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告別了朔茂老師之後,我整理了一下臉上的面具,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現在火影辦公室門外。
與交班的暗部夥伴互相打過招呼之後,我擡手敲響了屋門。
“進來。”
溫和又奇妙的嗓音從門內傳來,我感慨了一下水門大人的聲音還是這麽有魔力,然後正色進入屋中:“失禮了,火影大人,我是藍葉。”
“啊,晚上好,瑛二。”
金發藍眼,剪影正如我心中對“美”的定義的男人擡起頭,叫出了我的本名而不是代號,順便向我露出了會讓人感覺輕飄飄的完美笑容。
“你來的正好,我剛好有任務要交給你們。”
他指了指辦公室裏在我出聲後就僵硬住的銀發男人,笑眯眯的說道。
“唔?哦,好。”
我看了眼那個幾小時前還在同一具身體裏待過的人,順手摘下了應該不會再用到的面具。
旗木卡卡西躲避着我的眼神,外露的耳尖已經不知什麽時候紅了。
真是純情。
我不由得這樣感嘆着。
那個人正在看他。
旗木卡卡西收緊下颌,身體因為這個認知而繃緊到極致,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視線更是不敢往那邊飄。
“卡卡西?”
被村裏的女人們狂熱追捧,號稱“哪怕只聽見一聲笑音,也會瞬間被幸福感擊中心髒”的驚豔嗓音在身旁響起。
卡卡西渾身一僵,反射般後退一步避開那人的靠近。
“咦?”千手瑛二發出了一聲象征疑惑的單音,不退反進,歪頭探尋的望向他,“你在怕我?”
“沒……”
旗木卡卡西下意識否定着,意識因為這個插曲而有片刻的破綻,被青年抓住肩膀,靈巧的閃到他面前正對着他。
也因此,不得不對上了那雙空靈的藍瞳。
旗木卡卡西不由得陷入了一陣失神。
千手瑛二是個面容英俊的青年。
他的好看與宇智波那種誇張的、人偶般細膩的精致不同,而是獨有一種堅毅深刻的挺拔融在五官中,舉手投足都有特殊的魅力,目光堅定到似乎能刺穿人的心靈,令人見之難忘。
忍者之神的曾孫,千手本家的末裔,蛞蝓公主和靈化殺手的兒子,世間最後的木遁使……
這麽多金光閃閃的标簽安在他身上,千手瑛二的人生想也知道有多順遂,多耀眼。
但與此同時,人們也都知道,千手瑛二本身便是絕代刀術大師,擁有淵博的知識和怪物般的頭腦,一手詭谲的制毒術出神入化,罕有人及。
他的強大根本不需要那些标簽來言明,就算沒有傳奇的血脈所帶來的饋贈,他那些每一項都在忍界拔尖的能力,也是自身天賦的最好注腳。
他是真真正正坐擁氣運,兼具才能和努力的天之驕子。
——這樣才華絕豔的人物,恐怕沒有人會不憧憬,不向往吧?
