬉皮笑臉的找出裴娜被自己侵犯的視頻,點開,又給尤小芒看。

尤小芒只瞥了一眼,便發瘋一般一把奪過孫猛手中的酒瓶子,狠狠的砸在他的頭上。酒瓶爆裂,酒水飛濺。

孫猛啊的一聲慘叫,跌靠在了門框上。

尤小芒趁孫猛反應不及之時,搶過他的手機,趕忙将兩個視頻全部删除,扔下手機,撒腿就跑。

孫猛頭上的血瞬間流了滿臉,他伸手摸着頭上流血的口子,疼的龇牙咧嘴的怒吼着:“尤小芒,老子跟你沒完。”

尤小芒沖出樓門,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車邊,剛鑽進車裏,手機來了一條短信:視頻有備份,不想讓視頻上網,就給老子滾回來。

她像石頭人似的愣了足足一分鐘左右,才眼睛一閉,心裏冒出一個念頭:一切聽天由命吧!

随即臉上浮起一種赴死般深深的恐懼和決然,下車,步伐堅定的往回走去。

電梯上行至 9 樓,停下,電梯門開啓。尤小芒卻傻傻的站着不動。

幾秒後,電梯門關閉,下行至一樓,電梯門開啓。

尤小芒還是愣着神不動,進來的兩人看了她一眼,分別按下 13 和 15 兩個樓層號。

電梯上行至 13 和 15 樓停下,兩人先後出了電梯。

電梯門再次關閉,停在 15 樓不動了。

尤小芒猶猶豫豫按下 9 樓。

電梯下行至 9 樓,停下。

她走出電梯,雙腿灌了鉛似的一寸一寸挪到孫猛家門口,看着地上的酒瓶碎渣和零星的血滴,她懊悔不已,在心裏直罵自己白癡,竟然沒想到孫猛會留有備份。

想到備份,她就想到了孫猛處心積慮做這一切的目的,既然他的狼子野心是自家的那兩處院子,那他應該就不會輕易胡來。再說了,自己不也抓着他的把柄呢嘛,不信他真敢來個魚死網破。

這麽一想,尤小芒心裏稍微有了點底,恐懼感随之有所減弱。她做了個深呼吸,擡手一敲門,發現門并沒有鎖。她心想,孫猛這個混蛋,吃定自己是會回來的,連門都不鎖。但她并沒有直接推門而入,還是繼續敲門。

孫猛的聲音惡狠狠的從門縫裏傳出來:“開着呢。”

尤小芒推開門進屋,她多長了個心眼,将門輕輕關上,并沒有關死鎖上,心想以防有什麽不測能夠順利逃跑。她站在門口,看着孫猛像個花臉貓似的滿臉是血,有些滑稽的半躺在沙發上用毛巾按着腦袋。

出乎她意料的是,孫猛并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一見到她就兇神惡煞的沖過來對她大發雷霆或者大打出手,而僅僅只是拉張臭臉撒氣道:“過來幫我處理一下啊。”

尤小芒悻悻的走到孫猛身邊,這才發現孫猛按在頭上的毛巾已經被血染紅,而且血還在順着臉頰往下流。

孫猛厲聲道:“想點辦法啊,想看我流血而死啊?”

“要不,要不去醫院吧。”

孫猛完全是找茬的口氣:“我現在頭暈,站不起來,你背我去啊?”

“我打 120 來。”

孫猛沒吱聲。

尤小芒趕忙打 120 叫了救護車,随後她就手足無措無所适從了。

“你就讓我這個樣子去醫院,是嗎?”

尤小芒趕忙熟門熟路的去洗手間,投濕毛巾,過來把毛巾遞給孫猛。

孫猛不接,面帶怒氣瞅着她。

尤小芒明白孫猛是什麽意思,她極不情願,但又不想再生事端,只好親自給他擦拭臉上的血漬。

孫猛故意為難道:“你能不能用點力?”

尤小芒加重了力度。

孫猛又忽然一聲叫:“哎呦,你輕點,你想戳瞎我眼睛啊?”

尤小芒強忍不快,耐着性子将他臉上的血漬擦拭幹淨。

“脖子脖子,還有脖子。”孫猛仰起頭。

“脖子裏沒有。”

“我脖子癢,給我撓撓。”

尤小芒小聲拒絕:“你自己沒手嗎?”

孫猛瞪眼道:“尤小芒,我這是拜你所賜,我現在頭暈的厲害,渾身發軟。這要有個什麽後遺症,你就攤上事兒了。你現在還不好好端正态度,争取我的原諒,你是想伺候我一輩子嗎?”

尤小芒無話可說。

孫猛把頭靠在沙發靠背上,大爺似的指使着:“來,撓撓。”

尤小芒的語氣明顯不快了:“哪兒癢?”

