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Destiny 32.
高尾拼命地從身體裏榨出解釋，即使把能夠想得到的解釋輪番說了一遍，綠間也始終沒将臉上懷疑的色彩抹去。最後還是海晴一句“不可以吵架”，讓他不情願地與高尾暫時休戰，也勉強同意他留下來照顧自己和海晴。
雖然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綠間一直對高尾不理不睬，但高尾卻發現在自己轉向別處時，總能感覺到來自綠間的視線。那道視線沒有懷疑，也沒有生氣時表現出來的尖銳，總是淡淡地瞥上一眼，然後快速的收回。無論高尾怎麽抓準時機回過頭，總是會錯過。就好像對方也計算好了他回頭的時間一樣。
沒能當場抓到令綠間無法辯解，逃避的證據，不代表高尾就沒有辦法了。他還是從櫥櫃玻璃的反光上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綠間果然在偷看自己。
那樣子看起來并不像是生氣，反倒是像是孩子遇到了感興趣的未知事情，感到好奇卻又不敢正大光明地觀察。
這麽看來，他剛才的生氣行為，說不定只是在遮羞。至于第一次聽見自己帶着欲望的告白時，那副震驚的樣子說不定也不是讨厭自己，而是單純的震驚。
其實那天回家之後，妹妹和美很快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馬上表示了關心。本不想将自己與綠間的事情告訴她的高尾，也不知是心中一直壓抑的情緒爆發，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總之他将自己愚蠢的告白行為全部告訴了和美。結果換來了和美露骨的鄙夷。
這……這真是僅此于被綠間拒絕的打擊。
自己從小就疼愛的妹妹，果然是長大了，已經到了會鄙視哥哥的叛逆年紀。
雙重的打擊讓高尾整個人頓時變得頹廢，像是軟骨動物一般沒精神地趴在了桌子上，将臉貼在了冰涼的桌面上，眼睛無神的望着窗外嘆氣。
和美實在看不下去了，朝他後頸劈了一掌，當然是沒用足力氣的一掌，高尾連平時陪她練習過肩摔時的十分之一的痛苦都沒感覺到。但他反倒希望和美幹脆直接用力把他敲暈算了，醒來後最好能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明天又能厚臉皮地蹭到綠間跟前了。
和美看他還是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後，說了一句“接下來的話只是我的自言自語”，然後便将之前與綠間一起跟蹤他的詳細經過道了出來。
高尾一開始還想，這種事情不用你說，我早就知道了。畢竟那是一次相當失敗的跟蹤。但再往後，和美說的話，卻令他無神的眼睛恢複了原本的光彩。
和美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便留哥哥一個人趴在桌上，起身回房了。高尾維持着原本的姿勢，在桌子上趴了一會，一點一點地将和美所說的話消化完之後，猛地推開椅子起身。
所以說，綠間果然也是喜歡自己的！
和美将重點卻放在了她對綠間的觀察上，詳細地描述了綠間盯着哥哥和前女友互動時，眼睛發紅別扭又嫉妒的模樣。末了，還不忘了添上一句“也不知道是哪個笨蛋，居然有那麽好的福氣讓綠間大人為他吃醋”。說完便丢下像死屍一樣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的哥哥回房了。
經過妹妹的點醒，高尾才恍悟，原來宮地所拍攝到的嫉妒表情是因自己而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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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是個笨蛋了！為什麽沒有相信綠間喜歡的人是自己，明明在那之前一直都是這麽堅信着的。僅僅是因為沒有見過他的嫉妒表情，就亂了陣腳，看來自己還遠遠不夠成熟。不，是因為遠比想象中的更加喜歡他吧。
發現了自己與綠間心意相通之後，高尾本打算立刻去找他，但一想到自己先前的沖動言行，最終還是放棄了。
還是給小真一些時間吧。
毫無感情經驗的綠間，突然收到了如此具有沖擊性的告白一定會感到不知所措。就算他真的對自己有好感，也不可能會欣然接受說“好，高尾，我們交往吧”。
太過順利的展開反而不夠真實。
