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确實是這樣。我那些話是掐好了時間,特意在宇智波帶土過來的時候說給他聽的。
不過實際上,早在一分鐘前,我就感知到他在朝這邊走。
這種預知一樣的感知能力,也是來源于血脈的饋贈。千手一族的族人普遍擅長精細的醫療忍術和查克拉感知,這種細心與我們表現出的大大咧咧往往截然不同。
而除了大家都會的東西之外,我還點亮了許多其他的技能,總之就是什麽東西基本上都會一點。
用老媽的話說,我可能比較像那位從未蒙面的二曾爺爺。
不過說到底也只是像罷了。我名瑛二,不是扉間。
——啊,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我站在卡卡西家的回廊上與帶土對視,燦爛的笑容靜止了三秒。
——然後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置信的伸手指向他。
“你,你居然連名帶姓的叫我!這麽生疏!這麽冷漠!”
我捂住心口後退一步,痛苦的扶上窗戶,聲音虛弱:“啊,不行了,我的心受傷了,我要跟你分手……”
房間裏的卡卡西早就聽到聲音,此刻猶豫的想走過來,被我看了一眼,停住了。
宇智波帶土站在廊下,露出一種我暫時還看不懂的、複雜而痛苦的眼神。
他沒有像以前一樣被我逗着炸毛,而是像重新認識了我一遍一樣深深的看着我。
有點不對。
我站直了身子,兩眼直直的凝視着他:“帶土?”
帶土下意識偏開了頭,緊接着咬緊了牙關,像在忍耐着什麽。
他攥緊雙拳,表情苦澀的顫聲問:“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嗎?”
我繼續凝視着他:“不,我喜歡你。”
宇智波帶土猛地回頭:“那你還——!”
“我喜歡你——還有大家。”
“……”
宇智波帶土的表情凝固了。
“啊……是這樣啊。”
好半晌,他才這樣幾不可聞的應着,低頭咬緊了下唇,臉色慘白一片,竭力掩飾着自己的不甘心和淚意。
“果然對你來說,只有那家夥是特別的嗎?那家夥……在你心裏就不是‘大家’了嗎?”
我靜靜的看着他逞強的表情,突然不合時宜的走了下神。
總感覺,就算過去了這麽多年,這個人在我面前都依舊是那個有點嬌氣的小哭包。
呀嘞呀嘞……明明比他小兩歲的那個人是我啊。
“你覺得是就是吧。”
我最終這樣說着,沒有去看被說成“那家夥”的卡卡西,更沒有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再去耐心的解釋什麽。
“反正在你心裏,恐怕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宇智波帶土離開了。
估計是一個人找地方哭去了吧。
我腦子裏一瞬間出現了所有他可能躲起來哭鼻子的地方,又嘆了口氣,把這些過去十幾年中一點點積攢起來的信息全都删除了。
“明明看外表已經是個超成熟的大男人了,怎麽內心還是一點成長都沒有呢?”
我苦大仇深的在回廊上坐下來,發愁的托着腮。
“還不都是因為你一直寵着他。”
卡卡西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語氣裏透着股古怪的意味。
“我沒有寵着他啊?”我奇怪的反駁着,仰頭去看卡卡西,“我寵他了嗎?我哪裏寵他了?”
銀毛發小往上提了提面罩——他一旦想隐藏什麽就會做這個小動作——表情看起來居然有點苦悶。
“還說沒寵……哼……”
“卡卡西,你——”
我虛起眼睛看着他,突然恍然大悟,“——難道吃醋了?”
“怎麽可——能——”卡卡西瞪着死魚眼拉長聲音,轉身往屋裏走。
“不不不你絕對吃醋了吧?絕對是吃醋了沒錯吧?”
我跳起來幾步蹿到他身後跟着他,有些新奇。
“你十二歲之後就再也沒跟我耍過小脾氣了,你還記得嗎?明明比我還大,但是小包子還有中二期的你可真難伺候啊哈哈哈——啊,當然現在也是。”
“誰跟你耍過小脾氣啊?不要把別人說的好像很幼稚一樣!”
卡卡西被我說的耳尖泛紅,看來也知道自己小時候有多臭屁;突然又停住腳步,拿死魚眼無奈的看我:“你不去追帶土嗎?”
我歪頭:“為什麽?”
“……還問為什麽……”卡卡西無語,“你難道不擔心他嗎?”
“分都分了,這種時候都是長痛不如短痛的。”我不在意的擺擺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比起這個,總感覺這幾年你已經習慣我重色輕友——呸——對你倆區別對待了,甚至到現在都覺得我會去安慰帶土呢。——你是抖M嗎?”
卡卡西給了我一肘子。
我捂着肚子大笑起來:“被我說中了吧哈哈哈哈是不是其實每次我關注帶土的時候心裏都在吃檸檬啊卡卡西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笑聲在銀毛發小要殺人的目光裏逐漸消聲。
卡卡西收回黑氣彌漫的樣子,扭頭冷哼了一聲:“你這重色輕友的混蛋的關注,有什麽好嫉妒的!”
