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徒手博狼(13) (1)
王仲羽本來怒氣沖沖闖進書房的, 但是看到坐在案上的小嬌妻受了驚, 正一手持了手帕在鼻前, 一雙美目噙着淚,怯怯看着他。
小嬌妻像是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抓起桌前的紙張, 站了起來,低着頭說:“二爺回來了,怎麽突然來書房……二房要用書房嗎?”
王仲羽不忍兇她,走近問道:“你幹什麽?”
顧若蘭美目躲閃,說:“沒幹什麽……”
王仲羽說:“你沒有幹什麽, 那麽安排個丫鬟是怎麽回事?”
顧若蘭的戲極好, 恰到其分的被他瞧出來她“眼神躲閃想隐藏”的哀色,王仲羽的目光不禁更深。
顧若蘭聲音仍然那樣清美婉轉, 說:“我還年幼,不便給二爺生個孩子,而且我服侍二爺也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 多個人分擔,二爺回府過得也舒坦一些。”
王仲羽說:“若蘭, 我心裏對你怎麽樣,你不知麽?”
顧若蘭轉過身去,聲音壓抑:“二爺不要對我這麽好, 每個公侯之家都有規矩,我也不求有什麽特別,我只求能安寧過日子。我不要背上不賢善妒之名。”
王仲羽說:“你不用在意那些……”
顧若蘭泣道:“是你不在乎!因為這些痛也不在你身上, 因為你是男人。總之,你不會明白我的為難和心痛的。二爺要是幫我,你就……就收了采萍吧,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說着轉過身去,捂面啜泣,王仲羽見她一哭,一方面因為她将他推給別的女人而惱,另一方面又心疼不已。
王仲羽心中一盤算,說:“是誰?誰為難你了?”
顧若蘭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人為難我!婆婆對我很好。”
王仲羽反應過來,說:“是娘?那個丫鬟是娘塞來的?”
顧若蘭轉過頭來,說:“二爺,您就別問了,丫鬟從哪裏來的都一樣,就算婆婆不賜人,我也該給你安排兩個丫鬟服侍,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我該明白。日子還是要過,我會長大的,不會任性讓二爺為難,二爺也別讓我為難。你……你今晚就去采萍屋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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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羽抓住她的手腕,說:“有我在,你怕什麽?”
顧若蘭淚如珠玉,美得讓王仲羽心碎,她說:“孝道大過天,怎麽能不怕?我怕,二爺也怕,咱們都乖乖的按照婆婆的安排過日子,婆婆心裏舒坦了,我也輕松一些。你以為你不收采萍就是愛我嗎,你能在家呆幾天呢,還不是要我去面對一切風雨?你真的疼我就不要再為難我了,一旦鬧起來,左不過是我的罪過。二爺到底是男子,與我不同,而我……人言可畏。”
王仲羽心疼萬分,抹去她臉上的淚,捧着她美麗的臉,安慰:“我說過會保護你,一輩子愛你的,你不用擔心。就算是娘,她也不能欺負你。”
王仲羽看她手中還握着那張“來不及藏”的紙,取下來一看。這是一首打動人心、令人向往的好詞,王仲羽感嘆于顧若蘭的才華和心性,更加珍愛。
“這才是你心中所思,偏跟我說賢慧。”
顧若蘭奪回那首《畫堂春》說:“只是一首詞而已,二爺不必把文字游戲當真。我們不可能活在詞裏,還是要面對這個世界的風刀霜劍。”