這樣的說法當然沒有誰會否定,包括此刻的旗木卡卡西。
但是。
年輕的銀發忍者注視着千手瑛二那雙通透昳麗的雙眸,艱難的分去其中的關切,漸漸找尋到了其中某些攝人心魄的,深深隐藏在這個男人骨子裏的東西。
所有人都喜愛和贊美千手瑛二——這根本毋庸置疑,哪怕卡卡西自己也是如此——但只有他知道這個男人面具下隐藏着另一副面孔。
那雙眼睛——被所有人稱贊,恨不得讓人跪在地下,虔誠親吻的那雙眼睛——旗木卡卡西只要一與之對上,就會完全控制不住的升出恐懼感。
是的,恐懼感。
面前的男人是個整天笑容滿面,親和力高到吓人的好性子,特別招小孩、女性和老人喜歡,從沒有人會說他哪怕一點不好。
但是唯獨卡卡西,會在面對他時生出這種不可思議的負面情感。
而這一切,都源自六年前的那件事——
【“我也很喜歡琳。真的……非常喜歡。”】
少年耳語般輕微的呢喃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如影随形,裏面的冷酷逼真到令人膽寒。
旗木卡卡西的瞳孔微微收縮,恍惚中看到兩個少年一站一坐,中間仿佛橫跨巨大的天塹。
年輕了幾歲的藍發少年坐在岩石上,十指輕輕交叉,目光凝視着虛空中外人永遠也不知道是哪裏的點。
在他身邊,是少年時的卡卡西自己。
那時的千手瑛二看着遠處,臉上難得失去了笑容,看起來冷峻的可怕。
他輕聲說:【“這是我想遍了所有答案,所得出的最優解。”】
旗木卡卡西聽到自己顫抖着說:【“不……不可能!你那麽強——!”】
【“不會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低而平靜的,千手瑛二打斷了他。
世界仿佛陷入了無邊的死寂。
直到千手瑛二輕嘆一聲,從他的沉默中讀懂了什麽,終于站起身來。
【“做不到麽?”】
他不鹹不淡的問着,語氣裏并沒有多少意外。
在卡卡西驚恐而痛苦的注視下,藍發少年緩緩拔出刀,清俊的面龐上鑲嵌着令卡卡西永生難忘的寒冰雙眸。
【“那麽——”】
【“由我來。”】
手起刀落。
旗木卡卡西眼神空無一物的望着眼前那一幕,神情猛然間變得一片空白,像是被什麽可怕的東西吓到失去了全部的反應力,只剩下一具空洞麻木的軀殼。
【“我做了本該由你來做的事,卡卡西。”】
那個溫柔替他抹去血淚的人這樣說着,溫和的聲音仿佛能侵蝕靈魂。
【“本該……由我?”】精神瀕臨崩潰的卡卡西這樣喃喃着,将破潰一般的眼神無助的投向他。
【“啊,沒錯,我承擔了本該由你背負的罪孽。”】
年少的千手瑛二這樣說着,手裏染血的長刀“當啷”一聲掉落,雕塑般蒼白的指尖指向少女的屍體。
而卡卡西,他的全身都在抖着,下意識抗拒的搖頭,眼淚奪眶而出。
【“今天發生的事,只有你跟我知道。”】
藍發少年仿佛看不見他徒勞的抗拒,宣判般冷靜的說着,扭頭看過來的眼神深藍幽靜,帶着股宿命般冷酷的味道,不顧他的啜泣和掙紮死死攥住他的肩膀,指尖用力到嵌入他的皮肉,像是要把那些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我們是罪人,卡卡西,你明白嗎?從今天開始,再沒有任何人會理解你,除了我,只有我!”】
【“我們是罪人!是罪人!”】
“……西?”
“……卡卡西?”
“……卡卡西!”
溫和的嗓音由遠及近的響起。
旗木卡卡西眼睫微顫,死死攥緊口袋裏顫抖的手掌,擡眸看向面前正擔憂注視自己的兩人。
“卡卡西,你沒事吧?今天一直在走神呢。”
波風水門站在他眼前詢問着,眼中的關切讓卡卡西想要轉身逃跑。
“……我沒事,水門老師。只是昨晚沒睡好而已。”
銀發男人頓了頓,才有些沒精神的回答着,沒有被護額遮住的單眸隐約有些閃爍,“您剛剛說什麽?是什麽任務?”
“嗯……果然還是算了吧。”
波風水門注視着他,有些傷痛的柔了視線。
“抱歉,我不該在今天叫你過來的。本來是想讓瑛二陪你去轉換一下心情……但現在看來,是我弄巧成拙了。”
“我——”
本來還想逞強說自己沒事的卡卡西聽到最後,果斷口風一轉,抓着後腦看向了一邊:
“我最近确實狀态不太好,這個任務……請您交給別人吧。”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波風水門溫柔的笑了起來,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
“不要太勉強自己,卡卡西。有時間可以找老師說說話,帶土也會很歡迎你的哦!”
