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禪院直哉百無聊賴的走在街上。

他穿着傳統華美的和服, 小小年紀就染了頭發,頂着一頭金毛和一張精致漂亮的臉、帶着一副讓人生厭的不可一世的神情,正懶洋洋的招搖過市。

“甚爾君跑到哪裏去了……這次的任務可是我加入驅俱留隊之前老頭給我的試煉, 他作為一并派來的隊員,怎麽能放着我這個未來首席不管不問……”

禪院家的小天才這樣不滿的嘟囔着,雙眼百無聊賴的打量着人群,眼底透着股看下等人的鄙夷。

只是突然,他這令人不快的眼神猛地一變,張嘴就驚喜的大喊道:“甚爾——”

……君?

禪院直哉呆住了。

他愣愣的注視着自己尋找多時的黑發青年,看着他臉上從未在禪院家……不,從未在任何地方出現過的輕松又溫柔的神情, 以及——

伏黑瑛二。

金發少年僵立在原地, 兩只眼睛像見了鬼一樣死死地盯着被禪院甚爾牽着的藍發青年。

那是伏黑瑛二,毫無疑問。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甚爾君為什麽會和他在一起?他們一直在暗中聯系嗎?為什麽他們要牽手?為什麽甚爾君要那樣看他?為什麽他們……!

禪院直哉驀然瞪大了眼睛, 幾乎目眦欲裂的看着那兩個親昵的湊在一起的人。

……為什麽他們,要接吻?

“……我會懷孕嗎?”

纏綿又黏人的一吻後, 甚爾趴在我的肩膀上, 低喘着這樣問道。

我驚異的挑了挑眉:“你在想什麽啊?alpha的生殖腔可不是用來受孕的, 既沒有适宜的環境,也沒有受體細胞。”

而且總感覺男人來孕育生命——尤其是孕育我的後代——這種事超奇怪的, 完全不符合【我】印象中的“常識”。

“但你不是讓它重新發育了嗎?”甚爾擡起頭來看着我,眼裏閃動着莫名的光彩, “如果它能發育好的話,那些都是有可能産生的吧?”

我思考了一下:“……理論上是這樣。”

甚爾抓着我的手緊了緊:“那這次——”

“不過這次不可能哦。”我不假思索的打斷了他,“能夠孕育生命的生殖腔起碼要有拳頭那麽大, 但是你的——”

我頓了頓, 想到某些需要打馬賽克的畫面, 語氣裏不自覺的帶上了笑意,“——你的生殖腔目前連吞下我都做不到嘛,啊哈哈哈。”

青澀的甚爾君抿了抿唇,桀骜睥睨的吊梢眼狠狠橫了我一眼,紅着耳尖撇開視線,有些不滿的咕哝道:“你這家夥……到底是怎麽做到挂着清爽的笑容說這種混賬話的啊。”

“什麽叫混賬話!我只是在誠實的就事論事而已!”我一臉耿直的看着他,“而且啊,是甚爾先提起的懷孕的話題吧?然後又自顧自聯想到了羞羞的地方,沒錯吧?”

甚爾的臉驟然染上了紅暈,他躲避着我的視線,逞強的嘴硬道:“我才沒有聯想什麽!”

“沒有你臉紅什麽?明明就是在想嘛!”

“哈?!我那是因為、因為……!”

沒有應付過這種情況的青年一時間有些語塞,那副懊惱又羞恥的可愛樣子成功把我逗笑了。

“啊哈哈,說不出來了吧?看不出來啊甚爾,年紀輕輕就滿腦子黃色廢料,這樣下去會變成沒用的大人的哦?”

“我已經是大人了!”甚爾不悅的皺起了眉,惱羞成怒的瞪着我,“說到底,要不是你突然說‘吞下’什麽的……我才不會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

這樣可愛的控訴當然不會讓我有負罪感,實際上我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捧住他的臉用力親了他一口:“沒事沒事,承認在想這些也沒什麽好害羞的嘛,甚爾!很可愛哦!”

“……啧。”面對我的時候總是格外容易臉紅的青年偏開了視線,咬牙切齒的把我推開了,“別動手動腳的!我現在要去孔時雨那裏拿我訂好的咒具,你——!”

“啊,那你去吧。”我好心情的放開了他,順便打斷了他的話,“剛才我好像把手機落在旅館了,我們分頭行動,拿好了東西在這裏彙合。”

甚爾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簡單的應了一句“知道了”,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我笑眯眯的揮着手目送他走遠,一直等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放下手慢悠悠的往一邊的小巷走去。

那是一條安靜的死胡同,地上零星散落着幾片落葉,旁邊的牆頭上擠擠挨挨的垂下了一簇紫藤花。

我在那叢淺紫色的重瓣花邊站定,微笑着開口道:

“看來你已經很擅長隐藏氣息了呢,老師很欣慰哦。”

我擡手戳了戳嬌嫩的花蕊,眼角的餘光留意到那個跟上來的身影,笑意緩緩加深,“我可愛的小豬。”

“——不要用那個可笑的稱呼叫我!”

禪院直哉猛地頓住腳步,站在巷口憤怒的大吼了一聲。

我莞爾一笑,轉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這麽快就忘了老師教你的禮儀嗎,小豬?對我這麽大喊大叫的,小心我打你的屁股哦?”

“閉嘴!你這個惡心的騙子,少擺出那副老師的樣子來教育我!”

