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好的
這時裴娜和傑瑞從北京回來剛下飛機,她接着電話直接就吓愣了。
這次去北京尋找壯壯之行,使裴娜對海叔和尤小芒父女産生了深深的愧疚。因為她見到了生活在一個非常幸福充滿愛的家庭裏健康成長的壯壯。幾天前,在傑瑞的陪同下她到了北京,根據尤小芒給的那個地址,他們直接找過去,找到了尤海生的老連長齊國濤,也就是壯壯現在的爺爺。對方只好實事求是的把當年領養壯壯的情況跟她交代了,她這才知道原來是在姥姥的主張下,海叔才給聯系的他的戰友。接着她就要求見壯壯,對方沒辦法只能同意,不過對方提了一個建議,說先帶他們暗中看一下壯壯的日常生活,到時候如果她還是執意要把壯壯要回去,那就給他們點時間,讓他們先和壯壯談一談,然後雙方再正式見面。
當時裴娜覺得這是個穩妥的辦法,便同意了。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天,在壯壯爺爺的帶領下,她看到了長相帥氣,身高已到一米七左右的 12 歲的壯壯;看到了壯壯跟端莊優雅的青年藝術家媽媽手挽手去逛超市去高端料理店吃飯的溫馨畫面;看到了在某外企做高管的壯壯爸爸每天晚上陪他去冰上訓練基地進行花樣滑冰訓練時,爸爸為他多次反複練習終于完成一個高難度動作時鼓掌的情景;看到了壯壯像一個精靈一樣在冰面上游刃有餘做出的各種美的無與倫比的動作;看到了壯壯作為觀衆在觀看完媽媽的鋼琴獨奏音樂會之後為媽媽捧上鮮花送上擁抱的幸福畫面。
那天晚上,遠遠的看着壯壯父子一邊一個搭着他媽媽的肩膀從劇場走出來,走向停車場時,裴娜給壯壯的爺爺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謝他們給了壯壯這樣幸福的生活。然後道了歉,并承諾以後絕不會再來打擾他們。
也就是那一晚,在為兒子的幸福感到無比幸福,也為再無和兒子有重逢相聚的那一天而感到傷心落淚時,傑瑞出于心疼,擁抱了她。而她肆無忌憚的在傑瑞的懷裏哭過之後,竟情不自禁的主動親吻了傑瑞。
傑瑞當時吓了一跳似的下意識的趕忙躲了一下,驚怔的看着她。就在她以為自己太過輕率甚至是冒犯了傑瑞,要道歉時,傑瑞雙手捧住她的臉,激動的問:“娜娜,你,你,你願意接受我了嗎?”
看着傑瑞那期盼已久又不敢相信的激動樣子,她再也不管什麽兩人是否合适,是否能夠長久,自己是否會受傷之類的種種顧慮,只是拼命的點着頭。
當時兩人站在天橋上,傑瑞突然就蹦着高的大聲喊叫着:“裴娜是我的女朋友了,裴娜是我的女朋友了,我終于可以大聲的說,裴娜,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接着,他再次捧起她的臉,很正式很溫柔的表白道:“娜娜,我愛你。”
自己這 32 年的人生裏寫滿了苦難、不堪和被傷害,裴娜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傑瑞這麽炙熱的愛,她感動落淚,伸手輕撫傑瑞的臉頰:“我也愛你。”
然後傑瑞給她的吻從輕柔一點一點循序漸進到狂熱,以至于她毫不顧忌身邊往來行人的側目和好事者舉着手機拍攝,而完全沉醉在了和傑瑞酣暢淋漓的甜蜜熱吻中。
剛才在飛機上兩人商量好,裴娜要直接去海叔家去認錯,讓傑瑞先回家。可現在一聽萬安安的電話,兩人就一起直奔醫院了。
裴娜的突然意外現身,的确讓尤小芒看着她恍惚了半天。但當裴娜捧着她被紗布完全包紮起來的手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并哄着她去休息時,她又恢複到了誰誰不搭理,只管趴在 ICU 病房的大玻璃窗上盯着裏面的徐闵發呆。
衆人幹着急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并沒有耽誤他們了解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謝警官在審問過嘎子之後,大概向他們描述了在煉油廠那邊發生的事情,同時也對他們說了尤小芒、徐闵、孫猛在柳豔輝被殺案中的關系。
裴娜當場就指責謝警官是在冤枉污蔑尤小芒,為了證明尤小芒的清白,她把孫猛在和尤小芒分手後為了得到她家的那兩處院子處心積慮做的所有喪盡天良的事情全都告訴了謝警官。
盡管還沒有得到尤小芒和徐闵的口供,但是尤海生、裴娜、萬安安三人的供述相互之間都是能對得上的。由此謝警官沒有理由不相信尤小芒也許确實和柳豔輝的死沒關系。不過要想讓尤小芒開口,就只能耐心的陪着她一起等待徐闵的蘇醒。否則,看她現在的樣子,如果徐闵有個什麽不測,她或許今生今世都不會再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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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淩晨兩點多,尤小芒看陪着她的人全都累的東倒西歪的睡着了,就連早上從臨川趕到醫院哭了一整天的徐闵媽媽也都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一起睡着了。再看整條走廊并不見有醫生護士,于是她輕輕的推開 ICU 病房的門,輕輕走到徐闵的病床前。
鼻孔插着氧氣管的徐闵睡的很沉,他的臉色蒼白,但神情看上去并沒有尤小芒想象中的那麽痛苦。
尤小芒輕輕拿起徐闵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雙手握住。輕聲叫道:“徐闵,徐闵,徐——”
這時徐闵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到是她,他微微笑了,聲音很虛,卻能聽得出他見到她是開心的:“小芒。”
尤小芒假裝埋怨的噘着嘴說:“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麽還不醒啊?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呵呵呵呵,有什麽好擔心的,死有什麽可怕的。”
“呸呸呸,不許說這個字。”
“小芒,讓我看看你的手。”徐闵很心疼的樣子。
尤小芒馬上松開他的手,把自己受傷的手藏在身後,調皮的撒着嬌:“女孩子的手,你想看就看啊?”