顧若蘭這口氣,好似自己有足夠的才華,并不怎麽把這首傳世之詞多看重一樣,好像以她的才華很簡單就能做這麽個“文字游戲”。
王仲羽眼神一暗,自責自己公務太忙沒有護好她,她不經意說出的話才是她的真實感受。在這府中她感到風刀霜劍,她并不幸福。
王仲羽一把抱起她,說:“你放心,我會解決好的,咱們先回房。”
王仲羽珍愛地公主抱了顧若蘭回房去,顧若蘭依在他寬闊的胸口,嬌唇輕輕勾了勾,美目透着得意。
翌日一早,王仲羽攜了顧若蘭一早去向父母請安,也帶回了采萍,王仲羽嚴詞拒絕收丫鬟,讓魏國公夫人不要插手他屋內的事。
這一波臉打得魏國公夫人一時緩不過氣,魏國公夫人就認為是顧若蘭使了手段挑撥母子關系——當然這是真的。顧若蘭怎麽可能不報負魏國公夫人的塞人行為?就算顧若蘭将來可能會改嫁給燕王,王仲羽愛的疼的念的女人只能是她。
可是王仲羽并不認為顧若蘭挑撥過什麽,說她賢慧孝順溫柔,一直在勸他收丫鬟,只是他覺得他和顧若蘭心心相印,兩人之間再容不下第三個人了。
這事在魏國公和走文人路子的大房王伯羽夫妻面前鬧起來,魏國公夫人的面子實在挂不住,魏國公很看中這個手掌大權的次子,便對妻子有所不滿。
王仲羽說:“母親也不要仗着若蘭性子溫順就總要讓她立什麽規矩,我們是至親的人,那些大宅門中的手段哪有往親人身上使的。母親若是真的這麽喜歡晚輩動不動就立規矩,那好,若蘭怎麽立,我去軍中告假來母親身邊立個夠!”
魏國公夫人差點氣暈過去,顧若蘭心中笑死,卻道:“二爺,你怎麽能這麽說!”
顧若蘭連忙朝魏國公夫人跪下,說:“母親勿惱,二爺一時是昏了頭了。其實母親一直對我很好,我都明白,二爺只怕是多想了。”
魏國公夫人揉着太陽穴看着兒子,眼中含淚:“我生的好兒子呀!真是孝順的好兒子呀!”
魏國公喝道:“夠了!”
魏國公夫人看向丈夫,說:“這事還請國公爺拿個主意吧。”
魏國公不是內宅中人,關心的問題當然不是內宅的婆媳鬥法,蹙着眉說:“你也夠了。這老二自己在外出息就行了,還要怎麽樣?我們是什麽人家,老二又不是因為娶了媳婦耽誤正經前程,哪那麽多事兒?老二今年才成家,你逼老二家的帶個丫鬟回去是幹什麽?”
魏國公夫人只覺心頭無限的委屈,這貴族之家每個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哪個婆婆又不關心兒子的?這顧若蘭表面看着是好,實際處處藏着針芒,只有她這當婆婆的明白。
其實魏國公夫人在內宅也是閑着沒事幹,天然看吸引了兒子所有注意的女人不順眼,沒有想到踢到女主光環的鐵板了。抛開顧若蘭和尹羲的天然對立,客觀地說,真是魏國公夫人自己招打臉。
王仲羽又朝二老重重叩首,說:“爹爹明理便是,該孝順的,我們夫妻絕不敢怠慢,但是母親若強要雞蛋裏挑骨頭,我索性就辭了官,在家親自侍奉母親。兒媳總能被挑出不周到,兒子親自侍奉,母親總該滿意。”
魏國公夫人一巴掌打在王仲羽臉上,胸膛起伏,罵道:“你混賬!”
魏國公夫人又恨恨盯着顧若蘭看,說:“你這個狐貍精,好好郎君都給你帶壞了!”顧若蘭身子一震,一雙眼睛梭梭落下,說:“母親饒命!兒媳承擔不起!母親若不滿意,兒媳不敢強求……那麽,請了我娘家人來,我與表哥……便和離了吧。狐貍精之名,反正是要我的命,我寧願和離,從此一別兩歡,各生歡喜。”
王仲羽喊道:“不!我死也不會與若蘭和離!若蘭,你不能這樣想。”
顧若蘭泣道:“表哥,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令你和母親生了嫌隙,背上不孝之名,我于心何安?母親對我有那偏見,說我是狐貍精,這對女人來說是多大的罪名……我亦是無可奈何呀!”