“哪兒都癢。”

尤小芒知道孫猛是成心捉弄她,但誰讓自己傷人在先,而且現在還存着想以合适的交換條件換取那兩視頻的僥幸心理呢。于是她很別扭的伸手在孫猛的脖子上輕輕的撓着。

孫猛閉眼享受,還發出一兩聲舒坦的哼哼聲。

“好了嗎?”

“我說好了嗎?”

尤小芒看着孫猛滿臉逞心如意沉醉的神情,她有種想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掐死他的沖動。但息事寧人的聲音時刻盤旋在腦子裏,于是她轉過臉去不再看孫猛,機械的繼續撓着。

孫猛的語氣和緩了:“尤小芒,你說你要是早這麽聽話,事情何至于鬧到現在這步田地呢!”

尤小芒突然收了手。

“幹嘛?我讓你停了嗎?”孫猛睜眼瞪她。

“孫猛,你最好搞清楚,就你對娜娜做的事情,你已經是犯罪了。我現在能站在這裏,是不想讓娜娜再受到任何傷害,而不是我怕你。你別太得寸進尺。”尤小芒實在忍不了了。

孫猛坐了起來:“呦,生氣了?”

“你說吧,怎樣你才能把那兩視頻徹底銷毀?”

“看你這個樣子,我要說只要你跟我結婚,我就讓視頻灰飛煙滅,你是不會答應了,是吧?”

尤小芒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

“好,那就只有第二個選擇了,想必裴娜也告訴你了吧?”

尤小芒以一種近乎嘲笑的口吻反問道:“用我家的那兩處院子給你做擔保,讓你抵押貸款?”

“有問題嗎?”孫猛大言不慚。

尤小芒又氣又好笑的盯着孫猛,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對付他這種明火執仗的無恥了。

孫猛從尤小芒的眼睛裏看到了鄙夷和不以為然,他站起來,一本正經理論道:“尤小芒,你還別用這種表情看着我。你知道你單方面提出分手給我造成哪些嚴重後果了嗎?首先是我媽,自從上次你在醫院那麽一鬧,她的病情急劇惡化,你知道我刷爆了幾張信用卡才把她救過來嗎?現在她在家裏卧床不起,我又得花錢雇人照顧她。這些錢都是我卡套卡,拆了西牆補東牆弄出來的,現在每天催債的電話都快把我逼跳樓了。還有我的工作,因為你提出分手,那段時間我痛不欲生,沒法去上班,本來要簽的幾個大單全黃了。是你毀了我的生活,讓我負債累累的,你說,這些你不應該負責嗎?現在我讓你幫我做擔保抵押貸款度過難關,這過分嗎?”

“我為什麽要提出分手?”尤小芒毫不示弱。

孫猛毫無愧色:“就算我和柳豔輝有一腿,那也只是逢場作戲。再說那個時候我和她的關系已經斷了,我是下定決心要跟你結婚好好過日子的,你幹嘛非要不依不饒的?”

“你和柳豔輝的關系已經斷了?孫猛,7 月 12 號那天下午,我親眼見到了柳豔輝,親耳聽到她給你打電話,說她懷了你的孩子,可你讓她把孩子做掉了,她老公又要和她離婚,她就讓你晚上去見她,還說你不去,她就把你們的事情告訴我。然後你就騙我說你要去公司調查什麽保單洗錢的事兒。那天可是我提出要和你同居的日子,你卻一個晚上沒回去。你就是這樣逢場作戲的?”

孫猛時至現在才終于知道了尤小芒是怎麽發現自己和柳豔輝的關系的,而且要命的是,如果尤小芒把這些話告訴警察,這簡直就是給自己定罪的直接證據呀。心裏一害怕,他不自覺的收斂起了剛才那般死皮賴臉的嚣張氣焰,一時無言以對。

尤小芒見孫猛神色不寧,就更進一步給他施壓:“你想讓我為分手負責?為了證明你跟柳豔輝的死沒關系,你讓我騙警察,我照做了沒?現在你沒事兒了,反手就來報複我,還用那麽卑鄙的手段傷害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這兩件事兒,任由哪一件,我報警了,你能有好下場?”

孫猛被尤小芒這赤裸裸的威脅惹火了,火的一時理智全無,不計後果的威脅道:“尤小芒,你這麽不懂事兒,就不怕落個和柳豔輝一樣的下場嗎?”

尤小芒此時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毫無畏懼的給柳豔輝的死下了定論:“柳豔輝果然是你殺的!”

孫猛目露兇光瞪着尤小芒,一語不發。

這沉默就是默認啊!

