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天成
聽完鄧林的事後,我總結了四個字:戀姐情結。
戀姐情結被認為是戀母情結的一種延展。在兩/性關系中,以女性為主導時,常會将母性延伸到生活之中,使不成熟的男性将原本普通的關愛情懷轉化為對年長女性的憧憬與依賴。而對于鄧林來說,從小被家裏的親人——特別是如此艱辛才将他産下的母親——關愛長大,本身便存在戀母情結的基礎。而在作為性心理發育關鍵的青少年時代,與姐姐的過多接觸中戀母情結轉變為戀姐情結,将對年長女性的依賴轉化為愛情。
鄧林自己是否意識到這一點尚不可知,他雖然不怎麽說話,那雙眼睛裏卻藏着股勁。有這種眼神的人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只有兩種方法能終止他的執念,要麽告訴他想要的結果,要麽把他也變成一具屍體。
季雨陽呢,滿腦子盡是什麽除暴安良之類的詭異念頭,估計是柯南看多了,誓要找出殺死鄧霞的兇手。我則感覺大大的頭痛,簡直就是顆燙手山芋,倒不是我主動去接,但季雨陽卻一心想把那燙手山芋分我一半。
這麽凄慘的故事講了之後,我也不好意思什麽都不說,只好把自己當天見到的情況再跟他們從頭講了一遍。其實我的話除了修正一些細節以外,也不能提供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不過我盡量把語氣表現得十分真誠,以便讓鄧林知道我了解的就這麽點,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聽完我的敘述後,二人顯得格外失望。鄧林倒是比季雨陽想得開,對我道了謝,便脫了外套準備睡覺。我剛想進屋,卻眼尖地瞧見了他脫去外套的左手腕上戴着的一塊表,一股違合感立即襲了上來。
“你的手表挺漂亮的。”
鄧林看看表,說,“這是姐姐的遺物,我發過誓,一定要找出兇手,所以天天都戴着它。”
“是你姐死的時候戴着的表嗎?”
“不是,是到她宿舍整理東西的時候看到的。”鄧林說道,“姐姐放在櫃子的最裏面,被墊櫃子的報紙擋住了,差點沒看見。這表當時裝在一個挺好看的盒子裏,應該是她很重要的東西吧。其他的衣服和雜物都處理掉了,我就把這塊表留下來當個紀念。”
我沒再說什麽,安慰了他幾句,回自己的房間上床睡覺。客廳裏季雨陽還在抱怨沙發小,不過幾分鐘後就傳出了鼾聲,當真是個缺心眼兒的。
這麽大的鼾聲,鄧林怎麽睡得着,不過季雨陽說他倆一個宿舍的,估計早已習慣了吧。
我卻失眠了,并不是因為隔着門的鼾聲,而是那塊表。
歐米茄的男款表,看樣式和質感就知道是正版。表看起來有些舊了,估計是長時間沒有保養。金屬表帶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劃痕,表面邊緣也有點碎裂的痕跡。
這種以萬為單位來标價的奢侈品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在家境貧寒的鄧霞那裏,更何況是放在櫃子最裏面,還有報紙擋着。不過即使如此,也應該能很容易從學校那種小櫃子裏翻出來,當時去搜查鄧霞宿舍的警察怎麽就沒發現呢?
有意思。
Advertisement
第二天鄧林要去打工,大清早就走了。季雨陽倒是很好意思地在我家睡到中午自然醒,一起吃了個午飯後,他去籃球場拿昨天丢下的東西,我約了人在校外的榕樹咖啡廳見面。
趙天成來的時候居然還穿着制服,我有點頭大。還好是坐裏面的包間,萬一被認識的人瞧見,我本來就不太好的名聲更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了。
額頭與眉心微微緊繃,眉形舒展,看來這幾天派出所那邊有些雜事讓他心煩。唇角帶笑,但笑意未達肌理,可能是我昨晚給他發的那條短信讓他過于在意,想來找我興師問罪。不過介于我叫他出來的那條短信寫十分簡約,他也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先等我自己開口。
不過既然那條短信是想撩起他的好奇心,我當然不會主動提起,所以他一張口我就知道,這是要嘲諷我了。
“夠神秘啊你,”被服務員帶進來後,趙天成取笑我道,“嘿,還弄個帽子戴着,大明星嘛你。”
“我感冒了不行啊。”
趙天成是校派出所裏的民警,快奔四的人了,一身肌肉精壯得很。去年冬天因為我在寝室裏出了點事,扯到派出所去了,這才跟他認識。聽說趙天成之前可是市刑警隊的精英,後來因為手受了重傷拿不了槍,便被分配到我們這裏的校派出所。個中原因肯定不止這麽簡單,反正與我無關,也就懶得去打聽,他自己也不願提起。
“你昨天半夜搞什麽玩意兒?”服務員出去後,他立即問我,“都快三點了,發條消息說有重要的事?做啥夢啦?”
