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馬
白文禮不愧是高效勞動力,不一會兒功夫就買菜回來了,然後又不一會兒功夫就做好了飯。這時候也都是下午兩三了,夏江晖起床後就吃了一桶康師傅,這時候也有點餓,特別是看到了好久都沒吃過的“庶民飯菜”。
兩人在客廳飯桌吃飯,廚房裏電磁爐正煮着玉米棒,陣陣玉米的香氣飄出客廳。
“小晖,覺得怎樣?我煮的飯好吃吧?”白文禮邊吃邊問夏江晖,對自己的手藝相當滿足的樣子。
“勉強可以。”夏江晖淡淡地回了一句,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巴。
白文禮有些無奈,小晖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贊我一次嗎?不過看着夏江晖吃得暢快,白文禮覺得這也不錯。這個人什麽都略懂一二,甚至有些東西做得比白文禮還要好,就是太懶了,有時候寧願餓肚子也懶得去買菜做飯。但又不可以說他就是懶人,他對自己喜歡的事情那是相當的勤奮的,比如說畫畫,有時候拿起筆來簡直就是廢寝忘食。
吃完飯,玉米也煮好了。白文禮撈起玉米棒放在一個深碟子裏,夏江晖很順手地拿起最大最豐滿的那根啃起來,發出“啧啧啧”的聲音,像一個勤快啃松果的小松鼠。
白文禮覺得有趣,這人都多大了,還是這樣子吃玉米。他也拿起一根坐到夏江晖身邊,吃着吃着又開始懷念起來,說:“你小時候也很喜歡吃玉米呢,真不知道你怎麽就那麽喜歡玉米。這也不過是有點甜的雜糧而已啊。”
“我喜歡什麽你管得着嗎?”夏江晖沒好氣地說,不過也沒跟白文禮再計較下去,今天有玉米吃心情很好。啊,好久沒買過玉米了!
“是是是,小晖你喜歡什麽我管不着,你喜歡把它當飯吃我也管不着。”白文禮讓步不和夏江晖争,不過他也好久沒吃玉米了。
夏江晖有點發呆,話說他怎麽會喜歡吃玉米的,那還不是白文禮的錯!
小學一年級,夏江晖和白文禮同班,又被編為同桌。下午上完課通常有一節自由活動課,這個時侯小同學們都各自玩耍,或是一起分享零食。
夏江晖的爸媽都是老師,媽媽更是幼兒園老師,沒有太多時間給夏江晖準備零食玩具。哥哥比他大兩歲,調皮的年齡也不懂得照顧他。因而夏江晖在自由活動課上比較沉默,沒什麽可以分享的,也沒有哪個同學自動和他玩,他就自己一個人坐在操場邊的石凳上看着小本本漫畫書,肚子餓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擡起頭來看別的有零食吃的小同學,心裏還特別羨慕。
而白文禮從小就好動,他爸媽都是傳統的農民,田地多,番薯芋頭玉米地瓜一年四季都有。白文禮中午回家吃了飯就用小袋子裝一些雜糧回學校吃,吃不完就分給同學,順便拐了一群小夥伴。
有一天,白文禮帶了兩根玉米棒回學校,自由活動課的時候正要吃的時候,就看見他的同桌兩眼發光看着他。白文禮眨眨眼,又看見夏江晖一個人坐着看手裏的小本本,于是湊過去了,分一根玉米棒給夏江晖,說:“請你吃。”
夏江晖看着白文禮手裏的兩根玉米棒,嫩黃嫩黃的很飽滿。正要伸手拿過來的時候,白文禮突然換了手,換了一根大的給他,說:“看你沒吃過玉米似的,給個大的你吃。”
夏江晖接過玉米,“啊嗚”一口咬下去,咬了滿滿一口玉米粒,有聲有色地嚼了起來,發出啧啧啧的聲響,就像啃着生番薯的大老鼠一樣。清甜的味道在他嘴裏散開,夏江晖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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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禮有點呆呆的,看着夏江晖笑了,伸出一只手捏捏他的臉蛋,說:“你笑起來真好看,在課室裏好像都沒見你笑過。以後要多笑笑啊,你不笑人家不和你玩的。”
“誰要和他們了?他們不和我玩我也不和他們玩,我又不求他們。”夏江晖倔強地說,不過白文禮請他吃玉米他很開心就是了。
白文禮覺得夏江晖說這話的時候真是太牛逼了,于是決定了:“好吧,他們不和你玩,我和你玩吧。”
夏江晖眨眨眼,說:“好吧,我也和你玩。”
從那之後,白文禮就和夏江晖就成為玩伴了。說起也巧,他們兩個住在同一條街的兩側,從白文禮的家到夏江晖的家只需步行兩分鐘。于是,白文禮天天和夏江晖玩,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叫上夏江晖。特別是有玉米吃,不管回不回學校,白文禮都會拿兩根給夏江晖,看着夏江晖“啧啧啧”地嚼着玉米粒的時候,白文禮就會覺得特別開心。
夏江晖投桃報李,從小愛看漫畫的他開始畫畫,先是給白文禮畫烏龜,然後畫悟空。再後來還畫過兩個小人,說一個是白文禮一個是夏江晖,都送給白文禮了。前前後後也不知道送了多少,白文禮也很樂意收,還樂呵呵地向同學炫耀說那是夏江晖送給他一個人的,其他人都沒有。好像能夠擁有夏江晖的畫是件非常厲害的事。
但是,一來二去,夏江晖就愛上了啃玉米了,每每有玉米吃都笑眯眯地彎起一雙閃亮的眼睛。沒想到這個愛好保持了十幾年,現在還是見玉米眼開。
白文禮見夏江晖發呆,就問:“你現在是漫畫家了,每天都在畫畫嗎?”