尤小芒看着孫猛眼裏噴射出來的可怕不祥的寒光,一股徹骨的恐懼感猛的襲來,以至于她完全被震懾住了似的,大腦一片空白竟然連跑都忘了。

一道血水從孫猛的額頭上流下來,給他本已陰森的神色又平添一股瘆人的殺氣。他一步步逼迫着尤小芒朝卧室倒退着。

老天保佑,恰好此時,伴随着敲門聲,房門被人推開,緊接着是兩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和兩個擔架工從門外進來。

醫生問:“是你們打的 120 嗎?”

已經籠罩在死亡陰影裏的尤小芒突然像看到了拯救自己的天使一樣,迅速沖到醫生身邊,難掩驚恐的說:“是是是。”

醫生:“怎麽了?”

“他的頭受傷了。”尤小芒指着孫猛。

醫生向孫猛走去。

尤小芒趁機倉皇奪門而出。

孫猛淩厲的眼神如追光一般死盯着門口,暗想,事已至此,讓尤小芒把知道的事情永遠爛在肚子裏,或許是自保的最好辦法了!

謝警官早上剛進辦公室,影像組的同事就火急火燎踩着腳後跟進來了:“謝隊,重大發現。”他拿着一張照片:“這是 7 月 12 號晚上柳豔輝開車外出,從市區監控裏發現的,在她手臂內側發現的唯一特征。”

謝警官接過照片,眯着眼睛仔細的盯着上面被放大許多倍的很模糊的只有一小部分花花綠綠的類似紋身的東西,問:“這是紋身?”

“我拿去紋身店讓紋身師看過,就是紋身,但因為只是露出一小部分,而且像素極低,沒法确定是什麽圖案。”

謝警官突然一怔,腦子裏猛的閃現出了之前在孫猛家,孫猛給他和林警官遞水的時候,他瞥見從他短袖袖口露出的一小部分紋身的情景。忙問:“這個紋身具體在什麽位置?”

同事伸出手臂,在大臂內側勾畫着:“就這個位置。”

“是右手手臂嗎?”

“對。”

謝警官頓時難掩興奮之色,鄭重的握了握同事的手:“辛苦了。”

“行,那你忙。”同事出門,林警官進門,兩人打着招呼擦肩而過。

林警官:“老大,尤小芒的基本情況摸清楚了。”

“說。”

“自由職業,是一名布藝玩偶制作者,經營着一家網店賣自己做的玩偶。我進店浏覽過,店鋪經營了五年,達到了三皇冠級別,買家口碑非常好,清一色的好評。經濟獨立,自己有房有車。家是本市的,家裏在市中心的頭道窪棚戶區有兩處院子。”他的表情和語氣突然間不由的誇張起來:“老大,你猜那兩處院子有多大。”

“哪有心情跟你猜謎語,快說。”

林警官驚嘆道:“一千多平吶,地段市中心。我滴個親娘,那片棚戶區的拆遷吵了很多年,卻一直沒拆了,那肯定是拆不起呀。但你想想,市中心的城中村,拆遷那還不是遲早的事兒嘛,而那院子跟古董一樣,越放越值錢。你再猜猜尤小芒——哦,算了,還是我說吧。尤小芒是家裏的獨生女,也就是說她是這兩處院子唯一的繼承人。我的天,妥妥的拆二代呀。”

謝警官皺眉嘀咕道:“拆遷戶?”

“是啊!哎,這什麽?”林警官拿過他手裏的照片看。

“7 月 12 號晚上柳豔輝開車外出,監控拍到的她右手手臂內側的紋身。”

“紋身?屍檢的時候,老九沒說柳豔輝身上有紋身啊。”

“那是因為柳豔輝身上壓根兒就沒紋身。”

“天哪!真讓咱猜對了,那人不是柳豔輝,而是兇手?”林警官驚訝的語氣中透着興奮。

謝警官眯着雙眼,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悠然笑意,一副心中有底的樣子問:“你知道這人有可能是誰嗎?”

“誰?”

“上次在孫猛家,他給咱們遞水時,我看到他的右手手臂內側有紋身。”

“那還等什麽呀,快去抓人啊。”

謝警官的表情又成沉思狀,分析道:“就算那天假扮柳豔輝的是孫猛,但兇手不見得就是孫猛,或者不僅僅是孫猛,你別忘了,徐闵和尤小芒這條線索。尤小芒為什麽撒謊,說那天晚上她跟孫猛在一起?按理說,以她和孫猛的關系,她完全沒有必要包庇他呀。那她撒謊,到底是在包庇誰?孫猛和柳豔輝是情人,徐闵說他不知道柳豔輝的出軌對象是誰,他卻和尤小芒認識。徐闵和柳豔輝分居的時候住的是怡和賓館,上次孫猛去找尤小芒,也是在怡和賓館。這看上去好像純屬巧合,但你信這樣的巧合嗎?”

“是有點牽強。那你的意思是,尤小芒包庇的是徐闵?”

“很有可能,他們四人原本就認識,先互相出軌,發生命案後,再互相包庇。”謝警官做出大膽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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