“想看看警察是不是能及時為我們小市民排憂解難嘛。”
“耍我呢?老子回去了!”
“淡定淡定!”我狗腿地給他的杯子加水,“其實我自己也說不太清楚,不過昨天遇到些事,感覺去年那案子另有玄機,這不就急忙出來給你提供線索嘛。”
“去年?”
我正色道,“去年11月1號抛屍校內鐵軌的那個。”
他眼神一凝,點上煙示意我繼續,我就把昨晚被“綁架”的事給他講了一遍。
聽完後他樂了,“你們這些學生想得出來啊,電視看多了吧?像他們這樣在學校問,問得出兇手我跟他姓。”
鄧霞的案子發生時我還不認識趙天成。不過想到他在樂嶺分局的刑警隊裏有熟人,找他打聽應該沒錯。
事實證明果然是問對人了。趙天成告訴我,那件案子他還記得,當天他也有來現場。
“那顆頭的表情我現在還記得,着實吓人,”趙天成說,“正好是我老戰友辦的,據說先是狠查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有點頭緒了,上頭又說不查了,就這麽給挂着。學校賠了不少錢,只要家屬不鬧,就各自相安無事。”
挂起然後陳封的案件在警察局裏不算少。像是很多盜竊類的案件,根本無從查起,報案的時候警察就會給對方說清楚,這種案子呢,一般破不了,就算抓到了人,東西也追不回來,現場就讓報案的人死了那條心,自認倒黴。還有一些像是無名屍體或失蹤類的案件也經常是不了了之。
“鄧霞那案子當時可是上了報的,”我問他,“聽說學校這邊限制了媒體,沒把事鬧大,不過畢竟是惡性兇殺案。而且現在死者的弟弟正在學校打聽這事,我看他也不會就這樣死心。”
趙天成跟我說,“這事我先記着,有空問問我戰友。你回去勸勸你那朋友,讓他別查了,就算他不死心,也別在學校裏到處問,免得搞出多餘的事來。既然他家收了學校的慰問金,該低調的就低調。”
“我看難,”我搖搖頭,“鄧林那樣子,他就不是來這邊上學的。驚動了學校最多也就落個處分,要是驚動了當時的兇手,說不定下周萬聖節就有第二起案子了。”
“呵,你看的電視劇也不少,”趙天成笑我,“都作無頭案處理了,兇手高興還來不及,幹嘛犯這個險?一兩個學生成什麽氣候。”
我頓了頓,試探着問道,“對了,你知不知道,當時調查這事的刑警去鄧霞宿舍查的時候,有查到點什麽線索不?”
“有線索還能當無頭案?”他先是随口一說,突然擡眼盯着我,讓我感覺脊背發毛,“你那有?”
“算是吧……不過我怎麽想都覺得刑警隊不太可能會乎略這個,會不會是我自己想多了……”
“說說,”趙天成催促道,“你小子鼻子比警犬還靈,你說的我覺得還是靠譜。”
這什麽比喻?是在誇我嗎?
“鄧林去鄧霞的宿舍收拾遺物的時候,在鄧霞的櫃子裏發現塊歐米茄的手表,據說是在櫃子的最裏邊,用個盒子裝着,被報紙擋住了。如果刑警隊當時發現這個,應該會被作為證物帶回去,但實際上卻并沒有。”
趙天成一挑眉,“歐米茄?名牌啊,不過為什麽要當作證物?”
我才想起趙天成應該不了解案子細節,解釋道,“鄧霞是貧困家庭,平時都靠自己打工賺生活費,怎麽可能有歐米茄的表?而且還是塊男士的表,那表看起來挺舊,有些破了,也沒拿去修,就這樣放着。”
“會不會是撿的?”趙天成問,“或者是仿品?”
“鄧霞可是個拿獎學金的好學生,撿到這種貴重物品還不得交給警察叔叔,肯定不會自己私自留着。也不可能是仿品,這點眼力我還是有……不過有一種可能,就是她不知道這塊表值多少錢,看到是塊破表所以沒上心,然後因為一些別的原因收起來……對,我看鄧林那樣子應該也不知道這表的價錢。”
上了大學才從山區裏進城來的學生不熟悉奢侈品是件挺正常的事,昨晚問起表的時候,看鄧林說話時的感覺,就知道他應該根本不懂什麽歐米茄,不知道價錢也挺正常。
鄧霞在不知道這塊表價錢的時候把東西自己收起來,這種情況比較好理解。不過我在意的是刑警隊的行為,到底是搜查時疏忽了沒發現,還是當時的搜查員也不懂名牌表,或者這塊表有合理渠道的來歷?
“你這麽說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嘛,”趙天成對此事似乎并不看好,“我覺得搜查疏忽應該不太可能,要麽就是搜查員也不認識,或者看這表這麽破,覺得是仿品。要不你再去看看,會不會是你看走眼?”
我心說不可能看走眼,但也有必要再去确認一下,就沒再提表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