徐闵正色道:“別偷換概念,快給我看。”
“那你得馬上好起來,從 ICU 轉出去,我就給你看。”
徐闵的臉一沉,頭轉向一邊:“我生氣了。”
“好好好,給你看給你看,你千萬別生氣。”尤小芒馬上把包紮的手舉到徐闵面前,玩笑說:“看,像不像個大熊掌啊?”
徐闵很心疼的雙手握住她的手,問:“很疼吧?”
尤小芒笑嘻嘻的搖着頭:“一點都不疼。”
徐闵神情沉重的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抱歉的說:“小芒,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說什麽呢?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早死了。”
“呸呸呸,你也不能說這個字。”
“呸呸呸,我們都好好的活着,會一直活到 100 歲,對吧?”
這時徐闵的神情有些哀傷的沉默了幾秒鐘,說:“小芒,我感覺不好,我恐怕要走了。”
尤小芒頓時起了急,動了氣:“徐闵,不許你說這種喪氣話,這回說破大天兒你都不能給我走。十二年前,你一走了之,讓我白白的恨了你十二年,你現在要是走了,你是要讓我恨我自己一輩子嗎?”
徐闵的臉上挂着溫暖的笑,語重心長的說:“小芒,你為什麽非要活在恨裏呢?你忘了,我,你,蘭馨,我們曾經一起度過了那麽美好的一段歲月,那些回憶難道不夠我們一輩子感到幸福的嗎?”
“那些回憶是幸福,但我已經失去了蘭馨,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尤小芒害怕的哭了。
“小芒,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我是時候該去陪着蘭馨了。我欠她的,她在那邊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太久了,我得去陪伴她。”
“徐闵,我,我,我——”尤小芒着急的好想說‘我喜歡你’,但她說不口,只能壓抑着哭聲,任憑眼淚簌簌而下。
徐闵微笑着,聲音卻哽咽了:“小芒,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對不起,只能讓你永遠藏在心裏了。”
尤小芒再也無法控制的撲在徐闵的胸脯上悶頭咬着他胸前的被子哭了起來。
徐闵淚眼婆娑的輕撫着她的頭發,等她冷靜下來之後,囑咐說:“小芒,快去吧。你看,你爸爸還在門口等着你呢,別讓他擔心。還有,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尤小芒從徐闵的身上起來,淚流滿面的回頭看向門口站着的滿面滄桑的父親。
“閨女,閨女,閨女,你醒了?”
尤小芒意識模糊,微微擡起沉重的眼皮,好一會兒才逐漸看清楚了滿臉胡子拉碴的父親,喜極而泣的裴娜和萬安安,深深舒了一口氣的謝警官都湊在一起盯着她看。再一扭頭,窗外刺眼的陽光晃的她又馬上閉上了眼。
“快拉上窗簾。”尤海生說。
刺啦一聲窗簾被拉上,屋子頓時暗了一些。
尤小芒再次微微睜開眼睛,再次把圍在她眼前的幾個人重新看了一遍,再看自己的身上穿着病號服躺在病床上,這時腦子清醒了些,張了張嘴,聲音虛弱幹澀的問:“徐闵醒了嗎?”
眼前幾個人的眼睛同時不敢再看她似的無處安放到處亂看一通。
“爸爸,爸爸。”
“哎,閨女。”尤海生的聲音已經哽咽。渾濁布滿血絲的眼睛頓時溢滿淚水。
尤小芒沒再問,眼神飄忽不定的努力回想着徐闵被送進 ICU 那天下午的事情。
那天,ICU 病房一整天都有大夫護士在密切關注着昏迷中徐闵的狀況,下午五點多鐘,徐闵的各個器官衰竭,情況突然惡化,經過一番搶救,醫生還是無奈下達了病危通知。
尤小芒是想第一個沖進去的,但身體就像一團面的她卻被發了瘋的徐闵的父母一着急推倒在 地上,等她被父親和裴娜等人扶起來,攙進病房,還沒看到徐闵的臉時。只聽見一個男人冰冷的聲音說:“患者死亡時間 8 月 27 號下午 5:48 分。”然後她就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她沒有見上徐闵最後一眼,但回想着剛剛在夢裏偷偷溜進 ICU 病房和徐闵做最後告別的那個場景,尤小芒頓時心如刀絞淚如泉湧。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因為意識到徐闵已經離世而悲痛哭泣,想勸卻又不知該怎麽勸,反而被她感染的也都眼淚連連。
第三天,尤小芒在病房接受了謝警官的審訊,她把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謝警官,同時把柳豔輝的手機交給了他。
一周後,陽光特別明媚的一天,尤小芒出院了,她特意讓裴娜和萬安安來接自己,然後先陪她去了蘭馨的墓地。
她把一束嬌豔欲滴的多頭玫瑰朱麗葉塔放在碑前,充滿溫情的說:“蘭馨,如果你和徐闵相聚了,別忘了給我托個夢。另外,我一定會好好的,你們放心吧。”
随後,裴娜雙手挽着尤小芒的手臂,萬安安摟着尤小芒的肩膀,尤小芒在中間分別攬着她兩的腰。三人什麽都不說,全都笑容滿面又淚光閃閃的看着彼此,每個人的眼神都流露着對對方的無限珍視。
最後他們邁着意氣奮發的步伐走出了對未來的信心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