我啧啧感嘆:“酸味真大——嗨,我閉嘴。”
我頂着卡卡西殺氣騰騰的眼神,自覺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感覺不錯啊,有種小時候天天吵嘴的感覺了。
說起來,好像從以前開始就是我經常讓着他。畢竟這銀毛從小就臭屁,傲嬌本色被拆穿的話還會炸毛,雖然那也很有意思,不過我可不想哄人。
性格穩重成熟的我像以前一樣大度的原諒了他,想到自己已經恢複單身了,又随口問道:“說起來,你要跟我交往嗎?”
卡卡西呼吸一窒。
然後迅速地冷下了臉色,眼神像冰坨子一樣橫了我一眼。
我微微一愣,腳下頓時落了半步。
……啊,糟糕糟糕,卡卡西跟我不一樣,我對感情是只要玩得開心其他都無所謂型,但他明顯是認真了,這玩笑不該開。
“抱歉。”
我誠懇的表示了歉意,“以後不會了。”
卡卡西垂眸冷哼了一聲,充分表達了“算你識相”的意思,繞過我拉開了房門。
“我可不想變成下一個帶土。”
他突然語氣清冷的說了一句,回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如果真的要交往,我總得先知道你腦子裏成天都在想什麽,然後讓自己成為真正特別的那個,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發親人卡的‘大家’之一。”
我:“……”
啊這。
随便發卡是什麽鬼,我在他眼裏原來是這麽糟糕的人嗎?
不愧是卡卡西,我确實是。
啊呀,怎麽說呢……幸好卡卡西不是跟帶土一樣胸大無腦吧,木葉前途光明啊。
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至于你是不是真正特別的那個?
——放心吧,所有板上釘釘的火影在我這兒都是最特別的。
只要你想,我連生命都可以給你。
旗木卡卡西站在窗邊,安靜的看着被自己趕走的藍發青年躍上他家的圍牆,還沒來得及跳下去,就率先側臉感應着帶土離開的方向。
果然……嘴上說不擔心,背地裏還是要去看那家夥的。
他垂下眼簾,眼不見心不煩的離開窗邊。
瑛二對帶土确實不是喜歡,但卻總有一分對別人都沒有的在意和小心,好像唯恐他出什麽岔子。
那個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旗木卡卡西輕撫自己床頭的那振短刀,觸感細膩冰涼,令他不知不覺柔和了眼神。
他看着那把刀,思緒在不知不覺中飄遠,在難得無事可做的傍晚回想起了一個漫長又短暫的故事。
那是他與千手瑛二共同度過的,一整個孩提時代和青春。
【“哎?要報答我?”】
茂密叢林中,藍發小孩吸了吸鼻子,睜大眼睛驚奇的指着自己。
他面前的銀發小孩嚴肅點頭,眼眶還有些紅紅的。
——這裏是死亡森林,千手瑛二從小成長的巨大“後花園”。
自戰國以來,千手一族便代代成長于山林之中,生來就擁有超出常人的體魄,更多的查克拉,和與自然的強大相合力。
而在所有族人之中,繼承了千手和漩渦兩族的血脈,作為大族公子在萬衆矚目下降生的千手瑛二,更是顯而易見的受到了自然更多的眷顧與慈愛。
他從小就最愛往森林裏跑,在學會用嘴說話之前,已經可以與萬物溝通。他每日在森林裏奔跑,在瀑布下打坐,體格被風和水淬煉得無堅不摧。
在千手瑛二的童年時期,巨石是他的彈珠,古樹是他的木棍。他的忍者啓蒙修煉項目是站在激流上捕魚,背着搶來的獵物、撒丫子在野獸追趕下飛奔。
……真是符合千手氣質的、雞飛蛋打又接地氣的快樂童年。
總而言之,如此這般之後,現年六歲的瑛二小屁孩已經能在死亡森林中出入有如無我之境,拳打巨齒獸、腳踢毒蟒蛇,随随便便、樂呵呵傻乎乎的就達到了一般忍者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在那個晚上之前,旗木卡卡西曾一直以為千手瑛二只是個怪胎。
但事實是,這個看似成天瘋玩的家夥簡簡單單就領悟了風雷水火土和陰陽遁術,自己搞了一套別人都用不了的簡略版結印,還阻止了他父親……
想到那個晚上的場景,小小的卡卡西心髒一陣收縮,又有種想哭鼻子的沖動,卻被他自己硬生生憋回去了。
【“嗯……報答什麽的就不用啦。”】
小小的千手瑛二穿着千手家老少爺們都愛的小背心大袴褲,臉上髒兮兮,一雙藍眼睛卻亮的像天邊的星辰,笑容燦爛明媚,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霾。
【“畢竟是卡卡西你的爸爸嘛,救他是應該的。再說了,我老媽跟你爸爸也關系不錯吧?談報答太見外啦!”】
卡卡西抿了抿唇,沒法像他一樣沒心沒肺,小大人的蹙眉,習慣性的不客氣道:【“讓你提要求你就提!哪那麽多廢話!”】
【“唔。”】
被罵的小瑛二眨眨眼,苦着臉想了想。
【“……料理?”】
【“哈?”】