更何況，自己還發表那種勁爆的發言，将下流的欲|望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中。雖然自己不覺得那有多下流，只不過是說了實話而已，但在綠間看來那樣應該已經可以稱得上是變态了。
就算喜歡，要讓他馬上接受自己這個“變态”，還是有難度的。還不如給他一些時間，自己也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思考如何再次告白，才能挽回已經崩毀的形象，讓他接受自己。
高尾沒想到的是，一天後之後綠間居然主動給自己打了電話。正在享用午餐的他一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出綠間的名字，嘴裏叼着的半塊肉丸就掉了出來。他毫不猶豫的接了起來，那頭傳來的卻是海晴的聲音。被告知綠間生病了，他立刻就沖出了家門。
路上他做了不少的假設，如果自己沒有一時沖動向他告白，又或者沒有說出那番具有刺激性的話，再者，在确定了綠間也喜歡自己之後，馬上就找到他逼他承認……現在自己或許就能夠呆在他身邊了，有了自己的照顧，他也不會生病。
沒有如果，也沒有那麽多的或者，綠間确确實實生病了。
不過好在海晴及時給自己打了電話，綠間在自己的照顧下，總算是從昏睡中醒了過來。雖然還沒有完全好起來，但吃了藥之後已經退了燒，不僅能夠和自己鬧別扭，還能準确計算，避開與自己的視線相撞，用不了多久就能夠完全恢複了。
大概是因為心情愉悅的關系，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沐浴在綠間的視線之下，高尾覺得時間也過得特別的快。轉眼就來到了晚餐時間。
高尾給海晴和自己準備了豐盛的雙人份的晚餐，對于已經可以下床與他們一起坐在餐桌前享用晚餐的綠間，準備的卻是清粥和對感冒有好處的清淡蘿蔔料理。
綠間低頭看着自己面前連肉末的影子都看不見的簡單料理，再看看海晴和高尾面前堆成小山的蔬菜天婦羅和串在竹簽上的大塊肌肉，如此明顯的“貧富”差距，讓他皺起了眉頭。
因為是在海晴面前，所以他沒好意思将抱怨說出口。但高尾卻看穿了他的不滿，解釋這完全是為了他的健康考慮。還表示等他的身體好起來，自己會做大餐補償他。
綠間一邊嘟囔着“誰要你補償”，一邊夾了一小塊白蘿蔔送進口中。滿溢口中的香甜氣息，将壓抑在胸口的不悅情緒完全沖散。他沖着高尾哼了一聲，又往嘴裏塞了一小塊蘿蔔。
高尾看着他嘴角掩不住的滿足笑意，暗自在心中做了某個決定。
晚上，高尾在給海晴講完故事，哄她睡下之後，來到了綠間的房間。才剛過十點，房間就已經沒了光亮。
接着走廊的燈光，走到綠間的床邊的高尾不禁感嘆綠間作息時間的規律。如果能夠交往，自己對他提出那種請求，他說不定會以“現在是睡覺時間”為借口拒絕也說不定。
如此心想的高尾在黑暗中輕笑了起來，然後馬上又想到不能打擾綠間睡覺，捂住了嘴。将笑意吞回肚子之後，才對着床上已經摘掉眼鏡，規矩平躺着的綠間輕聲問道，“小真，你睡着了嗎？”
一秒，兩秒，三秒……沉默。
高尾輕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撥開綠間額前的劉海，剛想要探一下他的體溫，指尖輕觸到光潔額頭的瞬間，手腕就被抓住了。
“我要是真的睡着了，你打算偷襲我嗎？”
“怎麽可能！我只是擔心小真到了晚上又燒起來，所以來看看你的情況。”高尾動了動手腕，綠間卻好像沒有松開的意思。也不像是生氣或者防備，就只是普通地拽着他的手腕。
高尾對此感到有些開心，不完全是因為綠間抓着自己不放，更多的是因為手腕上的不易掙脫的力道告訴他綠間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心中的一塊重石落下，高尾松了一口氣，放松一整天都因為緊張綠間而端着的肩膀，側過身子坐在了床上。
綠間微微地往裏挪動了一下身子，給高尾騰出更多的空間，嘴上卻說，“海晴已經睡了吧。你怎麽還不走。”
高尾只是輕輕地扯了扯被他拽着的手，“因為小真你一臉寂寞的拽着我啊，這樣要我怎麽放得下你？”
明知道在這樣的昏暗的環境下，高尾不可能看得清自己的表情，綠間還是心虛地将臉別過了一邊，并且快速的松開了抓着他手腕的手。
是因為感冒病毒使人變得懦弱的關系嗎，綠間一想到高尾要離開，心裏就充滿了不舍和失落。但嘴裏吐出的卻還是冷淡的話語，“現在你可以走了。”
“我要留下來照顧小真。”高尾當然不會上他的當，想都沒想就如此回答。