顧若蘭的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流出來,王仲羽心痛不已,更恐懼自己會失去她。
“母親,你為何要逼我們?為什麽就要為難若蘭?”
魏國公拍案道:“行了!”
魏國公喝道:“仲羽,你想一想,你今天該不該這麽來質問你的母親,她是生你養你的人。”
王仲羽低着頭不說話,魏國公看向也氣得不輕的妻子,說:“如今孩子也長大了,出息了,你要是閑得慌,去各家走走,要吃要玩,我們府上也不會供不起。你也是媳婦熬成婆的,你就少操兒子房裏的事,說出去也不好聽。”
魏國公夫人一聽,不禁嚎了出來,她當真後悔當時招待了崔氏和顧若蘭,兒子才對顧若蘭一見鐘情。後來顧若蘭沒有被選去當王妃,他高興得什麽似的,直言非卿不娶。
王伯羽和夫人鄭氏連忙去安慰,魏國公夫人就适當地暈了過去,大家不禁大驚,請來太醫看診。
顧若蘭和王仲羽守在魏國公夫人屋外,只有大房夫妻在屋內陪着,顧若蘭絕美的小臉上顯得擔心又絕望。
王仲羽安慰她說不會有事,顧若蘭颦眉,說:“表哥,也許……我不該嫁給你的。我總之是不會讓婆婆滿意,反而在家生出事端。婆婆若因我身子有礙,我萬死難辭其咎。”
王仲羽道:“你別說這種話,其實母親這估計是……閑的,然後因為我如今在朝中得用,難免想拿捏我,不關你的事,我娶了別人她也一樣。”
王仲羽是軍人,又把顧若蘭當最親的人,為安她的心,這些話也跟她直說。
顧若蘭道:“待母親醒來喝了藥沒有大礙後。不如表哥送我回娘家小住,也許母親會高興一些。如今事情鬧得這麽大,表哥不要忤逆母親,這名聲傳出去對你不好,而我的罪過就更大了。”
王仲羽握着她的手,說:“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奈何母親還要說你不孝。古人詩真是不騙人,那《孔雀東南飛》上寫着的,一模一樣。”
這個世界是南北朝後期有所不同,後面也沒有了隋唐五代十國宋,方便女主當才女,《孔雀東南飛》是東漢末年時的敘事長詩。
顧若蘭心底卻暗自好笑,一邊得意王仲羽在她股掌之間,一邊又矛盾着是否要争取和離。
明年四郎就要回京來了。
母親一定不會放棄她,如她前世一樣,就算嫁過人和離了,還是可以争取到四郎的寵愛的。
……
入秋的燕北,天氣轉涼,冬季的風雪來臨之前卻是打獵的好時光。
尹羲一身牙色胡服,騎在一匹骠壯的西域黑駿馬上,在廣闊的燕北草原馳騁。她追着一頭小鹿進了林子,拔出箭來對着它,可是遠遠看到小鹿無辜驚慌的大眼睛,她心中不忍。
尹翔駕馬過來,微微一笑,健臂挽弓,尹羲忙道:“哥哥,別射!”
尹翔寵妹無度,自也不違逆她的請求,收了箭笑道:“跑了大半天,你是一只獵物也沒有打到。像你這麽愛吃肉的,可又這麽心軟,那怎麽成呀?”
蕭馳風也在一旁,聽到尹翔也實在是了解他妹妹,不由得低頭笑起來。
尹羲撒嬌道:“哥哥打給我吃。”
尹羲已經會武藝,騎箭功夫不差,可是仍然無法動手殺生,她素來只會吃現成的。
尹翔笑道:“方才你不是不讓我打嗎?”
尹羲神色帶着一抹人性的憐憫慈悲,溫柔地說:“那鹿還小,只怕是和爹爹、娘親、哥哥不得已分開了,本來孤孤單單,若又遭到我們殘忍獵殺,實在太可憐。”
尹翔聽她這樣說,不禁想起她也是少時就孤孤單單住在京裏,若不改命她嫁給趙霆堯也是孤孤單單被那樣弄死。他尹翔尚還有英雄的死法,可妹妹……
尹翔柔聲道:“好了,羲兒說不殺就不殺。”
正在這時,聽到前方傳來馬蹄聲,尹翔擡頭一看,笑道:“是宇文少淩來了!”