本意是安慰學生的四代目大人這樣說着,卻意外的發現弟子并沒有變得輕松,反而在聽到帶土的名字後不自然的僵了僵,眼神更加黯然。
早上才被千手瑛二撞破羞恥之事的卡卡西,自然是知道瑛二與帶土的關系的。不然以他對瑛二的依賴程度,怎麽可能會主動躲着他。
卡卡西酸澀的埋下頭,有種毀滅一切的壓抑感。他能感覺到千手瑛二正在凝視着自己,而這凝視恰恰使他十分煎熬。
他在倉促之下找了個爛透了的由頭,逃一樣離開了火影辦公室。
最後關門之前,他不能自已的悄悄掃了眼千手瑛二。
藍發青年安靜的站在原地,并沒有對他的離去表示什麽,甚至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卡卡西無聲的松了口氣,下一秒,心底的某處又奇怪的失落起來。
像是自嘲,又更像怨怼。
“不準備對我解釋一下嗎?”
我從卡卡西家的窗戶上倒挂下來,面無表情的對發呆的他說道。
卡卡西明顯吃了一驚,身體下意識後退、做出摸暗器的預備動作,又在看清是我的那一刻放松下來。
不,他放松不下來的,因為他随即又變得緊張了:“瑛、瑛二……”
“我叫瑛二,不是‘瑛瑛二’。”
我豎起手指左右搖晃着,然後翻身坐到窗棱上,光着腳進了他的屋子。
我對卡卡西的房間相當熟悉,畢竟他的父親是我的老師,我們倆算是從小互相攀比着長大的難兄難弟。
只不過十二歲之後就是我一枝獨秀了,他換了只紅眼睛還患上PTSD,再沒了小時候尖銳孤傲的樣子,整天像只霜打的稻草人。
想想還挺傷感的。
但是,這跟我今天要說的事沒關系。
“我說你最近怎麽總不在我和帶土面前出現了。怎麽,要是今天沒被我發現,你難道還想躲我們一輩子?”
我邊說邊不客氣的盤腿坐到榻榻米上,擡頭望着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嘆氣道:“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什麽事都自己憋着。你心裏這麽難受的話,一開始就應該告訴我的啊。”
“……告訴你又有什麽用。”
卡卡西沉默了幾秒,低聲說了句很喪的話,接着不等我開口就轉移了話題:“你不是有任務了嗎?”
“任務根本不重要啦,水門大人想讓我帶你出去散心才是真的,再說出發時間又不是現在。”
我滿不在乎的揮揮手,一句話就把他的話題打發了,“所以我們來好好談談吧。什麽叫告訴我有什麽用?你是不是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沒有。”卡卡西偏開視線,用包的嚴嚴的左半邊臉對着我。
還說沒有,你一鑽牛角尖就這個死樣。
我不置可否的挑挑眉,随手打了個響指,召喚出紫藤的藤蔓将他捆到我面前,不顧他的掙紮捏了捏他的臉。
“誰說沒有用?絕對是有用的,卡卡西。你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心情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和帶土在一起了。”
卡卡西秀氣的睫毛迅速顫抖了一下,轉瞬即逝,如果正盯着他的不是我,大概就會被他騙過去了。
他不再嘗試掙脫我催生出的木遁植物,冷靜的開口道:“你少自作多情了,在我心裏你也沒重要到哪裏去,你想跟誰好與我何幹?我為什麽要特意阻止你和帶土?”
哈,說的真好聽。
我揮揮手把他的房間恢複原樣,單手托腮看着他,慢悠悠道:“那你最近為什麽躲着我?別想狡辯,剛才在火影辦公室你看到我就想跑吧?”
“那、那是……”
卡卡西只卡殼了一下,就反應極快的接道:“我那只是在避嫌!”
我完全不為所動,直接打出暴擊:“你避嫌避的太過了,反而讓水門大人都看出來你心虛。”
“我——”
“再說今天早上我都看見了,你還避嫌個屁啊?”
“你——!”