綠間對他的回答感到滿意，心裏暖暖的。接下來的補充說明，卻讓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我還答應了海晴明早送他去幼兒園。”
果然是因為這樣嗎。說的也是，前天才被自己拒絕的他，就算臉皮再厚也會多少受到打擊。若不是海晴找不到父母，正巧在自己的手機上看見了他的名字，打電話向他求助。他又怎麽可能來到自己身邊。
即使是這樣，綠間還是很高興的。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高尾就感到很安心，就連身體裏叫嚣的病毒也都安分了不少，燒也很快地退了。他覺得這或許并非全是因為高尾細心照顧的關系，一定是因為心情變好了。
雖然綠間向來不喜歡沒有科學根據的事情（星座運勢那是天意，是超越科學的存在），但這次他卻如此堅信着。只是不想讓高尾太得意，所以沒有表現出來。不過，他大概已經發現了也說不定。
因為高尾就是這種人，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看穿自己的心事，打破自己自認為堅強的防備，不由分說地闖進自己的世界。
“小真你比較希望我離開嗎？”高尾雖然這麽問，但帶着輕笑音色的聲音卻又像是在說“你其實希望我留下來吧”。
看吧，這家夥果然什麽都知道了。
不能否認，也不想承認。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高尾再次發出類似輕笑的聲音。綠間沒有戴着眼鏡，再加上僅有的從走廊上照進來的燈光也被高尾用身子擋住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不難想象他一定是一臉惡作劇的壞笑。
綠間不滿地哼了一聲，随後聽見高尾再次開口，“小真，能不能給我一個重新告白的機會？”
他說什麽？綠間感到有些驚訝，差點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好險……要是做出什麽奇怪的反應，就中了高尾的圈套了。綠間好不容易安撫好自己如波濤般起伏的情緒，努力地使自己保持冷靜，視線望向黑暗中高尾所在的位置。
本來就是難以猜透心思的人，加上現在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就更別提要如何判斷他的話裏到底有幾分認真。
心裏其實是有些期待的，之前已經有過了那樣糟糕透頂的告白行為。這次高尾打算怎麽做？他該不會以為，只是簡單地說一句我喜歡你，或者解釋清楚上次的言行，自己就會接受他了吧。
不，說不定會真的會接受……
腦中浮現出高尾細心照顧自己的模樣，還有那個完全意料之外的強吻，心跳又變得吵鬧起來。
思緒亂了的綠間，随口丢出一句“随便你”。
他感覺到高尾在黑暗中露出了笑容，是與之前惡作劇的壞笑完全不同的感覺。還沒來得及後悔自己沒有拒絕，手就被被高尾抓了過去。
本以為他要說些什麽讓人害羞的話，綠間都已經微閉眼睛，逃避地別過頭去。高尾卻遲遲沒有開口，只是不輕不重地握着綠間的手，任憑沉默支配着黑暗的房間。
這是要玩心理戰嗎？是想讓自己坐不住，主動對他表明心意吧？我才不會上當！
綠間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和高尾耗下去，并稍微用力捏了一下高尾握住自己的手。
沒想到高尾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小真你其實喜歡我吧？”
咦？怎麽有種比賽還沒開始，就已經輸了的預感。
“這就是你所謂的告白？”
“是小真你說随便我的，那麽我擅自認為小真你喜歡我也是可以的吧？”聽起來像是玩笑話，但高尾的聲音裏卻帶着非同尋常的認真與篤定。
“……”綠間很想沖他大喊“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黑暗中，視野不佳，其他的感官卻異常的敏感。他能夠感覺到高尾細長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嫣然一副等待獵物自己送上門的狡猾狐貍的模樣。而他的目的才不是捕捉溫順的小兔子這麽簡單，就憑他的壞心眼，一定是打算惹怒自己，失去理智之後再靠着一些小計謀不費吹灰之力的将自己拿下。
綠間正思考着該進行反擊還是繼續維持防禦，高尾卻再次開口，“那麽小真你讨厭我嗎？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以馬上從你眼前消失。啊……不對，還是等你病好了之後再消失。”