尹羲微微訝異,尹翔今日帶她及族中年輕子弟一起出來游獵,難不成也約了宇文部的人?
這宇文部也是落迫的鮮卑餘支,祖上的族人也當過一個國家的皇帝的。但是國亡之後這一支也受到牽連在中原無法容身而西逃,在西域謀生。
百年前尹氏帶殘兵部族西逃後,聽說了宇文部的人,兩部逐漸又了往來。
因為宇文部也曾經是比較漢化的部族,是以家族史料和對中原的史料都還保留得比較完整,雖過百來年,仍留有從前的世家譜系,知道尹氏祖上與他們一樣是鮮卑人。
百年前宇文氏上下人馬發展到四五萬人,尹氏西逃也病死的病死,餓死的餓死,當時幸存者加在一起已經不到十二萬人。兩族在西域生活時也互相合作對抗西域各部族,争出一個命來,之後尹氏東歸向北朝複仇,較弱的宇文部還是向往中原,跟着一起東歸,與尹氏一起偷襲北朝。
宇文部雖然受過趙氏的冊封,但是并沒有像尹氏一樣直接戍邊,只在邊界之地陰山腳下建了“天河城”,平時耕植、放牧,也做各族的生意。現在部族發展繁衍得也不小了,影響力可涉及幾十萬邊民。
陰山下屬河套地區,北朝與大夏都在争這塊地,卻因為漢胡雜居,好幾個部族犬牙交錯,所以争執不下。這裏雖然有很多胡人,可是與北朝皇室貴族并不是同族,有很多是鮮卑與漢人混血後裔,也有一些羌人,漢化程度和繁盛程度不同。這些部族多有能征善戰之人,兩朝對峙的情況下只有選擇拉攏,他們也樂得有奶就是娘。
宇文部現在雖然也會和北朝人做生意,但和尹家交情非凡,祖上也聯過姻,因為漢化比較重,所以還是偏向大夏的。
蕭馳風駕馬走在尹羲身邊,笑得奇怪:“你們尹氏也好歹是拓跋氏的後裔,宇文氏祖上可篡過拓跋氏的大位,現在關系倒不錯。”
尹羲暗想:雖然說篡過位,可也扶持過先人上位。這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尹羲微笑道:“皇權富貴,皆歸塵土。我們這一代人總不能不過日子了。況且,被篡位的又不是我尹氏一支的先祖,篡位的也不是這一脈的宇文氏的先祖,那兩支當事人的後代應該絕嗣了。”
蕭馳風嘆道:“真是絕了,你尹家、我蕭家,加上宇文家,落迫皇族後裔都湊一起了。”
尹羲搖了搖頭,說:“何必在意這些身份?要說皇族,這中原天下大多都是炎黃後裔。如我尹家就算和拓跋氏有些關系,那也是數百年前的事了,那王朝更替變幻走馬觀燈一樣,我倒并不覺得有什麽驕傲的。反而在你們蕭齊、趙夏兩個王朝時代戍邊,傳了十幾代了。”
蕭馳風不禁想起華元子生前囑咐過的話:天下福澤不可能盡歸蕭氏,若想求得族人生存,不可再執信于過去皇裔身份。
尹翔策馬過去,紅色披風飛揚,前方也迎來了一個身穿紫色圓領缺骻袍的俊美青年,兩人放慢了馬,看着對方哈哈大笑,一起下了馬來擁抱。
又見一個美貌少女駕馬從宇文少淩的人馬中走出來,笑道:“尹大哥,好久不見!”
尹翔才擡起頭來,微微一笑:“是冰冰妹子,我該有兩年沒見你了,你都長這麽高了!”