夏江晖擡頭,看見神色溫和的白文禮笑眯眯地看着他,就說:“是啊,我不是說了我是漫畫家嗎?不過畫畫也要看有沒有心情,也不是每天都能畫的。”
“喔,原來這樣,那我不會吵着你吧?”白文禮又說,“你在客廳裏畫畫的吧?”
“我的書桌在房間裏,客廳這張書桌我們一起用的,以後你要上網或者看書都可以用。”夏江晖說完又問白文禮的工作,他很想知道。
白文禮打開話閘子給夏江晖描繪自己的工作,順便把前後三四年的經歷和計劃都跟夏江晖說了。他和夏江晖自小一起長大,兩人太過了解彼此,完全的信任沒有一點隐瞞,也不需要隐瞞。也正如此,有些感情早已産生,卻沒有發現。
“你說的胡小姐是南區那個姓胡的企業家的千金?”夏江晖聽到白文禮的現在的工作,好奇地問了。
“是啊,她就打算再玩半個月,然後出國了。如果這一個月裏,我做得好,到時候我就可以成為保镖公司正式員工了。然後我可以自己找一些安保工作,工資也會提高很多。”白文禮說,心裏還樂着,保镖工作工資比較高,存老婆本比較快。
夏江晖半眯着眼睛,想想那天看見的那個女人應該是胡玉亭了,原來是白文禮的客戶。夏江晖松了一口氣,又問:“保镖工作工資是比較高,但也很危險的,你打算一直做下去?”
“沒有啊,就打算做幾年保镖,存夠錢了就換工作了。”白文禮回答。
“存夠錢換工作?那你存錢準備做什麽?”夏江晖好奇,繼續問。
“當然是存老婆本啊,到時候娶了媳婦再一起創業啊。先成家後立業嘛。”白文禮說,還一臉得意,好像他的計劃很好似的。
夏江晖的臉卻黑了黑,跟自己憋氣,沒說話。
白文禮湊上來問:“對了,小晖你有沒有女朋友?打算什麽時候娶媳婦?”
“誰說我要娶媳婦了?”夏江晖斜眼。
“啊?你不娶媳婦?你是想成為有名的漫畫家再娶嗎?”白文禮問,同時又有點納悶,小晖怎麽突然間不高興了?
夏江晖這回臉黑下來了,蹦出一句:“娶你妹!”然後起身進房間,“砰”第一聲關上門。
白文禮傻眼了,小晖火氣好大!然後自己嘟囔:“我沒有妹妹,你不是不知道……”
夏江晖一頭紮進被子裏,滾了兩下坐起來,對着一個枕頭拳擊,嘴裏罵着:“白文禮你個呆子,混蛋,又呆又混蛋!”
初三的時候,夏江晖發現自己有點不妥了。他對好了七八年的好朋友白文禮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喜歡天天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做功課還是去玩,看見白文禮對別人好就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變得那麽奇怪的。
直到白文禮的爺爺突然去世。那天晚上,夏江晖作為鄰居和最好的哥們,他去白文禮家安慰白文禮,然後被白文禮抱着哭了一個晚上。那天晚上,他終于知道自己那些奇怪的感覺是什麽了。看着白文禮難過,他比白文禮更難過,看着白文禮傷心,他會心痛,就想安慰他,陪着他。
夏江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不該有的感情,不能對白文禮說,可他又沒有更好的朋友了,就憋着。
白文禮的爺爺剛去世,雖然是壽終正寝,是沒受什麽痛苦的喜喪,但對白文禮來說也是個巨大的痛苦。白爺爺是個很樂觀積極的好人,對夏江晖也很好。六七十歲還很健康,手腳麻利,給白文禮三姐弟和夏江晖編織了很多竹篾玩意,各樣的魚籃、簸箕、竹蜻蜓、竹蚱蜢等等。白文禮和夏江晖的整個童年都充滿了美好的回憶,而很大一部分的回憶都和白爺爺有關的,突然間這份回憶的創造者離開了,怎麽能叫人不傷心?
白文禮傷心了好一段日子,夏江晖天天陪着他。但當他從悲傷中走出來時,夏江晖已經變成另一個模樣了。雖然兩人還是原來的好哥們,但是白文禮發現夏江晖有了秘密,對他有所隐瞞。有時候一個人發呆,有時候莫名其妙對他生氣,問發生什麽事又不肯說。
夏江晖有意躲開,他以為只要不見面那就沒事了。于是,高中報了和白文禮不同的學校,大學更是分居兩地。誰知道越是不見就越是想念,分開得越久就越是牽挂。
夏江晖在大學裏了解了很多關于同性感情的事,在這期間,夏江晖對白文禮暗示過,但白文禮呆得很只把他當哥們。最後,夏江晖決定回家過年就和白文禮說清楚,就算是自己一廂情願,他也想讓白文禮知道。可是,誰知道白文禮沒等他回來就跑去當兵了,整整三年,完全沒了音訊。
三年過去了,夏江晖人也成熟了,當初那份單純的喜歡也漸漸地被埋藏在心底。只是突然間看見原來的那個人,心裏總有些堵,看見他和別人好,心裏還是會難受。夏江晖苦笑,都一把年紀了,還談什麽喜歡不喜歡,不過是徒增笑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