【“嗯,決定了,就料理好了!卡卡西你手藝那麽好,以後我嘴饞了就做料理給我吃吧!畢竟我家老太婆的手藝——嘶,可怕可怕。”】
【“什麽啊,這算哪門子的報答!——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認真……”】旗木卡卡西不滿的嘟囔,音量漸小。
【“那就加個一輩子的期限好了!”】
千手瑛二根本沒聽到後半句,大笑着幾步上了樹,跳起來單手抓住樹枝,扭頭對發小喊:【“你要一輩子都毫無怨言的給我做飯,聽見了嗎卡卡西!”】
【“一……輩子……”】
銀毛小孩睜大死魚眼,愣愣的看着他陽光下奪目的笑容,突然毫無征兆的紅了臉。
【“開、開什麽玩笑你這笨蛋!誰要一……一輩子都給你做飯啊!!”】
傲嬌仔卡滿臉面罩都遮不住的紅,結結巴巴的吼完這一句就轉身跑了,留下千手瑛二挂在樹上一臉懵逼。
【“诶?跑掉了?……诶诶?為什麽??偶爾蹭一頓飯這麽可怕嗎??”】
——不得不說,跟開竅晚的千手相比,七歲的旗木中忍還真是早熟呢。
……
【“卡卡西!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藍發男孩扒着牆頭沖老宅裏喊着,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回音,又愁眉苦臉的喊:【“抱歉啦,是我不對!我不讓你給我做一輩子飯啦——”】
【“砰——!”】
障子門被狠狠摔開,銀毛仔不知為何耳尖通紅,惱羞成怒的喊:
【“笨蛋!不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啊?你在說什麽啊?”】
【“——你這超級大白癡!!”】
“砰”的一聲,障子門又被狠狠摔上了。
【“哈?!憑什麽罵我是白癡啊?我還覺得你莫名其妙呢!”】
千手瑛二不服氣的瞪眼,跳下牆又扒上窗戶,正巧聽見動靜的旗木朔茂走進房間,看見了他,無意中後退了一步。
氣哼哼的千手瑛二與男人對上眼,一下子驚喜的笑開了。
【“啊!朔茂叔叔!你已經沒事了嗎?”】
自我了斷時被正巧來玩的小孩撞見,在吃驚時不由分說被奪了刀、綁起來一頓教育的旗木朔茂眼神空洞痛苦,卻只能在孩子們面前強顏歡笑。
【“啊……嗯,謝謝關心,瑛二。”】
【“那就好!對了,我老媽說她想跟你談談,已經在外面啦!”】
千手瑛二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整件事有哪裏不對,亦或自己的做法有哪裏不妥,聽到他這麽說就彎起眼,發出孩童歡快的聲音。
【“我在這裏跟卡卡西玩,你快去吧!”】
【“啊……”】
旗木朔茂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深深嘆息,慢吞吞轉身去開門。
卡卡西全程用擔憂的目光追逐着他,瑛二則自來熟的蹦進來,輕輕拍了下男孩的肩膀。
【“放心啦,事情總會過去的。”】
他輕笑着說道,扭頭不經意的瞥了眼院子裏被金發女人教訓得頭都擡不起來的朔茂,又毫無波瀾的轉回來。
這個不行啊。
【“別管那些大人啦!卡卡西,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卡卡西聽見小夥伴的聲音,愁容滿面的擡頭:【“瑛二……”】
藍發男孩對他笑得眉眼彎彎,神秘的伸出手,輕聲軟語的哄人,【“第一個告訴你哦!所以別生氣啦!”】
銀毛團子忍不住臉紅,別扭的移開視線:【“我不是在生氣啦——”】
軟化的聲音戛然而止,卡卡西張大嘴巴,看到面前那小小的手掌中,有一粒種子如魔法般緩緩發芽、抽條、生長、舒展,開出嬌嫩欲滴的花朵。
【“這是——木遁?!”】
小小年紀就見識不凡的男孩可愛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伸出手,小心的戳了下那朵漂亮的藍色小花。
【“這是矢車菊。”】
千手瑛二把花伸到他眼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吶,卡卡西,我們和好吧?”】
……
…………
陷入回憶的旗木卡卡西想到這裏,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羽毛般柔軟溫暖的笑容。
那朵花他到底還是沒能收下,路過的大人們偶然觑見整個過程,于是接下來,整個村子,乃至整個忍界都驚動了。
木遁之于千手和木葉,甚至之于世界的意義,自然不用他來多做說明。
只不過那一天,千手瑛二人生中第一次催生出的小花在混亂中掉在了地上,卡卡西想去拿的時候,遠方卻飄來了風,将它連帶着其他什麽東西,一并吹向了遠方。
從那個時候——那個星期五開始,千手瑛二就變了。
他不再屬于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