宇文冰冰看到心上人沖她笑,不由得羞得低下頭,下意識地理了理自己耳邊的發。
尹羲、蕭馳風還有堂兄尹烈,堂姐尹秋、尹秀策馬跑來,尹翔給宇文兄妹一一介紹了一下。
尹秀和尹秋分別是尹羲族裏叔叔的女兒,尹羲親叔叔沒有女兒。兩人都是十四歲,但是尹秋比尹秀要大上半年,尹羲又比尹秀小半年,她們小時也和尹羲一處玩兒過。這回尹羲回了燕北,尹翔怕她寂寞,也為了更好的拉攏兩房人,恩典将她們養在鎮國公府,一應用度與尹羲無異。
尹氏嫡支到尹翔這一代只剩下他們兄妹了,所以族中得用之人就格外重要了。
這兩個叔叔的父親是尹翔的叔祖,兩個叔祖原是尹家庶出的,當初的地位與嫡出的千差萬別。
待尹翔掌權,為人公道又大方,對待族中叔父禮數也周到,現在兩房人在尹翔手底十分得用。
至于尹翔的兩位嫡親叔叔,加上父親他們三兄弟一起戰死沙場,親叔叔們并沒有女兒,只各自有嫡庶幾個兒子,現在分駐在燕北各城,只尹烈還留在尹翔身邊幫他。
尹羲在顧家呆不習慣除了傷情長輩們離世,也是人情不同的原因。她在燕北時,由于是父親中年得的幼女,還是祖父這一支唯一的女兒,除了哥哥不得不進京當質子,家中父母、親叔伯家、姑姑家都寵愛她。她有什麽心理也盡可說的,她根本就不懂得宅門內的一些鬥争攀比。
宇文冰冰看見尹羲,眼前一亮,笑道:“好标致的妹妹,難怪尹大哥總是惦記着。”
尹羲拱了拱手,笑道:“我自小離家,初次見宇文大哥和冰冰姐姐,請多關照。”
宇文冰冰笑着說:“我帶你去玩吧。”
……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幾個女孩子在廣闊的原野奔馳,自由又暢快,跑了半天馬也有些疲了,便飲馬小河邊。
尹秋在旁邊摘着野花,尹秀傍着清澈的河洗帕子擦臉,宇文冰冰牽着尹羲的手在旁邊說話。
宇文冰冰從身解下自己的新荷包遞給尹羲,說:“這是我自己繡的,我的繡功肯定沒有京裏的女孩這麽好……”
尹羲接過來一看,笑道:“這雄鷹繡的栩栩如生,怎麽不好了?只是冰冰姐送我雄鷹的荷包,我怎麽戴呢,這像男子用的。”
宇文冰冰俏臉通紅,說:“這……這不是送你的……是送尹大哥的,羲妹妹幫我轉交……”
尹羲眨巴一下眼睛,說:“冰冰姐,你比我這個親妹子還貼心,我都沒有繡過荷包給哥哥呢。我真是失職,幸好有你惦記着哥哥。”
宇文冰冰見尹羲美麗純潔無辜的模子,暗想她是不是年紀還太小,不太明白,也自覺窘迫。
宇文冰冰說:“羲妹妹只管轉交,我一定感激你。”
尹羲先将荷包挂在挂上,嘟囔:“只給哥哥,不給我的……”
宇文冰冰忙說:“我不知道你會來,我下回給你繡,我保證!”
尹羲暗想宇文冰冰生活在陰山下,還有這種京中閨秀的手藝,也是十分難得了。前世時她一直呆在京城,再沒有回過燕北,聽說哥哥納過幾個部族中的美女,應該沒有宇文冰冰,難道哥哥對她只有兄妹之情?