直哉的臉上浮現出強烈的厭惡,兩只眼睛惡狠狠的盯着我,像是要對我施加某種詛咒。

啊、啊,才多大的孩子,眼神就這麽惡毒。

果然直毘人根本沒有好好教育他吧。

還是說這孩子真的從根子上就是壞的?

我在小金毛稚嫩薄弱的殺氣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而這副無聊的姿态似乎深深地激怒了他,讓他瞬間忘記了冷靜,跳着腳大聲怒罵道:

“你怎麽敢在我面前走神?!我告訴你,伏黑瑛二!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做不了的小鬼了,我會讓你為欺騙我和背叛我付出代價!!”

“啊,是的是的,我聽到了,不要這麽大的聲音。”我嫌棄的掏了掏耳朵,語氣十足的敷衍,“那麽請問尊貴的小豬少爺——不,直哉少爺,您打算怎麽讓親愛的老師我付出代價?”

“伏黑瑛二——!!”

直哉像是要爆炸的水壺一樣尖叫起來,被我氣的理智盡失,兩眼通紅的死死盯着我,狠毒低劣的咒罵不停從他嘴中蹦出:

“你這個該死的庶民!!你有什麽臉面自稱我的老師?!像你這樣身份低下的賤人,真該被人一刀捅死了才好!!不過是個東躲西藏的三流咒術師而已,誰給你的膽子這樣跟我說話——你為什麽在打哈欠??!”

尖利的少年音帶着滿滿的不敢置信和極致的憤怒響起,我捂着耳朵打完一個大大的哈欠,咂着嘴有些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

“啊,因為你罵人的話過了這麽些年也還是那幾句,實在太無聊了吧?正常人聽到無聊的話都會打哈欠的啊!”

“你——!!”

“啧啧,這麽一看你的腦子也沒有多大長進呢,小豬,怎麽十幾歲了還連罵人都不會啊?哈哈哈……!”

“你、你你你——!!”

“不要光‘你’啊,說點有意思的事情嘛。”

我用抱怨一樣的語氣親昵的說着,笑吟吟的彎下腰,輕描淡寫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說說看吧,直哉。”

我在少年瞬間驚懼萬分的注視下單手将他拎了起來,嘴角的笑依舊像剛才一樣親切。

“——你看到了什麽,又為什麽會來找我?”

好恐怖。

這樣的念頭第一時間出現在了禪院直哉的腦海中。

他的瞳孔因為恐懼而縮小着,本能的扣住了那只掐着自己的手,然而就算他使盡渾身力氣,依舊不能讓那只鐵鉗一樣的手松動分毫。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伏黑瑛二他、一直是這麽高大的嗎?

他的笑容明明這麽好看,可為什麽還會讓他感到從骨頭縫裏滲出來一樣的冷?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之前有這麽深不見底嗎?他的眼神之前就像現在一樣……像是看死人一樣的冷酷嗎?

禪院直哉的瞳孔不斷顫抖着,臉色因為缺氧而憋的發青,他的大腦亂糟糟的轉着諸如此類的念頭,恐懼的眼淚已經在不自知的時候奪眶而出。

他哭得如此狼狽又可憐,但那似乎只會讓伏黑瑛二感到無趣和意興闌珊。

“啊呀啊呀,怎麽這就哭了啊。還是跟以前一樣沒出息呢。”

藍發青年有些頭疼的說着,嘴角勾起了無奈的微笑,像是苦惱弟弟不聽話的兄長。

但實際上,他卻毫不留情的收緊了五指,居高臨下的、冷冷的俯視着禪院直哉,語氣平板的開口道:

“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不怕我,直哉。以前也就罷了,我畢竟是你的老師,但你剛才不是親自否認了這種關系嗎?那麽你為什麽還會在看到我的時候,如此愚蠢的主動送上門來?”

他俯身湊近少年耳邊,聲音輕的像是耳語:“難道你會覺得,我會放任一個知道我最大秘密、又對我心存惡意的隐患,無所顧忌的在我眼皮底下撒野嗎?”

“還是說,你覺得我是什麽心腸良善的大好人,不會對你這樣的小孩子出手?”

屬于忍者的陰暗面無聲的散發出來。

那是在十歲稚齡便踏上戰場,用深淵般的頭腦與可怕的手段,為木葉籌謀了無數次勝利的、獨屬于千手瑛二的黑暗與恐怖。

宛如刀鋒一樣的殺氣刮過直哉的肌膚,讓他幾乎感到具現化的、撕裂般的疼痛。

“我……不、不……”少年的嘴顫了顫,嗚咽着、抽泣着吐出了幾個字,瞳孔已經開始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渙散。

伏黑瑛二看着他,薄唇微動,冷淡的吐出一句問句:“知道自己的立場了麽?”

禪院直哉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眨眼來表示順從。

伏黑瑛二無聲的盯了他一會兒,那死水一般毫無波瀾的視線幾乎摧毀了禪院直哉的心理防線,讓他完全在他掌心裏崩潰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終于,伏黑瑛二放開了他。

他站在跌坐于地的少年面前,冷漠的看着他涕淚橫流的咳嗽、啜泣、顫抖,将他此生或許是最狼狽、最恥辱的一刻盡收眼底,目光平靜到讓禪院直哉發自靈魂的感到顫栗。

他重新獲得了自由,但卻升不起任何反抗、或是直起脊背的念頭,所能做到的只是像他曾經最看不起的女人們一樣,跪伏在地,向那個他永遠也無法戰勝的人低俯下頭顱。

——也永遠的低俯下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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