其中刻意的停頓，不用多想，便知道他的意圖。即使知道了也拿他沒辦法，綠間還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心動不已。
未免也太狡猾了吧！
無法回答他“讨厭”，更重要的是說什麽等自己病好了再消失……一股暖意充盈了胸腔。
“我碰你也不會覺得讨厭吧，那麽接吻呢？”高尾步步緊逼，原本握着綠間的手，探進了他的袖口，指尖搔刮着手腕的皮膚。
有一種奇妙的酥癢感覺從脈搏向身體各處蔓延，心情變得輕飄飄的，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但絕對不會讨厭。綠間像是被施了吐露真意的魔法一般，“不讨厭”的回答從唇間漏出。
聲音雖小，高尾卻沒聽漏，繼續問他，“那是喜歡嗎？”
綠間猛地縮回手，将溫度有些高的手腕塞進了被子裏，才回答他“不知道”，但那別扭的語氣更像是在說“你明明知道還問”。
高尾笑了，不自覺的搖晃了一下肩膀，走廊上的光線一瞬間晃了綠間的眼睛。但比突然的刺眼光線更加晃眼的是，模糊視線前方，高尾幸福的笑容。仿佛能夠看見他腦袋後面開出了一朵朵粉色的小花，将自己的心裏空隙填的滿滿的。
于是，綠間的心徹底被高尾各種有意無意部下的陷阱捕獲了。
你說逃跑的可能性？
真的還有這種可能性嗎？
手肘陷進床墊中，綠間用手肘支起身子，坐了起來。眼鏡明明就在伸手可及的枕邊，他卻沒有選擇戴上。而是望着模糊的高尾問道，“高尾，你想和我交往嗎？”
高尾收起笑容，換上了真摯的表情，“我可以嗎？”
“交往都會做些什麽？”畢竟是自己未知的領域，綠間還是會感到不安。
“牽手，擁抱，約會，接吻……還有，也會做那種事……”
綠間沉默了，高尾原以為他是因為自己最後一句話陷入了沉默，誰想過了幾秒他卻說，“那我們不是除了約會和……那種事都做過了？”
“确實是這樣沒錯……”雖然綠間盡可能地表現出平淡的态度，但高尾還是感覺到他說“那種事”時聲音裏微乎其微的顫抖。盯着綠間避開自己視線的表情，高尾沉思了一會才重新開口，“如果小真你不願意，我不介意和你談一場純潔的戀愛，”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才接着說，“這麽說的話，會顯得我很重視小真吧？但是，小真，我不會這麽說。”
綠間有些驚訝地看向高尾。
“我喜歡小真，這個喜歡有着戀愛的意味，理所當然的帶着欲|望。我不會騙你，更不會許下做不到的承諾。如果交往了，一定會有忍不住對小真出手的一天。如果小真你覺得不行，可以拒絕我，但我不會放棄。會一直追求你直到你獲得幸福，與別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到時候，我大概會不得不放棄吧。畢竟我再怎麽喜歡小真，也不希望成為阻礙你幸福的人。”
高尾扯動嘴角，露出自嘲一般的苦笑。扯得綠間的心髒有點疼。
說什麽步入婚姻的殿堂……從以前就無從想象自己結婚時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但不代表自己沒有過憧憬。現在卻不知道因為哪個笨蛋的關系，根本無法實現了吧！
綠間确實對高尾對自己的欲望感到害怕，但是比起說謊騙自己，他更願意高尾像這樣與自己坦誠相對。不論是戀愛也好，那種事情也好，一個人是做不來的，與其一個人煩惱，還不如兩個人來商量。那麽，不安也會跟着減少吧，就像現在這樣……害怕卻也感到安心。
“高尾……那種事情，至少要交往一年以後才可以……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為了遮羞，綠間習慣地做出推眼鏡的動作，手指卻撲了空，顯得更尴尬了。
高尾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做出回答，呆愣地看着害羞的綠間，喉嚨裏發出了驚喜的抽氣聲。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恢複了原本壞心眼的表情，壞笑着追問，“如果可以的話……？”
綠間瞪了他一眼，但想到他今天對自己和海晴的照顧，決定讓他得逞一次，“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交往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上次說了下章完結，但我發現寫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