尹羲本來還想調笑幾句,這時只好收斂一些,哥哥自己無意的話,她不能插手。宇文冰冰讓她轉交一下東西倒無妨,之後反正也是要哥哥自己處理的。
哥哥都二十五歲了,現在只有兩個丫鬟服侍起居,他有沒有睡過就不知道了。就算睡過,在這個時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其實就算在現代,年輕男女也有不少約着解決生理上的事,無關愛情和家庭關系。
抛開不良探究,哥哥确實應該娶妻生子了,不能讓尹家嫡支絕了後。
代理人到了古代,受原主古人的記憶和執念影響,對哥哥的事也站在古人的角度着想。
尹秋摘了野花編成了花環,捧着跑過來,笑道:“羲兒,好看嗎?”
尹羲見那花環編得巧,點頭贊道:“真好看,這野花與園子裏養的花不同,別有風味。”
尹秋送到她面前,道:“給你戴吧。”
尹羲笑道:“你戴着吧,我戴着我自己也瞧不見,你戴着我才能瞧見。”
幾個女孩子正說着,忽聽河邊坐着的尹秀一陣驚呼:“狼!有狼!”
原來那小河對岸的草叢中有狼悄悄靠近,尹秀第一個發現了,這河水不深,狼能淌過河來。
女孩子們大驚,尹羲忙道:“快上馬!”
馬匹也感到了危險,嘶鳴起來,她們都是将門虎女,飛快跑向各自的馬匹。
只有宇文冰冰的馬在遠一些的地方吃草,她一時來不及了,尹羲連忙讓宇文冰冰上自己的馬,然後坐到了她身後。
三騎往回飛馳,那群狼已從小河對岸淌水過來追擊了,狼的始發沖刺速度極快,不一會兒最近的幾匹狼已經距離尹羲沒有多遠了。
宇文冰冰一邊握緊缰繩,一邊從脖子上拿出一個小小的哨子吹了起來,一陣尖銳的哨聲傳了出去。
尹羲緊緊抓住宇文冰冰的衣服,但是狼與她也只相距兩米,後面的狼更是跟了上來,與尹秀、尹秋也不過四五米遠。她們出來跑馬,身上也沒有帶箭。
尹羲心頭着急,忽見天空飛來一對海東青,宇文冰冰叫道:“好鷹兒!快去找我大哥來!”
海東青是宇文少淩和宇文冰冰所養,甚通人性,盤旋一會兒,就飛回去找人了。
這牧場的人馬往來不少,陰山下的牧民人人都是好獵手,白天時候很少出現群狼。草原女子多骠悍,心大的哥哥們見她們騎馬游玩,但想最多也不過是跑遠十幾裏,算不得什麽大事,自不必如京中閨秀一樣還讓下人跟着。
尹羲看着狼越來越近,心想這狼兇狠,只怕靠跑是跑不掉的。還不如自己仗着功夫下去拖延些時間,那海東青報信快,也許可手到哥哥趕來。
尹羲提氣一躍,身姿飄飄飛起,落下時一腳踢在最近的狼頭上面,那狼嗚一聲暈倒。
尹羲身負華元子八成功力,就算她不能運轉自如,這內勁只要打出去,打對地方,威力卻不小的。而且,她的“弱水神功”多是陰力,外面拳掌之傷外表看不出什麽,實際上內裏卻被她的內勁震碎。
尹翔正和宇文少淩、蕭馳風在宇文少淩的帳中喝酒。宇文少淩是“天河城”少城主,這正值深秋,他帶城中的年輕子弟和妹子出來狩獵,同時也是與尹氏子弟見面交流。
在牧場露營狩獵是燕北陰山一帶男子的喜好,與上門拜谒不同,沒有那麽多的主客虛禮,大家非主非客都不必侍候客人,想要活動身手也方便。尹翔也喜歡通過這種方法與一些有胡人血統的家族聯誼,比之純漢人的禮尚往來有趣得多。
宇文少淩忽聽海東青凄厲的叫聲,心中一動,連忙跑出帳去,尹翔也是軍人的警覺跟着出帳。
只見那對海東青落在宇文少淩的臂膀上,尖銳地叫了兩聲,又飛上了天,盤旋一圈就往西南邊飛去。
宇文少淩道:“恐怕是妹妹出事了!”
