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紅鯉

寧楚與莫遠山喝了一晚的酒,醉得什麽也不記得了,沈滄浪出現時只能瞧見個修長的白影,身形如鶴一般。

莫遠山已經徹底醉倒,伏在石桌上酣睡。寧楚眯起眼睛瞧了又瞧,試圖看清沈滄浪的臉,然而終究不能,酒意帶來的困乏湧上腦海,他扶着桌沿站起來,只感覺神智昏然。

沈滄浪道:“怎喝得這般醉?”伸手将寧楚輕輕攬住。

沈滄浪身上的那梅花香甚是好聞,不俗不媚,清淡悠遠。寧楚“嗯”了一聲,打個酒嗝,靠着沈滄浪的肩頸道:“師父……”

沈滄浪将人打橫抱起,足下運功,化作一道飒沓流光,轉瞬已掠出數千裏,消失不見。

莫遠山釀的酒後勁甚足,寧楚這一覺睡得筋骨倶松,滿足至極,醒來時随手一摸,身側尚有微溫,沈滄浪正背對着他,正在搗鼓什麽東西。

窗外青崖松柏,流泉飛瀑,綠蔭環繞,寧楚從床上下來,已瞧見了桌案上擺着的物事一角。

那物件乃是竹編而成,外蒙薄皮,又有彩繪,寧楚看見那魚尾形狀,只覺得熟悉,片刻後靈光一閃,道:“師父,你在做那鯉魚燈麽?”

多年前寧楚居住在觀星閣中、還不會說話的時候,沈滄浪除卻傳授劍術,最常陪他玩耍。

冬日到了,沈滄浪便取冰雕燈,放一截短蠟,光透過厚薄不一的冰面照出來,十分好看;夏日則粘蟬蛻、雕木刻,取一大缸養蓮花金魚,又做些小竹編,精巧好玩。那鯉魚燈做出來只有巴掌大小,卻能在水中搖頭擺尾、靈活游動,不練劍喝藥時,寧楚便能在那水缸旁,一看就是一天。

聽寧楚問起,沈滄浪道:“新學了一道法陣,料想能用在上面,做一條大的。”說罷頓了頓,道:“此地乃是我的居所,名為‘暮天居’。內中有一浴池,取活水為引,靈氣濃郁,于修者大有益處,你可去一試。”

寧楚笑道:“我知道,師父嫌我身上酒味太重啦,這就去洗幹淨。”

他聲音不再如少年般清脆張揚,卻依舊清澈悅耳,如山泉釀成的美酒,使人不自覺沉醉其中。

沈滄浪道:“出來把藥喝了,給你看那鯉魚燈。”仍是哄孩子的語氣。

待寧楚沐浴洗漱完畢,穿了衣袍将那藥碗抄來喝了幾口,便見外頭那承接飛瀑的潭水旁,一只白毛的大貓閃電般一撈一咬,捉得一尾肥美的大魚噼啪甩尾,叼在口中,輕捷有力地跑走了。

那大貓捉到了魚,叼到一處靠近低矮灌木的樹根下,喵喵幾聲,不一會,另一只通身雪白的小貓兒從灌木叢裏探出頭來,玩了玩那還未死透的魚,專心吃起來。大貓兒自己不吃,繞到背後去,給小貓舔身上的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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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楚把藥喝完,含了塊蜜餞道:“師父你看,樹根邊的那大白貓像不像你?”

沈滄浪擡頭瞧了眼,眼中現出些微笑意,道:“不大像……小貓兒倒是像極了你小時候。”

他手下的鯉魚燈足有二尺來長,蒙了不知何物做的薄皮,勾鱗畫彩,栩栩如生。

“你受傷之後,大哥他們都變了許多,”沈滄浪說,“師父常幫二哥打理桃林,每年盼着你醒來,摘了桃子,把最好的那一筐留給你。

司墨司澄化形後,所居住的洞穴遭人襲擊,師父遇上後,他們以成熟的七葉五根花作為報答,這才将你的魂魄一點一點修複了。

即使如此,依懷霜所說,你複生蘇醒的希望仍是渺茫……師父留着你的劍,只想着哪一天,你或許忽然就醒了,能再和師父一起練劍說話。”沈滄浪将那燈收起,側過身來,溫柔地與寧楚對視。

他如同山巅之上最明淨孤寒的一捧雪,然而心中蘊藏的炙熱情感,唯有此時才向寧楚展現出來。

沈滄浪手中化出不染塵,将那鞘劍輕輕放在寧楚手中,“師父欠你的情,這一世也難以償還,只能以身相許,不再想其他了。”

窗外樹根下,小貓兒吃完了魚,盤成一團絨絨的雪球,任由大貓舔舐毛發,自己打着小呼嚕睡着了。

兩人皆是血氣方剛,方才心中一動,便胡天胡地地吻了起來,寧楚前幾回都是淺嘗辄止,這一次總算真正領教。

唇分時,沈滄浪氣息仍然凝定,寧楚卻已不住喘息,他拭去嘴角的銀絲,明亮的眼中氤出一層迷離水汽,數息之後才将呼吸平複,餘光瞥見那樹下情狀,笑道:“大貓兒,小貓兒……”複又被噙住了唇瓣,聲音化為細碎嗚咽,揉沒在悠長的親吻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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