卡卡西猛地咬牙,白皙的耳尖終于染上窘迫的紅暈。
我得意洋洋的擡起眉梢,笑嘻嘻道:“承認吧,卡卡西,你就是不能接受我和帶土在一起。”
“……”
卡卡西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還沒等我分析他的情緒,他就古怪的笑了笑,垂眸說道:“如果我說确實是這樣……你又想怎麽做?”
“很簡單。”
我早在之前見到帶土的時候就思考好了,當下幹脆的回答:“我會和帶土分手。”
也是時候了,某個黑漆漆應該要耐不住了。
正好,我也想看看沒有了我,帶土究竟會怎麽選擇,這麽多年的努力又到底是不是無用功。
聽到我這樣說,旗木卡卡西的面罩動了動,我猜他是咬了咬牙,或者抿緊了嘴唇。
“你還是這麽混蛋。”
他低頭咬牙切齒的說着,語氣堅定到讓我驚愕:“什麽?你剛剛說我什麽?”
卡卡西毫不猶豫的沖我怒吼:“我說你是個滿嘴謊話的大混蛋!因為知道了我喜歡你就跟帶土分開,這算什麽?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在意我,為什麽要一次次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
……我不是真的在意你?
我一言不發的看着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五條悟,我待你一片真心,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誰是五條悟啊!”卡卡西可能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氣得臉都紅了。
我回過神來,打着哈哈道歉:“啊抱歉抱歉,我可能是在夢裏夢到過這個人,一不小心把他跟你搞混了。”
“你騙鬼啊!!”
我聽着卡卡西的怒吼,心不在焉的苦笑了一下,自己也覺得無奈。
你看,我說了實話,可就是沒有人信。
我說看到了叫阿飛的帶土,這是真的,那是我夢到的平行世界。
我說在夢裏夢到過“五條悟”,這多半也是真的,雖然我并不記得。
其實,我有一個秘密,從沒對任何人說過。
——每到星期五,我都會在夢裏穿去別的時空。
當然,這個“別的時空”是我猜的,畢竟我睜開眼就會把夢的內容忘得幹幹淨淨。
遵循着隐約的感應,我在長久的摸索之後,終于斷定自己在星期五的睡眠時間內會變成另一個人,經歷不同的世界,創造不同的人生。
因為這件事沒有對我造成什麽麻煩——有時候腦子裏會蹦出不認識的名字這種小毛病被我果斷無視——我也就對它放任自流了。
我之所以會做出如此不謹慎的決定,不僅僅是因為自己身為忍者的直覺在訴說這個能力的無害,更是因為——
我在夢裏看到了平行時空的木葉。
是的,凡是沒有我親身參與的夢境,我反而能保留下來相關的記憶。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長期的觀察和比較之後,震驚的發現那個夢裏發生的事全部都是真的!如果沒有我的參與,我的世界百分之百會演變成與夢境相同的模樣!
這也就是說,變成“阿飛”的帶土會成為別人的棋子,那個叫宇智波斑的腦殘也正在被黑絕忽悠着危害世界——
危害世界其實也無所謂,重點是,他會危害我的木葉。
危害,我的,木葉。
——任何想要危害木葉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所以,我出手改變了神無毗橋事件,蝴蝶掉了之後會發生的九尾襲村,現在正在往拯救小可憐宇智波的方向努力。
我甚至跟宇智波帶土這個除了屁股和胸沒有任何地方符合我審美的家夥交往,就是為了避免他哪天腦子一抽叛逃出村,放出九尾襲擊村子,殘殺了我心心念念的金發美人。
這一切都如我所料發展的很好,沒有任何多餘的犧牲。
只除了一個人。
這麽多年來,只有一個人是我絞盡腦汁都無法保下的,必要的犧牲品。
野原琳。
我沒有對卡卡西說謊。我曾經真的很喜歡那個女孩。
但是我的喜歡,有些時候是可以為了利益,以及更多的生命而讓步的。
為了木葉,琳必須死。
這就是我思考過無數備選答案之後,最終篩選出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