尹翔、蕭馳風也不由得大急,大家上了馬随着海東青的方向飛奔。
卻說尹羲一腳踏暈一匹狼,這時多了三分信心,又使出輕易一縱身去踢另一匹狼,可那狼性狡猾,知道她“會飛”,所以也縱得老高,尹羲沒有預料到,一口真氣預備不足,腳也踢不到那狼的頭了。
她就見到那狼的眼睛綠幽幽、冷冰冰地看着她,她的力量被華元子“催肥”了,可是她的閱歷沒有跟上,沒有見過血腥,也懼怕猛獸,現代女孩和古代閨秀的天性讓她一怯。
那狼嗷一聲沖她一咬撲來,幸好她千鈞一發之際使出輕功避開,狼爬卻抓破她的袖子。
尹羲急中變招,運起內功右掌劃了一個環拍出,左掌再補力,正是“弱水神功”中的一招“浪逐浪高”。
這掌法一出,那匹狼陷入了一股奇怪的力量漩渦,似身在洪流浪滔之中,被這掌上劈空的內勁絞住,狼進攻不成,也不能後退。身在水力“浪潮”之中後退會被卷走“淹死”,前進則會被浪潮力量拍打,非死即傷。“水”是至柔無形之物,可是無力又有無窮之力,移山撼岳,滴水穿石。
尹羲在危急之中又打殘了一匹狼,可還沒有好好緩口氣,只覺身後一陣勁風危險撲來,尹羲知道往前往後都難避開這匹靈活的狼。唯一的辦法是往旁邊移,還擊一掌。因為狼撲來時也有自己的慣性,它要改變方向也會停滞這極微小的一點時間,這點時間就讓她能夠出掌反擊。
尹羲雙掌齊出,一招“驚濤拍岸”的掌力摧出,那匹狼被拍飛卻又奇怪的一個旋轉被什麽力量“卷”了回來,正如海浪用力拍岸又生出回力。
尹羲幾下子打趴下了三匹狼,宇文冰冰、尹秋、尹秀也都發現了尹羲下馬去了,不禁大急,一個顧不得了拉緊了缰繩。
尹秋是尹家三姐妹中最年長的,自知不能丢下妹妹不管,拿着馬鞭想要策馬過去抽狼,可是馬兒怕狼,怎麽也不肯過去。
尹秋身上還帶着一把小彎刀,平時可用來切烤全羊,她眼見控制不住馬了,忙解下小刀使勁扔向尹羲:“羲兒!接着!”
尹羲聽到尹秋的聲音,她有東西扔過來,她也不管是什麽了,使出輕功飛起一丈接住。
一見是這樣的小彎刀,聊勝于無,拔了出來,把這小刀當作劍,使出一招“波光粼粼”。
原本弱水神功中的劍法這招使出時,只覺劍氣猶如粼粼水波柔和又無跡可尋地籠罩敵人,因為劍招劍氣似水波一樣似有形似無形,所以近身博鬥的對手也無處可破。
那匹狼的一雙眼睛被刺瞎了,但是尹羲因為用小彎刀使劍招,彎刀太短,她的手腕被狼抓了一下,抓破了袖子,雖然她穿了好幾層衣服,那狼爪也劃破了她的皮膚。
尹羲一連幾招得手,剩下的狼也知道她是棘手的“獵物”,狼有群體意識,就在頭狼的帶領下朝尹羲圍過來。
尹羲心下也不禁生出恐懼,她明白,他們是要使用真正的“群狼戰術”了,額間不禁冒出冷汗,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
宇文冰冰焦急地說:“怎麽辦?我們去幫忙,要死一起死……”
尹秋說:“宇文姑娘,不要給羲兒添亂,她功夫很好的。”
尹羲回燕北已有一個多月,尹秋、尹秀住進鎮國公府也有半個月了,女孩子們幾乎天天會碰頭,她們也知道尹羲拜得名師。其實尹家嫡支人丁單薄,尹翔做主接族妹入府除了讓她們陪妹妹之外,也有心長期考查,用來聯姻。
卑鄙嗎?是的,可是這就是古代的規則。尹秋、尹秀的家人包括她們自己也明白,但是他們都會接受。
尹翔是嫡支的宗主,是名震天下的鎮國公,如果他作主把尹秋、尹秀過繼給嫡支,再給她們找婆家,門第就會高一些,這是雙方都有好處的。
除了血緣之外,尹翔和尹羲認可的有感情的姐妹,才是姐妹,姐妹可以借他們的勢,也能聯姻壯大尹家的幫手。如顧若蘭這樣的女人一邊借他們的勢當王妃,一邊作踐并滅亡他們的,有多遠滾多遠。
宇文冰冰思考着辦法,忽道:“狼把羲妹妹圍住了,我們不如如擾敵一般打馬轉圈,騷擾得狼分了心。狼這東西很狡猾,防備心也重,我們打着圈兒,它們必不能專心攻擊羲妹妹。”
馬匹雖然懼怕狼,但是她們都是将門虎女,騎術精湛,策馬遠遠圍着狼轉還能做到。
尹秀道:“這主意好,最了不得就是咱們四個一起四在這兒了。”
尹秋、尹秀明白,自己能擡一擡身份,得尹翔看重,也只有不落尹氏将門虎女之名,人的命都是争來的。
這游牧民族的輕騎兵攻擊農耕民族時的戰法就常常用這種戰法擾敵疲敵,然後就是一個個遠程射死他們,或者就是利用騎兵勢能大,沖擊力強,沖過去殺戳步兵。
她們沒有帶弓箭,只有擾敵疲敵之術了。
于是宇文冰冰、尹秋、尹秀各自策馬,在狼群外側奔馳,一邊揮着馬鞭發出呼聲。
那餘下的十幾匹狼果然分心,爪子不安的踏來踏去,這時分出幾匹狼來攻擊三女,其它的狼陸續朝尹羲撲去。
尹羲已經過了最慌的時候,這時不慌不忙地把不甚熟練的武功招式都使出來,這是她的第一次的實戰。從前蕭馳風等人與她交手,彼此都有分寸的,只有這時,狼不會口下留情,她也不能手下留情。
尹羲又打趴下三匹狼,餘下的狼才怕子,一時不敢上前,只有狡猾地等待時候突然襲擊。
到了十分鐘後,又有兩匹狼倒下,但尹羲的腿上被狼抓了一下,已經溢出血來。
雙方對峙了大約十分鐘,聽到馬啼陣陣,號角長鳴,餘狼皆驚。
只見當先奔來一個玄色長袍,紅色披風的俊美男子,跨下是一匹西域紅馬,不是尹翔是誰。
尹翔馬不停蹄,已經持弓拔箭,猿臂挽弓,三箭齊發,嗖嗖破空聲響,正中三匹狼的軀幹。
這厲害的箭法,此乃真英雄也!宇文冰冰轉頭看去,那男子又再第二次挽弓了,這回他沒有再上三箭了,這一箭再射出,箭穿透一匹狼的脖子,再釘在另一匹狼的腿上。宇文冰冰看到這男子,眼眸裏就充滿着星星,再顧不了旁人。
尹羲看着尹翔來了,喜道:“哥哥!”
尹翔的馬最好,來得最快,其他人這時才趕到,蕭馳風、宇文少淩還有尹、宇文兩家的家将也紛紛挽弓射狼,可憐的狼只逃掉了三四匹。
尹翔策馬過去,已把尹羲撈上自己的馬了,一見她的模樣,蹙起劍眉:“傷得重嗎?”
尹羲道:“皮外傷,可是好痛……”
尹羲偎在哥哥懷裏撒嬌,尹翔心疼不已,駕馬到河邊,将她抱了下來,給她及時處理一下。
蕭馳風急忙拿着烈酒和蕭家秘制傷藥過來,就見尹羲臂上、腿上、背後都受了傷。
尹翔拿着烈酒給尹羲清理傷口,烈酒倒在她手臂上,她“銷魂”地一聲慘叫:“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